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三合一(1 / 2)

虞珩的目光略過扒著牢房圍欄的人,落在崔青鬆的身上。

祁延鶴發現虞珩正看向彆處,想也不想的道,“你看他做什麼,快點帶我去睡覺!”

這些日子以來虞珩對他的特殊照顧,加上昨夜被毛腿大蜘蛛驚嚇導致的恍惚和極度的困頓、失望,讓祁延鶴仿佛夢回十年前,虞珩對他無所不應的時候。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虞珩,絲毫沒覺得他無論是身為階下囚,還是被照顧的人,對虞珩說話的語氣和態度都過於囂張。

崔青鬆瞥了眼不僅有臉生氣,還半點都不心虛的祁延鶴,冷笑著看向虞珩,“鄭氏欺負襄臨郡主,她的兒子欺負襄臨郡王,可見俚語雖然粗俗卻有道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因為其餘人都被祁延鶴突如其來的怒吼震住,原本喧鬨的牢獄陡然變得寂靜,崔青鬆的這句話顯得格外刺耳。

“你胡說什麼?!”祁延鶴雙目猩紅的瞪著崔青鬆,狠狠踹向隔住他和崔青鬆的圍欄。

他早就與崔青鬆不對付。其中既有雙方分彆是祁氏子和崔氏子的爭鋒,也因為他們被抓入宗人府後,祁延鶴不知不覺間受到世家子們的排擠,崔青鬆卻憑借其太師之孫的身份成為領頭羊。

就在剛才,崔青鬆還奪走了虞珩的目光。

虞珩是祁延鶴在宗人府中最後的指望,祁延鶴怎麼可能不恨崔青鬆?

見祁延鶴怒火中燒,崔青鬆臉上的笑意反而變得真切。他不再理會祁延鶴,轉頭對虞珩重複剛才所說的話。

“我知道襄臨郡主剛嫁到英國公府時,被鄭氏欺負的事。”

祁延鶴與崔青鬆的距離很遠,眼中又隻有虞珩,之前根本就沒聽清崔青鬆是如何吸引虞珩的目光。

此時驟然聽見這句話,他眼底深處浮現心虛的同時,麵上更加激動,突然回頭找茶盞,狠狠砸向崔青鬆的位置。

不能讓崔青鬆繼續胡言亂語挑撥他和虞珩的關係!

可惜祁延鶴和崔青鬆的距離委實太遠,中間還隔著好幾個人,茶盞還沒到崔青鬆麵前就無力的掉在地上。

不僅沒能震懾崔青鬆,反而讓其他險些被茶盞砸到的人麵露不善,更加討厭祁延鶴。

虞珩沒有理會雙方的爭執,他正試圖回想幼年時已經模糊的記憶。

襄臨郡主在虞珩麵前說過許多人的壞話,英國公府老夫人、英國公、英國公夫人、原英國公世子、原英國公世子夫人......甚至還有虞珩的父親祁刺史。

與這些人相比,三房的祁副尉和鄭氏,幾乎能稱得上毫無存在感。

他的阿娘,貴為宗室郡主,怎麼會被鄭氏欺負?

虞珩的目光在崔青鬆和祁延鶴緊繃的臉上略過,轉身朝牢獄外走去。

“提審崔青鬆。”

“阿弟?!”祁延鶴難以置信的朝著虞珩的背影伸出手,語氣越來越慌張“他是因為看我不順眼才故意這麼說,我阿娘從來都沒欺負過嬸娘!”

已經走出牢獄的崔青鬆聞言,轉過身對祁延鶴揚起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大步去追已經隻剩個背影的虞珩。

以襄臨郡王的名聲,怎麼也不像是以德報怨的人。

等襄臨郡王不再管祁延鶴,他看祁延鶴還怎麼囂張。

因為迫切的想要看到祁延鶴倒黴,崔青鬆的語速非常快。

他阿娘每次被五伯娘林氏欺負,都會喋喋不休的與他念叨讓她委屈的煩心事。

大多都是抱怨祖父和祖母對五伯娘的偏心,放著嫡房媳婦不信重,竟然將庶子媳婦當成女兒似的寵愛。不僅為了林氏讓其餘兒媳委屈,甚至連嫡出的女兒都要為庶子媳婦讓步。

崔青鬆的阿娘既羨慕林氏作為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兒,不僅能高嫁,還受儘公婆的寵愛。隻用短短幾年的時間,就讓娘家父親借她的光被崔太師看重,由底層小吏變成正經官員。又因為林氏的幸運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恨毒了林氏。

所以崔青鬆的阿娘通常不會承認她對林氏的羨慕。

在她口中,命最好的人是英國公府的鄭氏。

鄭氏的夫君是所有兄弟中最沒出息的人,兩個嫡出的妯娌都是宗室郡主,她卻能仗著英國公府長輩的寵愛和撐腰,肆意打壓宗室郡主。

隻要她不高興,兩個郡主必然要倒黴。

襄臨郡主不喜歡英國公老夫人和英國公夫人,對宜筠郡主和鄭氏也態度淡淡,從來不會考慮掌家的問題。

宜筠郡主因為是長子媳婦,十分介意公婆對鄭氏的寵愛,總想著襄臨郡主同為宗室郡主也就罷了,鄭氏身為沒落世家的女郎,應該唯她馬首是瞻。

按理說與鄭氏矛盾最多的人應該是宜筠郡主才是,鄭氏卻更喜歡找襄臨郡主的麻煩。

崔青鬆考慮到襄臨郡主早逝,不知道在襄臨郡王眼中,是襄臨郡主的分量更重,還是英國公府的分量更重。提起鄭氏欺負襄臨郡主的往事時,特意先挑不痛不癢的小事說,小心翼翼的留意虞珩的反應。

虞珩始終麵無表情,仿佛內心沒有半點觸動,耐心卻很足,從不會在崔青鬆陷入回憶的時候開口催促,委實讓崔青鬆看不出深淺。

以至於崔青鬆的神色越來越遲疑,最後完全是靠對祁延鶴的憎恨堅持,硬著頭皮將他阿娘有意、無意間透露的所有事都說了出來。

“我隻知道這麼多。”崔青鬆的目光中已經見不到從容,隻有越來越濃的忐忑。

如果在襄臨郡王的心中,英國公府的人地位比襄臨郡主高,會不會以為他是在故意挑撥離間?

畢竟他所說的那些‘欺負’,在不同的人眼中,會有不同的看法。

有些人認為是無傷大雅的小事,比如他阿耶。

有些人則會認為,這是慘無人道的磋磨,比如他阿娘。

等待虞珩的反應時,崔青鬆仔細回想他剛才所說的話。

仗著英國公老夫人和英國公夫人不會拆穿她,在宴席上以貶低襄臨郡主的方式太高自己。

公開說會引人誤會的話,敗壞襄臨郡主的名聲。

在襄臨郡主開宴時,想儘辦法的占便宜。

......

虞珩垂下眼皮,不給崔青鬆任何窺探他想法的機會。

他能理解阿娘的委屈。

因為阿娘在鄭氏身上受到的委屈,他都在祁延鶴身上感受過。

崔青鬆口中最能觸動他的話,是在牢獄中所說的‘鄭氏欺負襄臨郡主,祁延鶴欺負襄臨郡王。’

原本他已經不想再為幼時的事與祁延鶴計較。

若是算上阿娘的委屈。

母債子償,再翻幾倍。

良久後,虞珩才從翻湧的情緒中脫離,他重新看向額間已經有虛汗的崔青鬆,問道,“林氏是九皇子生母的什麼人?”

崔青鬆沒想到虞珩會忽然提起與襄臨郡主完全不相關的事,愣了會才老實回答,“原本沒有關係,林妃剛被封為貴人時,五伯娘的娘家曾拿著族譜去找林妃父親,想要與其連宗,林妃的父親看在祖父的麵子上沒有拒絕。”

虞珩點頭,“說說林氏。”

“郡王?”崔青鬆詫異的看向虞珩,心中暗自戒備。

五伯娘隻是個幸運的後宅婦人,有什麼可說地方?

虞珩仿佛能看透崔青鬆心底的想法,似笑非笑的道,“說她除了格外受公婆的喜愛之外,還有沒有與鄭氏相似的地方。”

“即使你不說,我也能讓彆人去查。”他光明正大的誘惑崔青鬆,“如果能讓我滿意,你今夜可以在這裡留宿。”

崔青鬆下意識的環顧四周。

這裡是供宗人府的衙役暫時休息的地方,屋內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和桌子兩側的椅子,連屏風都沒有。

若是從前,崔青鬆聽到有人讓他在這種地方留宿,定會以為對方是在故意羞辱他。

如今他卻喜出望外,連帶著因為虞珩明目張膽的照顧祁延鶴而生出的不滿也散的乾乾淨淨,竹筒倒豆子似的將他知道的所有關於林氏的事,毫無保留的告訴虞珩。

崔太師的五兒媳林氏,原本隻是個小吏的女兒,無論如何都配不上三品大員的兒子。

奈何她運氣好。

崔五郎十五歲時進山狩獵,與侍衛們走散,迷失在山中。

林氏與家人去墳地祭拜祖宗時,正好撿到已經奄奄一息的崔五郎。

崔五郎對林氏一見鐘情,當時還隻是禦史大夫的崔太師和太師夫人念及林氏對崔五郎的救命之恩,便沒有反對這門婚事。

林氏與崔五郎正式定婚前,崔太師為了麵上好看,特意走通關係,為林氏的父親安排官職。

隨後的十幾年,林氏的娘家享儘崔氏的提拔。

如今林家官位最高的人是林氏的兄長,他有幸趕上良妃的東風,正任四品鴻臚寺少卿。雖然手中沒什麼權柄,卻是實職。

說到這裡,崔青鬆眼中難掩嫉妒。

當初這個職位空出來的時候,崔氏的兒媳、孫媳們險些為娘家人掙破頭,最後卻是不爭不搶,什麼都沒付出的林氏坐收漁翁之利。

虞珩若有所思的點頭。焱光朝末期,世家借助良妃的東風回到朝堂時,鄭氏的父兄也得到不符合他們在鄭氏地位的職位,極有可能與鄭氏有關。

如此,繼獨受公婆的喜愛,鄭氏和林氏又多了個相同的地方。

不是娘家為她們撐腰,穩固她們在婆家的地位,反而是她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讓夫家主動提攜她們的娘家。

終於見到虞珩在他說話的時候有反應,崔青鬆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思緒也變得順暢起來。

他眼中閃過厭惡,“林氏的兒子和祁延鶴一樣討厭。”

林氏的兒子崔青浦和崔青鬆年紀相仿,隻差半歲,在崔太師和太師夫人麵前的地位卻天差地彆。

身為嫡房嫡子的崔青鬆是地,庶房子崔青浦是天。

在內部等級堪稱森嚴的世家中,同為嫡房嫡子的人排斥崔青浦的同時,也會毫不留情的嘲笑崔青鬆。

巧合的是,崔青浦和祁延鶴一樣,是獨子。

正是因為崔青浦和祁延鶴無論是性格還是際遇都高度相似,崔青鬆才會恨屋及烏,處處看祁延鶴不順眼。

聽到崔青浦也是獨子時,虞珩點椅子扶手的指尖錯了半拍。

他知道祁延鶴是獨子的原因。祁副尉在外麵花天酒地傷了身體,雖然靠各種‘神藥’保留快樂,但再也沒有辦法使女子有孕。

“崔五郎和林氏成婚十幾年,為何隻有獨子。”虞珩問道。

崔青鬆冷漠的道,“崔青浦五歲時,林氏曾再度有孕。可惜六月滑胎,不僅孩子沒生下來,還讓林氏傷了身體,再也不能有孕。”

即使那個孩子沒能生下來,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也如他和阿娘這般,吃儘林氏的苦頭。

虞珩又問了幾個問題,答案皆能得出林氏的際遇與鄭氏高度相似的結論。這讓他難免想起‘王女’周綰。

周綰、鄭氏、林氏。

如果她們之間真的有密切的聯係......虞珩沉吟半晌,覺得隻有‘鬼故事’能形容這句話。

他信守承諾,不僅允許崔青鬆留在這裡休息,還當著崔青鬆的麵交代衙役,滿足崔青鬆除了想要出門或傳信的所有要求。

沒等衙役應聲,崔青鬆便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會做出任何讓虞珩為難的事。

離開房間,虞珩立刻看到站在回廊處望著皇宮方向發呆的紀新雪。

紀新雪故意保持原本的姿勢,沒有看向虞珩,隻將手中的果子遞過去,“崔青鬆與你說了什麼?”

他審問完綠衣郎君,才知道崔青鬆口稱知道昔日鄭氏欺負襄臨郡主的事,已經被虞珩帶走。

紀新雪深知襄臨郡主在虞珩心中的分量,很擔心虞珩的心情。

虞珩像是捧手爐似的捧住紀新雪塞給他的果子,慢吞吞的開口,“我覺得十人住在同處太憋屈,打算挪半數人去祁延鶴的牢房。”

紀新雪聞言,立刻明白崔青鬆的話並非空穴來風,有能說服虞珩相信的理由。

他報出五個人名,提議道,“挪他們去祁延鶴的牢房。”

這些人皆是在前幾日,頻頻找祁延鶴麻煩的人。

虞珩應是,從荷包裡取出冰糖放到紀新雪嘴邊,反而哄紀新雪寬心,“都過去了。”

現在很好,他不會耽於過去。

紀新雪吃下隱約帶著苦味的冰糖,氣勢洶洶的回到牢房,立刻提審祁延鶴。

他直接了當的告訴祁延鶴,因為虞珩對祁延鶴太好,所以他討厭對方。

沒等祁延鶴有反應,紀新雪已經揮手讓衙役將祁延鶴丟回牢獄,順便點了個與祁延鶴不對付已久的人。

即使祁延鶴強裝鎮定,沒讓仍在牢獄中的世家子看出他的心慌,陸續回到牢房中的人依舊會用奇怪的目光注視他。

在這日的提審中,隻有包括崔青鬆和綠衣郎君在內的五個人獲得在牢獄外睡覺的資格。

除崔青鬆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入夜前回到獄中。

獄卒按照紀新雪的命令,點出五人去祁延鶴所在的牢房。

此話一出,睡大通鋪的郎君們紛紛不懷好意的看向祁延鶴。

祁延鶴的臉皮狠狠的抖了下,再也沒辦法保持冷靜。他指著獄卒破口大罵,怒斥對方假傳紀新雪的命令,嚷著要見虞珩。

可惜獄卒根本就不理會祁延鶴,他隻需要將相鄰牢房中的郎君們帶出來。在郎君們隔著圍欄抓住祁延鶴的時候,打開祁延鶴的牢房,讓郎君們進去即可。

這夜,牢獄中的世家子們愉快的霸占祁延鶴的‘家產’,瓜分祁延鶴牢房中的被褥和其他各種英國公府送來的東西,逼著祁延鶴隻能蜷縮在牆角入睡。

毛腿大蜘蛛在深更半夜準時出現,世家郎君們乾淨利落的解決各自牢房中的毛腿大蜘蛛,目光灼灼的看向康氏女郎。

康氏女郎明顯的瑟縮了下,終究還是拿起郎君們扔過去的木棍,尖叫著朝毛腿大蜘蛛砸了過去。

雖然過程極度曲折,但他們起碼能在三更到來前閉上眼睛。

可惜毛腿大蜘蛛的陰影已經牢牢籠罩在他們心中,即使閉上眼睛,他們也不敢入睡,甚至狠狠掐著大腿保持冷靜。

生怕在睡著的時候,有毛腿大蜘蛛悄無聲息的出現,爬到......

紀新雪和虞珩同樣睡不著覺,他們在比較林氏、鄭氏和周綰的經曆,又發現許多相似的地方。

比如周綰曾經因為守孝三年,脫離大眾的視線。鄭氏也在七歲時給祖母祈福,去女觀中靜修三年。林氏從小體弱,林家的故交隻知道林家有個小女兒,但在林氏十二歲之前,從未有林家之外的人親眼見過林氏。

這三個人都有在成長的過程中,悄無聲息的被掉包可能。

周綰的家人都亡故在大火中,無從比較他們的相處方式。

鄭氏與娘家......不能說關係不好,隻是有些奇怪。她鮮少提起娘家人,她的娘家卻很惦記她。不僅四節八禮向來周全,還時不時的給她送銀子。作為出嫁女,鄭氏居然從不回禮。

京畿與長安的距離不算遠,鄭氏想要回家隻需要兩日。然而她嫁入英國公府將近二十年,從未回過家。

林氏的情況與鄭氏相同,娘家人對她的在意,遠遠勝於她對娘家人的在意。她的娘家比鄭氏的娘家更近,但她同樣二十多年沒有回過家。

......

越是以細節比較,三個人的相似之處越多。

天蒙蒙亮時,紀新雪將他和虞珩整理出的細節都寫在密信上,讓金吾衛將其送回宮中。

然後繼續審問世家子。

因為老實招供可以切實的改善生活,世家子們的態度在不知不覺間,從消極應對,變為絞儘腦汁的思考紀新雪和虞珩想要聽到什麼。

紀新雪依舊以虞珩的名義給祁延鶴可以用熱水洗漱、每日換新衣服的福利。轉頭便對世家子們表示,因為英國公總是派人來找虞珩,要求虞珩照顧祁延鶴,所以他很不喜歡祁延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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