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2 / 2)

沈思遠看著小孩委屈巴巴的樣子,忙無辜地攤了攤手,笑嘻嘻道:“你的羊沒了可不能怪我。那隻羊本來就是我變的。”

莫焦焦茫然地眨眼,問:“為什麼你變小羊?”

“因為好玩啊。”沈思遠懶洋洋地笑了笑,又拍了拍身上黏著的草葉,看向獨孤九解釋道:

“拭劍大會無趣得緊,而你天衍劍宗風景甚美,我便和鴻雁仙子討了一顆擬妖丹吃了,尋思著變成羊來這裡逛逛。誰想到這小娃娃見了我就咩咩叫。我能不陪著玩玩麼?”

青年說得頭頭是道,一臉的無可奈何。

然而他剛剛解釋完,藥園的主人,也即剛剛處理完雜務的連雲山正好從後頭的藥圃走了過來,聞言腳下步子一停,臉上慣有的得體微笑一時間僵硬非常,他輕聲問道:

“沈門主,我的藥草……就是那邊被不知名……野獸啃了的忘憂花,莫不是你吃的?”

沈思遠一聽這輕柔的問話,心中頓時咯噔一聲,暗道不好,他沒敢回頭,二話不說便運轉神意門獨有身法,飛也似地躥出門,直往空中逃竄而去。

連雲山氣得拳頭緊攥,哢巴哢巴直響,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向獨孤九微笑道:“師叔祖且帶著焦焦玩,我去去就來。”語畢祭出飛劍跳了上去,怒火中燒地為他短命的草藥討回公道去了。

莫焦焦看著連雲山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難過地嘟囔道:“焦焦的小羊沒了。”

獨孤九垂眸看著他,低聲問:“為何喜歡綿羊?”

若他未曾記錯,隱神穀眾妖怪中應當是沒有羊妖的。

莫焦焦戳了戳自己的玉佩,老實道:“以前雲糕住在隱神穀,和焦焦一起玩,就不吃焦焦。雲糕總是背焦焦到處跑,他是我唯一認識的羊。”

正因為是羊,小孩才固執地喚顧朝雲為“找羊”。

獨孤九聞言擰起眉,沉靜的眸色一時間複雜難辨,他薄唇抿緊,心中念頭百轉千回,好一會兒方確認道:“椒椒是說,雲糕原形為羔羊?你可親眼見過?”

“見過。”莫焦焦點了點腦袋,“焦焦有時候記不起來很多事,可是剛剛小羊出來了,焦焦就記起來了。雲糕喜歡變成羊載焦焦去玩,可是狐狸長老來找我,他就變回去了。”

“森湖見過雲糕的原形?”獨孤九長眉皺得更緊,眸色極為幽深。

他所說的森湖便是莫焦焦口中狐狸長老的名諱。

“嗯嗯。”莫焦焦回答,他有些猶豫地道:“狐狸長老也見過,可是狐狸長老對雲糕好凶,總是讓雲糕不要變羊,雲糕好多次偷偷站在後麵看狐狸長老,我讓他上去說話,他又很難過,不肯去。”

“椒椒。”獨孤九聲線低沉,他慎重地問道:“森湖,可曾讓你見過本體?本座是指,椒椒可見過他化為狐狸?”

“沒有。”莫焦焦老實地搖頭,“狐狸長老說他不喜歡化形,每次夏天,隱神穀就很熱,大家都去泡湖水,槐樹長老都脫了漂亮衣裳,變成了樹。可是狐狸長老就是不化形。穀主就說他是木頭腦子。”

“嗯。”獨孤九沉沉應了一聲,目光投向遠處的淩雪峰,若有所思。

莫焦焦所言狐狸長老,也即森湖,當年與鴻雁仙子成親之時,獨孤九自然也到場了。然而身著喜服的俊秀男人眉眼間一片溫和無害,絲毫沒有狐妖的妖媚惑人與傾世姿容,行事作風也絲毫與狐妖的狡黠不沾邊。

若他本體為狐狸,那麼森湖同鴻雁的兒子也應當是狐妖,然而……莫焦焦根據妖族獨有氣息斷言顧朝雲就是雲糕,也即顧朝雲本體為羊。

隻是,小孩此前又偷聽到顧朝雲所言,得知顧朝雲被人由極北之境、雪山之巔救回的秘密。而鴻雁之子恰好於極北之境消失無蹤……

最為關鍵的一點,是小孩告訴獨孤九的秘辛:如今修真界妖族,唯二新生妖族幼崽隻有神圖子莫焦焦與鴻雁之子。雲糕既為妖族幼崽,那麼被莫焦焦認出是妖族幼崽的顧朝雲,就足以確定身份了。

獨孤九垂首看向懷中稚童腰間的朝天椒狀玉佩,狹長的雙眸一片清明,卻森冷得如同古井。

若說原先他尚且有些懷疑,今日小孩憶起之事倒是將他的猜測徹底落實,重重迷霧亦撥開了一些。

怨不得當年鴻雁入穀,竟是未曾找到任何一隻狐狸幼崽,一切竟皆源於森湖的蓄意隱瞞,簡直可笑至極。

隻是崇容不明白的是……森湖混淆視聽隱瞞了自己的真實本體,接著又將雲糕為鴻雁之子的事實徹底掩埋了起來,如此荒唐扼殺天倫之事,隱神穀穀主究竟知不知情?森湖如此做的目的又是為何?雲糕分明居於隱神穀,卻在莫焦焦十歲之時險些亡於極北之境,將他送走的究竟是何人?

種種疑問於腦海中閃過,直指最為可怖的事實。

獨孤九抬手將小孩按到懷中,斂下的雙眸第一次閃過一抹極為痛惜的神色。他容顏俊美而清冷,抿緊的薄唇成了一條直線。男人忽得憶起每次小孩摔倒之時,總是認真地辯解道:“不是焦焦,是它自己摔倒的……”

“獨孤九,焦焦悶。”耳邊響起莫焦焦的叫喚,他掙紮著抬起頭,看著對方烏黑的雙眸,奇怪道:“獨孤九生氣了嗎?”

“……沒有。”男人回過神,神色如常地開口道:“椒椒喜歡雲糕嗎?”

“喜歡呀。”莫焦焦毫不猶豫。

“嗯。那便罷了。”獨孤九抱著小孩往外行去,叮囑道:“除了本座所言,勿信他人。”

哪怕是真相,都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