第115章 三合一(1 / 2)

紀新雪看到虞珩,眼中閃過了然,“他不識相?”

這幾日他雖然始終沒有去牢獄中,但每日都會聽獄卒彙報世家子們的動向。

祁延鶴明明是宗人府牢獄中的世家郎君裡,身份最高的人,又有得到吩咐的獄卒明目張膽的照顧,居然也是在世家子中最不受待見的人。

如此蠢人,很難在沒人提醒的情況下,忽然變得聰明起來。

虞珩點頭,隻用一句話,便完美概括他審問祁延鶴的過程。

“滿嘴謊話和廢話,浪費時間。”

紀新雪甩了個響亮的空鞭,眼底浮現冷漠。

他給過祁延鶴機會,可惜對方沒能抓住。

“來”紀新雪對不遠處的衙役招手,吩咐衙役去大廚房要熱水,獎勵祁延鶴個熱水澡,洗去身上的臭味。

然後在關押世家子們的牢房旁另開間新的牢房,單獨安頓祁延鶴,將英國公府早先送來的被褥和洗漱用品也拿過去。

世家子們本就對祁延鶴不滿,又眼睜睜的看著雙方的待遇相差越來越大......何愁他們不起內訌。

紀新雪臨時改變從今日開始審問世家子們的計劃,專門給他們空出足夠的時間感受落差。

翌日,元月十一,能參與小朝會的重臣皆會進宮給長平帝拜年,進行長平帝六年的第一次小朝會,處理過年期間發生的要緊事。

如果沒有意外,下次大型辦公是年假徹底結束的時候,元月十六的大朝會。

雖然崔太師和英國公都有參與小朝會的資格,但有長平帝在,紀新雪絲毫不擔心宗人府牢獄中的世家子們能在今日得到赦令。

天蒙蒙亮時,紀新雪在雞鳴中睜開眼睛,滿眼呆滯的望著床帳發呆。直到耳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才安心的閉上眼睛。

虞珩耐心的舉著手,等待雞鳴聲結束。忽然發現紀新雪已經再度陷入沉眠,困頓的臉上立刻浮現驚喜。

因為雞鳴聲還沒結束,怕紀新雪再次被驚醒。他不敢放下捂住紀新雪耳朵的手,隻能以極考驗韌性的姿勢觀察紀新雪的睡顏,上半身幾乎要與雙腿平行。

自從長平二年,紀新雪被人用緋絲草口脂和碧絲蟲粉末算計。雖然及時排毒,卻留下極易驚醒的毛病。

這是虞珩近幾年來,頭一次看到紀新雪在並非絕對寂靜的情況下睡著。

安靜的凝視紀新雪的睡顏許久,虞珩後知後覺的感受到溫熱的呼吸,均勻的噴灑在臉上的觸感。他的視線自然而然的順著紀新雪合攏的眼皮往下看,略過挺直秀氣的鼻梁,落在色澤緋紅,充滿健康氣息的唇上。

因為偶然發現紀新雪身上的頑疾有好轉的跡象而生出的喜悅,不知不覺間朝另外一種激動的情緒轉變。

虞珩眼底浮現掙紮,終究還是沒能完全控製住正在心中瘋狂掙脫枷鎖的野獸。他垂下眼皮,小心翼翼的低下頭與紀新雪貼了貼腦門。

哪怕僅僅是蜻蜓點水似的一觸即分,也能讓他眼角眉梢皆是滿足。

與此同時,有資格參與小朝會的重臣已經依次順著東門進入皇宮。

相比長平帝登基的頭幾個年頭,今年算是難得的太平年,從年前封筆到現在,所有報上來的消息都是討巧的喜事。

不僅長平帝的嘴角始終含著笑意,朝臣們也紛紛暢想今年會是個風調雨順的好年份,委婉的誇讚長平帝治國有方。

彆看能參與小朝會的朝臣們,身為站在虞朝官場‘金字塔尖’的存在,總是對小官們拍馬屁的行為嗤之以鼻、暗道對方姿態迫切、吃相難看、奴顏屈膝、不懷好意......

但凡輪到他們拍皇帝的龍屁是,他們言語和姿態皆會比底層小官更奔放。

恭維皇帝,不僅不丟人,還很光榮!

崔太師和英國公已經私下商量好,要在今日請長平帝開恩,放正被關在宗人府中的世家子們歸家。

然而同僚們正與長平帝聊的熱火朝天。

雙方一個敢誇,一個不僅敢聽,還願意屈尊降貴的回誇幾句。完全不給崔太師和英國公開口的機會。

兩人悄悄交換眼色,決定在散朝時留在鳳翔宮,單獨與長平帝說這件事,免得有與世家不對付的人故意出言阻攔。

達成相同的意見,崔太師和英國公也先後加入拍馬屁的行列。

長平帝將崔太師和英國公的神情變化儘收眼底,不動聲色的給前排的心腹們使眼色。

因為沒有要緊事,隻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小朝會就要散場。

長平帝笑著對眾朝臣道,“小五這次從封地回來,專門孝敬我整套的琺琅麻將。諸卿中可有人偏愛此道?我將這套琺琅麻將作為彩頭,今日誰贏得多,琺琅麻將就賞給誰。”

沒等之前收到長平帝眼色的心腹們有反應,已經有數名熱衷此道的臣子主動上前。

崔太師和英國公見狀,雖然臉色沒變,心中卻各有想法。

英國公見崔太師久久立在原地不動,暗罵了句‘老匹夫’,趕在眾人離開書房前,朝長平帝長揖,“陛下,安武公主已經以‘調查汝南侯府之事’為理由,關押重臣子孫近五日,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有結果?”

正好在書房中的汝南侯聞言,臉色立刻變得鐵青,看向英國公的目光中滿含尖銳的敵意。他冷聲道,“英國公何必如此急切?刺殺公主乃是大罪,安武公主自然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仔細調查,免得冤枉您的嫡孫。”

不僅汝南侯覺得英國公提起初七發生的變故時,說是‘汝南侯府之事’,是在故意找他的麻煩。

英國公也覺得汝南侯將年輕的郎君和女郎之間,因為想要解除誤會而導致的誤會定義為‘刺殺’,是在對他挑釁。

兩人互相凝視,眼底皆有火光浮現。

崔太師忽然越眾而出,提議道,“安武公主畢竟年輕,沒處理過這種事情,驟然被趕鴨子上架,不知所措,耽擱時間也情有可原,陛下不妨派經驗老到、擅長查案的人去協助安武公主。”

長平帝捏了捏眉心,嘴角的笑容忽然收斂,“我已經答應明通,將這件事全權交給小五調查。”

崔太師和英國公再次交換眼色,改為關心紀明通的傷勢。

長平帝聞言,轉頭看向鬆年。

鬆年低眉順眼的道,“今早禦醫送來的脈案記載,金明公主每夜發燒的時間正在逐漸變短,少則三五日,多著半個月就能康複。”

“陛下!”崔太師和英國公臉上皆浮現驚訝,同時撩起袍子跪在地上,痛心疾首的道,“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愚孫絕無謀害公主的膽量!”

兩人皆是曆經三朝的老臣,鮮少有如此狼狽的時候。除了與兩人有交情的朝臣紛紛出言求情,許多原本不在意這件事的朝臣也麵露不忍。

相互爭奪權力時他們絕對不會手軟,麵對皇帝卻難免有物傷其類的惆悵。

長平帝緊繃的臉色稍緩,以目光示意鬆年和驚蟄扶崔太師和英國公起身,沉聲道,“你們放心,小五向來仔細,絕不會冤枉他們。若他們隻是無意之失,並非有意謀害明通,我便隻嚴懲主謀,對從犯小懲大誡。”

崔太師和英國公聞言,滿臉動容的高呼‘陛下英明’,行過大禮,才順著鬆年和驚蟄的力道起身。

直到日頭偏西,琺琅麻將才決出最後的歸屬。

始終麵無表情的汝南侯贏走所有人的金瓜子,以勢不可擋的碾壓姿態獲得琺琅麻將。

他戰戰兢兢的從長平帝手中接過戰利品,見長平帝眼中並無不滿,感動的熱淚盈眶,拉著長平帝的手腕不停的表忠心。

希望陛下親賜的琺琅麻將,能擊潰汝南侯府的黴運。

汝南侯很難不懷疑,汝南侯府最近是不是犯了哪路太歲的忌諱。

隻是過個年的時間,忽然變得諸事不順。

不僅年前有意與兒子成婚的懷安公主忽然開始疏遠汝南侯府,金明公主還在汝南侯府受傷......還好陛下願意相信侯府在此事中無辜,沒有遷怒於他。

可惡的世家子,膽敢在汝南侯府如此胡鬨,完全沒將汝南侯府放在眼中。

他與他們沒完!

眾人離開皇宮時,汝南侯捧著琺琅麻將狠狠撞開並排而立的崔太師和英國公,趾高氣昂的在兩人之前出宮。

英國公和崔太師皆沒理會汝南侯,他們裝模作樣的交談幾句,共同前往英國公府。

自從安武公主和襄臨郡王帶領金吾衛,捉拿去汝南侯府赴宴的世家子,他們原本的計劃已經完全被打亂。

長平帝的反應大概在他們的預料之中,接下來的事卻不保準,必須得仔細商量才行。

到底還是因為接連發生的事,對彼此心生芥蒂。

兩人達成共識去英國公府卻沒乘坐同輛馬車,進入心腹把守的書房後,浮於表麵的笑容立刻消失的乾乾淨淨,看向彼此的目光中皆有幾不可見的忍耐。

良久後,英國公先開口,“依照陛下的意思,至少在正月十六的大朝會之前,都不會放關押在宗人府牢獄中的人。”

崔太師點頭,半個字都不想說。

今年是長平六年,從焱光二十一年開始算,已經是長平帝登基的第七個年頭。便是個天生的傻子,此時也該反應過來,長平帝與嘉王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或者說手握大權的長平帝才是嘉王的真麵目。

從他和英國公收到小輩們被抓進宗人府的消息,進宮求見長平帝卻沒見到人的時候,他就知道被關進宗人府的小輩們,進府容易出府難。

若是能早點看透長平帝,當年就不該支持長平帝登基。

哪怕是被蔣家完全掌控的黎王登上皇位,也不會像長平帝這樣讓世家難受。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如今的長平帝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隻能指望莫岣和孝順名聲才能穩住皇位的‘天真’皇子。他是掌握軍權,逐漸收攏政權,讓已經顯現頹勢的虞朝重新煥發生機的長平帝。

讓崔太師後悔的事,豈止這一樁?

若是能有反悔的機會,他必然不會將這個機會浪費在長平帝身上。

畢竟虞朝煥發生機,並非錯事。

最大的錯事是虞朝煥發生機,他作為當朝太師和崔氏家主,卻被逼的走上懸崖間的藤條,隻要有半步沒有走穩,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崔太師雙手捧著茶盞無意識的轉動,眼中的光越來越渙散。

如果真的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他要將這個機會用在哪裡?

乾元朝時,因為不堪乾元帝的打壓,接受前朝明王的橄欖枝,參與獵山之變?

誰能想象的到,乾元帝以仿佛要將世家徹底斬草除根的姿態,大刀闊斧的打壓世家,鬨得世家人心惶惶。竟然是近百年來,虞朝帝王對世家打擊最輕的一次。

直到獵山之變發生後,乾元帝才讓世家知道,什麼是血流成河。

可惜當年他還沒記事,就算是能重新選擇,也無法說服祖父和父親改變主意。

此事暫時不提,下一件錯事。

乾元帝的元王登基後,為了攪亂虞朝,故意在僅剩的兩名皇子之間挑撥,害的建興帝險些被宗室除名?

想到這裡,崔太師蒼老的眼睛中閃過淡淡的惆悵。

當年他剛開始讀書,即使是嫡長孫,也沒辦法撼動祖父和父親的決定。

如果當年能夠在建興帝就藩的過程中,成功刺殺建興帝,說不定就不會有今日的煩心事。

元王駕崩後,皇位也許會落在清河郡王那支或信陽郡王那支,也有可能雙方爭的不可開交,虎視眈眈的前朝明王漁翁得利,順勢推翻氣數已儘的虞朝,成功複國。

可惜,安國大長公主用乾元帝專門托付給她的底牌死保建興帝,元王也讓極親近這個兄長,即使礙於不僅沒辦法掌控,反而試圖操控他的朝堂,不得不將兄長遣去苦寒之地就藩,元王也將僅有的權力運用到極致,竭儘所能保全建興帝。

如今想來,即使有後悔的機會,他也隻能左右建興朝時發生的事。

但在那個時候,已經來不及再改變什麼。

隻要前朝餘孽以崔氏曾經與他們合作時留下的把柄威脅他,他仍舊會答應明王,扶持紈絝廢物似的焱光帝登上皇位。

廢物,焱光帝,嗬。

崔太師舉起茶盞遮擋嘴角的嘲諷。

人啊,但凡沾染上瘋,就不會是徹頭徹尾的廢物。

焱光帝依靠世家登上皇位,前兩年似模似樣的敬重世家,感念恩德。然後毫無預兆的發瘋,效仿乾元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血洗幸存的半數世家。絲毫不顧世家手中,有他弑父奪位的證據。

結果呢?

已經被血洗滿門的世家,已經再也沒有機會拿出焱光帝弑父的證據,指認焱光帝。

沒被血洗的世家直接被嚇破膽,除了從來不參與這些事的虞氏,皆老老實實的按照焱光帝的要求,屈辱的放棄祖地,舉族到長安生活。

他們甚至不敢用焱光帝謀害建興帝的證據,威脅焱光帝。

按照焱光帝的要求做,他們還有活命的機會。若是提起焱光帝的把柄,先死的人絕對是他們。

這場豪賭,焱光帝得到帝位,遠在江南的白家順勢崛起,不僅徹底壓下虞氏,還開始有底氣大肆搜刮周圍的資源壯大自身。

唯有世家賠了夫人又折兵,輸的一敗塗地,

英國公久久沒有等到崔太師的下文,眼中的忍耐越來越濃,語氣也變得格外壓抑,“依崔兄之見,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才能讓陛下儘快放人。”

崔太師忍住嘴邊的嘲諷,反問道,“以目前的情況,陛下不放人,才對我們更有利,不是嗎?

自從山南東道和江南接連出事,前朝餘孽數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遠在突厥的明王,因為無法接受眼看著氣數將儘的虞朝,以短短五年的時間煥發新機,甚至有再興盛一輪的氣勢。頻頻以密信催促世家刺殺長平帝或給長平帝找點大麻煩,讓長平帝無心朝政。

世家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在長平帝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往刀刃上撞?

哪怕是乾元朝的獵山之變,也是發生在乾元帝英雄遲暮的時候。

如果前朝明王不是遠在突厥,是在虞朝境內,他們早就不惜任何代價,徹底解決前朝餘孽,靜心等待虞朝重新興盛,順勢振興昔日榮光。

隻要虞朝足夠強盛,需要各種人才,憑著千百年的底蘊,世家絕對信心能勝過科舉的學子。

半年前,明王的耐心徹底耗儘,密信中除了催促,還附帶世家與前朝餘孽勾結的證據,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世家不敢冒險,隻能用實際行動敷衍明王。

首先,排除刺殺長平帝的選擇。

如果刺殺有用,焱光帝怎麼可能活到焱光二十一年才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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