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焦焦自出生,見到的皆是隱神穀中可靠慈愛的長輩,同齡玩伴隻有一個雲糕,然而雲糕陪伴他的時日太短,終究留不下幾許溫情。
而後遇見獨孤九,儘管男人待他極好,但年歲與閱曆的差距深如鴻溝,哪怕獨孤九願意也無法陪小孩玩耍。
妖族修行講究與天地同息,至情至性,莫焦焦到底不應當如同崇容劍尊那般離群索居不近人情。最起碼,獨孤九期望他的椒椒是在體驗過一切人情冷暖之後再自行做出選擇,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焦焦喜歡和九九在一起。”發現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對方,莫焦焦低下頭去,滾圓溫熱的淚珠便啪嗒掉到白皙的手背上,暈染出無儘的依戀和不舍。
他胡亂地伸著小手抹掉眼淚,徑直跳下凳子撲到男人懷裡,帶著細弱的哭腔央求道:“九九抱焦焦。”
獨孤九自然注意到了小孩通紅的眼眶,便動作輕巧將人抱起,讓莫焦焦跨坐在他膝上。
男人垂首,修長的手指托起小孩的下巴,與圓乎乎的眼睛對視,片刻後,才道:
“若椒椒答應本座去上學,早日學成歸來,本座便同你一道下山曆練。修真歲月漫長,來日無論是何物,都無法將椒椒帶離我身邊,這樣可行?”
莫焦焦抽噎了一下,忍住了沒再掉眼淚,他直勾勾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深邃黑眸,小手抬起來摸到男人微涼的臉頰,張開小小溫暖的手心,貼在獨孤九的一邊眼睛上,然後認真地跟另一邊眼睛裡小小的自己對視。
許久,似乎是終於想通了,小孩才放下手,依賴地糯糯道:“九九要像畫本畫的,抱高高,焦焦就去上學。”
獨孤九聞言終於皺起了長眉,低聲訓斥道:“胡鬨。誰教你如此撒嬌的?”說著,淩厲的視線轉向不遠處正神遊的彆鶴劍。
彆鶴劍驚得回神,瑟瑟發抖地解釋:“崇容劍尊,這真不是我教的。”
莫焦焦向來懵懂,並不畏懼男人這樣帶著無奈的訓斥,隻執著地嚷嚷:“要抱高高。”
獨孤九將小孩放回高腳椅上,不理會他的撒嬌,隻將勺子塞到小手裡,嚴厲道:“椒椒是大孩子了,不可再撒嬌。”
莫焦焦頓時就委屈了,跳下椅子靠到男人身邊,拉著男人的手掌胡亂搖動,耍賴道:“要抱高高。”
獨孤九本就冷靜自持,又意欲小孩學會獨立,一時間麵色不改冷漠依舊,對小孩的撒嬌熟視無睹,起身往窗台邊行去。
哪知莫焦焦見他不管自己,越發執著了,揪著男人的衣袖一路跟過去,腳下步子磕磕絆絆,又氣又急,邊跑邊可憐巴巴地直跺腳,遠看過去便如同原形的櫻桃椒一蹦一蹦追趕的模樣,實在是滑稽又惹人憐愛。
偏偏小孩自己又嘴笨,撒嬌半日也不知變通,隻知道纏著男人走來走去,嘴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同一句話,“要抱高高。”
彆鶴劍在一邊聽著小娃娃重複了不下十回的“要抱高高”,簡直瞠目結舌,心道這小辣椒比東海邊上啥也不會就隻會複讀的海螺還厲害,畢竟海螺們重複同一句話的時候,語氣也做不到一成不變。
小孩鬨得厲害,蹦著蹦著又踩到自己的袍子絆了一下,撞到男人腰上,傻傻地摸著撞疼的額頭,繼續重複著說話。
獨孤九闔眼沉默了一息,終究是轉過身,彎腰把小孩抱了起來,動作小心地往上托放,讓小小的圓團子坐到自己肩上,大手細心地護著。
莫焦焦被抱起來的時候還有些愣愣的,坐上去之後才反應過來,烏黑瀲灩的大眼睛亮極了,滿滿的皆是驚喜和難以抹滅的天真無邪。
他開心得直晃小腳丫,也不擔心自己會不會摔下去,就知道細聲細氣地嚷嚷:
“九九九九!九九抱焦焦了!抱高高!”
小孩歡樂的模樣實在過於討喜真誠,連一向愛嘲笑他的彆鶴劍都控製不住歎息了一聲。
獨孤九麵色沉靜,由著小孩鬨,隻在莫焦焦晃得厲害了低聲提醒一句,他托著小孩靜立在窗台邊,聽著耳邊帶著笑意的稚嫩嗓音,抬眼凝望遠處無儘的山巒,眸色悠遠而寧靜。
等到莫焦焦安靜了些,男人才沉聲道:
“椒椒,你當知曉,無論今後椒椒去往何處,本座都會將你尋回。”
莫焦焦眨了眨眼,晃動的腳丫停了下來,他小聲應道:“焦焦知道了,焦焦去上學,等九九接我。”
“嗯。”獨孤九應了一聲。
莫焦焦便又高興起來,嚷嚷道:“要下來。”
“不玩了嗎?”獨孤九側頭詢問。
“不玩了。”莫焦焦乖巧地答應,等男人將自己放下來,重新抱回懷裡,才張開小胳膊圈住對方的脖頸,將嫩乎乎的臉蛋貼到男人溫熱的脖頸邊,認真地說:
“畫本上的大人抱高高都會很累,不要九九累。”
獨孤九聞聲默然,眸光不動,隻一言不發地收緊了懷抱珍寶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