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三合一(2 / 2)

沒等聽見命令的親兵上前,柔然美姬忽然拔出蕭寂胸口的長劍自刎。

至此,蕭寧便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又在半年後成為親姑姑的掌上明珠。

蕭寧十歲時,姑父和兄長戰死沙場。

十二歲時,姑姑纏綿病榻,終究難抵病魔。

記載調查結果的信紙中,沒有寫蕭寧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隻有意味深長的寥寥幾語。

蕭寧幼時弓馬嫻熟,身手能碾壓比她大兩歲的郎君。

蕭將軍過世後,原本心心念念想要去先鋒營的蕭寧忽然改變主意,做了名糧將。

紀璟嶼帶兵馳援鹽州與長城外不肯離開的突厥兵馬交手時,蕭寧守在紀璟嶼身邊,曾輕而易舉的拉開五石重弓,千裡之外取敵方帥旗。

蕭寧繼承到蕭寂的天分,卻甘願如原本的蕭將軍那般平庸。

紀新雪仔細整理淩亂的信紙,忽然覺得嗓子處堵的難受。

也許是剛和虞珩心意相通的緣故,他此時格外聽不得如蕭寂和柔然美姬那般的悲劇。

虞珩替紀新雪問出難以說出口的問題。

‘蕭大將軍和柔然美姬葬在何處?’

私衛默默將疏忽記在心底,答道,“蕭大將軍葬在蕭氏祖地,柔然美姬葬在北長城外的荒墳中。”

紀新雪和虞珩麵麵相覷。

北長城之外的荒墳,是葬戰死在北長城外的突厥軍的地方。

一時之間,他們竟然不知道該感歎蕭將軍太狠,還是讚歎蕭將軍灑脫。

兩人本就不是神仙眷侶,分彆葬在長城內外,從此不複相見,也許是最好的結局。

因為蕭寂和柔然美姬的故事,紀新雪和虞珩皆在夜裡不自覺的纏著對方,非要四肢皆緊密的貼在同處才能睡著。

翌日天還蒙蒙亮,紀新雪就自覺的睜開眼睛。

連續逃兩次小朝會,即使長平帝沒親自來安國公主府,也會專門讓紀敏嫣或紀靖柔來安國公主府看望他。

如果紀敏嫣和紀靖柔發現他和虞珩的異樣,無論是進宮找長平帝告狀,還是替他隱瞞,都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感覺懷中人的異動,虞珩驀地收緊手臂。忽然睜開的眼皮中沒有半點睡意,語氣卻委實不像清醒,“阿雪?”

紀新雪低頭親在虞珩的眼角,令虞珩不得不重新閉上眼睛。

他脫離虞珩束縛的同時,手掌始終輕柔的拍打在虞珩的肩膀,輕聲道,“我得去小朝會點卯,無論多晚都會回來,記得給我留燈。”

見虞珩忍著困頓點頭,紀新雪又在虞珩的唇上重重的親了下,輕手輕腳的繞過屏風,去隔間洗漱。

仿佛已經再次陷入沉眠的人悄無聲息的睜開眼睛。

清明與困頓交織的雙眼定定的凝視隔間的方向,透過屏風下方的空隙,看著朱紅色衣擺飄出隔間,快速朝門口而去。

房間徹底陷入沉靜後,虞珩緩緩閉上眼睛,夢囈似的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音,“好,給你留燈。”

因為起得足夠早,紀新雪可以在公主府中享用種類豐富的早膳,不必在馬車中和著冷風或炭煙啃包子。

掐著宮門開鑰的時候,達到車隊的最前方。紀新雪滿意的點頭,掀開車簾與左右的人寒暄。

戎司徒見到紀新雪的笑臉,立刻想到整顆心都落在五殿下身上的孫女,笑著道,“殿下為何這麼高興,可是有喜事臨門?”

“嗯?”紀新雪抬手摸了摸下巴,努力壓平上揚的嘴角,一本正經的道,“你看錯了。”

戎司徒還想再問,車簾已經落下。

他眼中浮現困惑,忽然對之前的想法生出懷疑。

紀新雪做賊心虛,下車的時候故意板著臉,忽略周圍朝臣們的笑臉,大步流星的走向鳳翔宮書房。

長平帝抬起眼皮看向怒氣匆匆的人,笑罵道,“在鳳翔宮擺什麼臉色?我還沒計較你幾日沒見人影。”

紀新雪忽然見到長平帝,莫名覺得膝蓋發軟,在沒見到蒲團的情況下行了個大禮。

“給阿耶請安。”他滿臉老實的道,“本想前幾日就與鳳郎進宮給阿耶請安,怕阿耶覺得我們煩,才.....”

“胡說。”長平帝打斷紀新雪的話,“數你歪心思多,最會倒打一耙。我何曾為此與你計較過?”

紀新雪壓下心底的惆悵,露出個靦腆的笑容,借著鬆年的力道在朝臣進門前站起來。

他沒有說謊。

虞珩高熱那日,他心中無數次生出立刻來找長平帝坦白的想法。

隻有長平帝同意,虞珩的不安才能徹底散去。

聽到紀明通告訴他,長平帝不僅有廢後的心思,還因為這件事與紀敏嫣、紀璟嶼和紀明通詳談過。

紀新雪才徹底打消立刻對長平帝坦白他和虞珩的感情,求長平帝成全他和虞珩的想法。

在此之前,長平帝從未與他說過中意他成為太子,打算廢後為他鋪路的事。

既然阿耶先不講‘武德’,悄悄籌謀立太子的事,就不要怪他、不是、就不要太雙標,請在發現他也不講‘武德’的時候,輕點抽他。

小朝會仍舊沒什麼新鮮事。

詢問稅收查賬的情況、商量在靺鞨設都督府的事、旁敲側擊懷安公主終於定下婚期,寶鼎公主和金明公主的婚事是不是也要提前準備......

紀新雪靠回想這幾日和虞珩相處的點點滴滴度過無聊的兩個時辰,嘴角逐漸揚起微妙的弧度。

不僅長平帝覺得始終默不作聲的紀新雪存在感過於強烈,因此頻頻看向紀新雪,朝臣們也總是借著眼角餘光打量紀新雪。

紀新雪卻對眾人探究的目光視而不見,自顧自的盯著鐘戡頭上的竹葉發冠走神。

鐘戡輕咳一聲,試圖換回紀新雪的神誌。

非但沒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反而感覺到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頓時有啞巴吃黃連的感覺。

他真的不知道殿下今日為何如此高興。

小朝會在午時散場,長平帝按照舊例留朝臣們在鳳翔宮用午膳。

說是在鳳翔宮用午膳,實際都是從大廚房端來的吃食,味道和賣相都難以形容。因為是帝王特賜,不能剩下任何配料。長久以來,飽受朝臣們的嫌棄,遠不如前殿專供朝臣休息的小廚房所提供的膳食。

今日朝臣們卻沒有如往常那般,立刻婉拒長平帝的留膳。

他們以眼角餘光打量紀新雪和鐘戡,暗自思考借著午膳的時間從兩人口中套話的可能性。

紀新雪完全沒注意朝臣們的小心思,念著他即將作大妖,朝長平帝露出個異常乖巧的笑容,“兒臣多日未曾進宮,委實想念阿耶宮中的飯菜。”

鐘戡將書房中所有人的表情儘眼底,笑道,“臣上次在宮中用膳,還是陛下壽辰的時候。”

朝臣們聞言,立刻朝長平帝表示,他們也很久沒有留在宮中用膳,非常想念禦膳房的味道。

長平帝發出聲嗤笑,彆以為他不知道,這些人平日裡有多嫌棄禦膳房。每次不得不留在鳳翔宮用膳的時候,老臉都皺得如同包子褶。

他轉身看向鬆年,“去禦膳房傳午膳,將眾卿的想念儘數轉告灶上的師傅。”

鬆年垂目掩蓋同情,“是。’

眾所周知,禦膳房的廚子隻有一種表達開心的方式。

加量。

紀新雪抬手放在胸口,忽然響起上次......已經忘記是什麼時候,突然品嘗到禦膳房糕點的不愉快記憶。

據他所知,如今禦膳房的人,大部分都是從焱光朝留下的舊人。

紀新雪嚴重懷疑,焱光帝是因為私庫沒錢,才在禦膳房安排一群做什麼,什麼難吃的廚子。

鐘戡嘴角掛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朝長平帝行禮,滿臉遺憾的道,“可惜臣今日要核算關內軍昨日最新送到長安的戰利品,沒時間留下鳳翔宮用膳。”

發現朝臣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紀新雪下意識的退後半步。

他們......該不會以為他會與他們去吃禦膳房的飯菜吧?

最後,早就在朝臣們心中留下‘凶惡’印象的紀新雪,乖巧的跟在長平帝身邊去偏廳用膳。

鐘戡神色匆匆的趕往宮外,去戶部趕工。

唯有朝臣們,個個‘歡喜雀躍’的去專門用膳的宮殿,等待禦膳房的珍饈美味。

午膳時,紀新雪仿佛不經意的提起蕭寧,“兒臣聽聞蕭校尉在鹽州戰場中頻斬敵將首級,驍勇氣概遠超平時。”

長平帝似笑非笑的看向紀新雪,“你想說什麼?”

“嗯......”紀新雪經過短暫的猶豫,終究還是沒有直接問長平帝怎麼看蕭寧的柔然美姬娘,委婉的道,“聽說蕭校尉不像母親,格外像舅舅?”

這幾日他專心與虞珩廝守的同時,仔細在心中分析長平帝選他作太子的原因。

紀璟嶼有點......咳咳。

否則有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在,怎麼都輪不到做了十八年公主的皇子繼承皇位。

然而紀璟嶼又不是突然變成這樣的性格。

從紀新雪離開小院,見到紀璟嶼,紀璟嶼就是現在的脾氣,長平帝照樣按照繼承人的標準培養紀璟嶼十幾年。

最近唯一能稱得上是轉折的事,唯有紀璟嶼紅鸞星動,在北疆‘悄悄’談戀愛,沒告訴長平帝。

紀新雪先思考沒有紀璟嶼,再排除他,長平帝還能立誰為太子。

已經過繼給舒王的小九或女兒們。

即使紀敏嫣是在兩情相悅的基礎上嫁給阿不罕冰,也不能忽略這樁婚事所代表的政治因素。

想要讓紀敏嫣挑起大梁,首先要保證紀敏嫣不會有阿不罕冰的兒子,這對紀敏嫣和阿不罕冰都是很痛苦的事。參考開國女皇和虞琦的經曆,無法保證阿不罕冰會不會憤怒之下跑回靺鞨。

如果令紀敏嫣沒有親生子,將來過繼個孩子給紀敏嫣。

紀新雪覺得他和虞珩也能接受這點,何苦讓紀敏嫣和阿不罕冰因為皇位放棄擁有彼此血脈的機會?

紀明通想要和紀成廝守,同樣不可能繼承皇位。

長成的孩子們中,隻剩下紀靖柔和紀寶珊。

成功的立太子,是能讓百姓們相信。他們老實遵循虞朝律法,按照官府的指示按部就班的過日子。即使皇位更迭,他們財產和生活也不會受到影響。

長平帝明明正在壯年卻在考慮太子的事,必然是想要安百姓的心。

小七、小八和已經過繼的小九、小十年紀太小,未來充滿不確定的可能,暫時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紀寶珊作為上麵沒有年紀相近的兄姐,下麵沒有年紀相近的弟妹,在不短的時間中獨得長輩和兄姐疼愛的‘幼女’,驕縱程度直逼紀明通。

除非將來有機遇突然成長,否則委實不適合擔當重任。

作為兄長,紀新雪發自內心的希望,紀寶珊彆遇到需要她突然成長的事。

如此盤點,短時間內,適合太子之位的人,隻有紀靖柔。

連從小備受倚重的紀敏嫣都沒想過有做太子的可能,更何況是紀靖柔?

況且虞朝雖然有女帝,但隻有開國皇帝是女帝。如果長平帝想要立紀靖柔為太女,無論是長平帝本人,還是紀靖柔,皆會麵對前所未有的阻力。

得到的結果反而違背長平帝在壯年立太子,想要以此穩定民心的想法。

思來想去,紀新雪仍舊覺得紀璟嶼是最適合做太子的人。

嫡長子、寬和大度能容下人、雖然耳根子軟但極能分清親疏遠近、關鍵時刻無條件的相信兄弟姐妹。

蕭寧的生母雖然是間諜,但蕭寂對虞朝的忠誠卻有目共睹。她能在蕭將軍去世後,隱藏身上的光芒,甘心去做糧將,便能看得出她淡薄名利。

也許隻有這般鋒芒畢露時,耀眼的令人無法移開視線,本質卻於事安然的北疆明珠,才能吸引同樣豁達內斂的紀璟嶼。

有這樣的太子和太子妃,對虞朝臣民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除非所有能為紀璟嶼出主意的人同時遭遇意外,否則無論怎麼算,紀璟嶼都是最適合的人選。

最重要的是,紀新雪捂著隱隱作痛的良心得出最後的結論。

已經長成的兄弟姐妹中,唯有紀璟嶼是勤勤懇懇的‘牛’脾氣。

“這難道不是好事?”長平帝以目光示意紀新雪為他布菜,漫不經心的道,“你不也是這樣,不像母親反而像舅舅。”

紀新雪立刻將遠處的盤子端到長平帝手邊,絲毫沒注意到長平帝眼中的無奈。

阿耶目前屬意他為太子,肯定在各個方麵都對他很滿意。

也就是說,像舅舅不像母親,是誇獎,不是嘲諷。

他都知道蕭寧真正的身世,阿耶肯定也會知道。

這是不是代表,阿耶對蕭寧的真正的身世非但沒有意見,反而因為常勝將軍蕭寂,提高了蕭寧的印象分?

想到此處,紀新雪故意頻頻提起蕭寧在鹽州戰役中驍勇的表現。其中大多數事跡,皆與年輕的蕭寂嶄露頭角時,有異曲同工之妙。

由於紀新雪話中的鉤子太‘直’,長平帝想要忽略都難。

他放下筷子,若有所思的看著紀新雪眉宇間的飛揚的神采。

身為帝王,他希望紀新雪現在的行為,是想要通過促成紀璟嶼和蕭寧的婚事,導致紀璟嶼失去爭奪皇位的潛在力量。

長平帝絕不會因此,覺得紀新雪對兄弟心狠。

既與他政治理念相同,又有能力守住太子之位的人,才是合格的太子。

反過來想,紀璟嶼身為嫡長子,因為婚事失去太子之位,反而是最體麵好聽的理由。

然而身為父親,長平帝對紀新雪此時的模樣,過於熟悉。

倒退五年,每次紀明通闖禍的時候,紀新雪都是這般眉飛色舞的講段子,用儘心思的替紀明通求饒。

想到紀明通已經有五年的時間,沒有闖下讓紀新雪來求情的大禍,長平帝忽然生出‘時間過的好快,孩子們長大,他也老了。’的感慨。

他抬手撫在紀新雪頭頂,溫聲道,“我已經擬好給璟嶼和蕭寧賜婚的聖旨。璟嶼不提,我不會給他賜孺人。”

無法施展抱負,過得快活些才能不枉此生。

紀新雪的身體陡然僵硬,緊張的瘋狂眨眼,“阿耶?”

救命,阿耶為什麼會突然如此慈祥?

難道是想在長兄回長安前,立他為太子?

長平帝熟練的摸歪紀新雪頭頂的發冠,眼中滿是憐惜,感慨道,“你自幼就懂事,明明年紀最小卻反而要為他們操心。”

好在有皇位做補償,小五也不算委屈。

紀新雪的眼睛越瞪越大,生怕長平帝會突然對他說。

‘兒子,我看你最適合做太子,已經擬定好封你為太子的旨意。’

他急中生智,忽然抱緊長平帝的手臂,滿臉雀躍的道,“我聽說阿姐在清河郡王府與......人聊的很好!”

“靖柔?”長平帝眼中浮現淡淡的欣喜,嘴上卻很嫌棄,“她比敏嫣還挑,能看得上誰?”

紀新雪再也沒辦法掩飾尷尬,小聲道,“我沒記住是誰。”

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他怎麼敢說會立刻被揭穿的謊言。

未免長平帝再度觸發慈父心腸,在此時耗費過多的感情。等到真正需要做慈父的時候,心底卻隻有冷漠。

紀新雪隻能絞儘腦汁用政事填補與長平帝單獨相處的時間。

沒想到因為表現的太好,引起長平帝的重視。

直到天色漸黑,紀新雪才心驚膽戰的借口已經答應虞珩,要共用晚膳,頂著被掏空的腦袋逃出皇宮。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飄雪。

遠遠看到冷暉院前提燈佇立的‘雪人’時,紀新雪心中忽然生出強烈的預感。他在眾多驚呼聲中撲到‘雪人’懷裡,果然看到早就刻在心底的麵容。

“明日大朝會,我們上折請求成婚,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彌榮娑婆訶”、“悄悄發財”、“不落星”、“學習時間到ing”、“Lili”、“嵐玨”、“嵐玨”、“囧囧酥”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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