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1 / 2)

這廂獨孤九帶著莫焦焦離去,鴻雁仙子等人忙湊近檢查流光的情況。

連雲山俯身將倒地的少女抱了起來,看著懷中臉色慘白、顯然極為痛苦的流光,心疼地歎了口氣,自責道:“師妹受苦了,那邪物也不知在她體內躲藏了多久,我每日與她在一處竟一直未曾發現。”

“師侄無需自責,這事怪不了你。”鴻冥老祖擺了擺手,替流光把了脈後,又接過鴻雁仙子遞過來的清靈水,給少女喂下去,蒼老的麵容上滿是凝重。

“以流光的症狀來看,她顯然並不知曉自己無意識中被邪靈操控了,師叔適才所言同樣證實了這一點,隻不過……這邪靈入侵的前提是流光心有雜念,道心不穩。嘖也難怪師叔動怒,我早說了讓她不要過分沉迷研究彆鶴,非是不聽!”

“如此說來……”連雲山猶豫道:“近日我與師妹在一處,她總說頭暈目眩,做事時常做到一半就睡著了,我原先是想她近來忙著監視顧師弟,才會如此疲乏。”

“哦?”鴻雁仙子忽然出聲問,“你說顧朝雲是流光負責監視的?此事宗主不是交給你了嗎?”

“師尊一開始確實是讓我去做。”連雲山慚愧道,“但隨後師妹與顧師弟處得更好一些,師尊便讓我倆換了。”

“也就是說,流光這陣子接觸過的人,除了我們,最多的便是顧朝雲了?”鴻雁仙子問。

“正是。”連雲山肯定道。

“得!”鴻冥老祖聞言便一拍膝蓋,“合著本道這寶貝徒弟會被邪靈控製,很大可能還是因為我另一個徒弟?真真造化弄人!”

鴻雁仙子見狀微微皺了皺眉,抬手將桌案上的食盒和水壺等物事都收進了儲物戒,才道:

“此事暫且到此為止吧。師叔雖有決斷,但到底告知宗主為好,那幕後之人不論與顧朝雲師侄有無乾係,我們都必須徹查到底。流光受此無妄之災,縱然與她道心不穩有關,也合該給她討個公道。至於師叔那邊……”

“這你就放心好了。”鴻冥老祖摸著胡子道,“他向來最明事理,流光又是他重師侄,他還不至於為此遷怒。”

***

天涯海閣中發生的諸多變故,皆被徹底封鎖了起來,除了在場的幾人與事後被告知的鴻禦老祖,外界卻是一點消息都探聽不到。

卻說顧朝雲被莫焦焦一頓“冷嘲熱諷”後,大受打擊,隨後比試又因傷勢加重無法參加,隻好提前退離了拭劍園。

他幾乎一回到自己的洞府便趴在榻上痛哭出聲,聲線悲戚,消瘦的身子不斷顫抖,接著又取出了烈酒痛飲,蒼白的臉上儘是不正常的酡紅。

體內的殘魂見不得他糟踐身子的模樣,嗤笑道:“僅僅一個小娃娃,就能將你打擊至此?顧朝雲,你未免太過懦弱,不戰而敗,當真無用。”

“你又不是我,哪裡知道我心裡有多苦?”飲酒的少年聞言憤然反駁,又捂著悶痛的胸口猛咳了一陣,喘著氣道:“就算你們救了我又如何呢?你說的一切承諾統統未曾兌現!崇容連正眼都不瞧我!你還跟我說姻緣天道注定?什麼命途?不過都是誆騙我的。”

“天道注定之事難不成有假?你莫不是不信任我的能力。”殘魂冷笑道:“事在人為,我早替你鋪好了路,你一手好牌打得稀爛,怪得了誰?”

“我有什麼優勢麼?”顧朝雲揚手揮落桌上的酒杯,目眥儘裂,“前世求而不得,為了崇容一幅畫無辜枉死於宗門之內,無人伸出援手!今生借屍還魂,卻屢屢受挫受人輕視!天道於我何其不公!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事到如今,你還是看不透。”殘魂長歎一聲,怪笑道:“顧朝雲,重活一世,你也沒有任何長進!就你這樣事事抱怨,畏縮不前的樣子,依我看,你就算投胎成那娃娃,崇容也瞧不上你。”

“是啊……”老者的話一出,醉酒的少年便猛然抬起酒壇,冰冷的烈酒頃刻間從他頭頂澆下,少年卻閉著眼睛忍受著,待烈酒悉數倒儘,他才將酒壇扔到桌上,捂住臉喃喃道:

“上輩子難得見他一麵,這輩子又何嘗不是?我永遠如同跳梁小醜,再怎麼變也成不了他喜愛的模樣……曾經好歹還有一腔孤勇和真心,如今身子毀了,詭辯成性,占了彆人的身體不說,連靈魂都是汙濁不堪的……”

他俯身趴到桌案上,自言自語道:“那孩子分明沒有絲毫嘲諷之意,我卻無地自容,誰讓我永遠都在模仿他人呢?這身子的主人若是知道我活成了這副樣子,恐怕死了都不會瞑目吧……”

“顧朝雲!”老者見他越說越離譜,不由怒斥道:“不過是被說了幾句,你就頹喪至此,那你重生的意義何在?我早告訴你他已經死了!彆再想著退縮,你隻能待在這副身體裡替他活下去!”

少年聞聲微微動了動手指,緩緩攥緊衣袖,一言不發。

老者這才退一步哄騙道:“何必執著於過往?修道之人,當一往無前。你也無需如此畏縮。那個綠衣服小娃娃看著就是個好相處的,相貌又和崇容相差如此巨大,不可能是他的兒子,往後慢慢來注意一些也就是了。”

“可我從未見過崇容師叔祖那麼疼愛一個人。你不懂,他對那個孩子有多縱容。”顧朝雲悲哀道。

“嗤!你莫不是和焚憂一般昏頭了?”殘魂難以置信道,“小娃娃再討喜,也是個孩子。你同他爭寵有何意義?愛屋及烏,你莫非不懂?崇容一生光風霽月,最是看重因果道義,若你連他憐惜一個小娃娃這一點都無法忍受,眼裡容不得沙子,那麼我也幫不了你!”

“愛屋及烏……我知道了。”良久,趴坐著的少年才直起身子,他緩緩拭去臉上未乾的淚痕,垂下眼,提起劍出了門,往平日修煉之處走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靜道:“多謝前輩指點。”語畢,竟是帶著傷獨自修煉了起來。

老者對他突如其來的“頓悟”尚有些措手不及,隻覺得怪異,然而少年看起來確實是幡然悔悟了的模樣,他也隻好壓下心中的疑慮,耐心地出聲指點。

無論如何,在沒到無法挽回之前,他都不可能放棄顧朝雲。

***

少年與殘魂的對話,幾乎一字不落地傳到了剛剛用完午膳的莫焦焦腦海裡。

小孩此時正戴著毛絨絨的奶白色帽子,外麵罩著一件同色的暖乎乎的狐裘,被獨孤九牽著小手緩緩走在山道上,一隻手被寬厚的大掌裹著,另一隻手則揣在小口袋裡。

原本莫焦焦是不願意揣著兜的,他沒有那樣的習慣,更喜歡伸手捏著玉佩。然而外頭大雪初停,實在寒冷。獨孤九擔心他被凍著,不僅強硬給小孩穿了外衣,還不許他偷偷把手伸出來。

好在外袍足夠厚實,穿上後又扣好扣子係好帶子,裡頭嫩綠色的袍子也就看不見了,這讓莫焦焦高興了一點。

比起當一隻綠辣椒,他更喜歡雲朵的顏色。當然,如果能想辦法把裡頭的綠衣裳脫了,莫焦焦就更開心了。

小孩正暗自琢磨著怎麼才能穿上紅衣裳,顧朝雲和殘魂的爭吵聲就驟然在腦海裡炸響。悲淒的哭聲嚇得莫焦焦步子一歪險些栽倒。

獨孤九迅速將小孩提起來站穩,確認他無甚大礙後方牽著人繼續前行,走路消食。

莫焦焦卻呆呆地聽著腦海裡的爭吵,聽得一愣一愣的,圓圓的眼睛黑溜溜的滿是驚奇。

若是換作以往,聽到這樣的哭聲,莫焦焦定是嚇得不敢說話,然而自從認定了顧朝雲是雲糕之後,小孩就不怕他了。

隻是那兩個人的交談對於如今的莫焦焦而言,還是過於高深莫測了。小孩歪著腦袋聽了半天,隻覺腦子裡嗡嗡嗡得一直在響,似懂非懂。

待全部聽完,兩人也沿著山道走到了天涯海閣最南麵的冉月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