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2 / 2)

阿媛 何甘藍 15232 字 5個月前

做完這一切,花姨從屍體的胸口沾了幾抹血抹在了阿媛的嘴角和下頜,然後以同樣的方式偽裝自己。

“你早知道他們會死,對嗎?”阿媛被壓在一具死屍下麵,卻顧不上害怕。

“不算早知道,就比他們聰明一點點。”花姨趴在地上,身上照樣蓋在一具屍體。

“要是我們不打開牢門,他們不會死。”

“命如此,我有什麼辦法。”花姨聳聳肩。

阿媛抿唇,尚有餘溫的屍體蓋在身上,她心口的地方堵得慌。

今夜,月色稀薄,烏鴉拍打著翅膀飛過樹枝,發出瘮人的哀鳴。

亂葬崗,一群士兵推著堆滿屍體的板車往山坡上走去,碰到稍微寬敞一些的地方,兩個士兵便合力將板車豎起來,橫七豎八的屍體便從板車傾倒下去,滾落在山坡的另一頭。

經過了來來回回的好幾趟,山坡下堆滿了新的屍體。

“都運完了麼?”一個領頭的士兵問後麵的人。

“完了,這是最後一車了。”押後的人回答道。

“被分來乾這種活兒真是晦氣…”帶頭的士兵吐了一口口水,手一揮:“收工!”

士兵們推著板車離開,石子兒和車輪摩擦,發出咯咯咯地響聲。

山坡下的人,聽到車輪的聲音遠去,立馬扒開麵上的屍體,從死人堆裡鑽了出來。

“阿媛!”一臉血跡的人站在屍堆裡小聲喊道。

另一頭,被壓在一名男屍下方的阿媛正掙紮著爬起來。

花姨看到了動靜,立馬跑過去幫她挪開上麵的屍體:“埋這麼嚴實,你可真是不怕被壓死啊!”

阿媛抽出自己的雙腿,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環視四周,死屍遍地,死相各有慘烈之處,她倒退了兩步,一不留神猜到了一隻胳膊,嚇得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朝山坡上跑去。

“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麵的…”花姨嗤笑一聲,跟在後麵爬上山坡。

“咱們現在去哪兒?”阿媛問。

剛剛被押運過來的途中,從士兵們閒聊中阿媛得知如今的揚州城已經易主,劉宋王退收蘭川,此時揚州城四處都是楚王、梁王和陳王的人馬。

“都打成一鍋粥了,這世道,哪兒都不安全。”花姨抬起袖子,擦了擦臉頰的血跡。

兩人走上了大路,黑黢黢的夜裡,涼風吹來,亂葬崗回蕩著風的呼號。

“不如回揚州城吧。”走了一會兒,花姨突然轉頭說道。

“咱們可是逃犯,回去不是自投羅網?”阿媛驚訝地扭頭看她。

“從明麵上來說咱們已經是死人了,再說,衙門又沒有咱倆的畫像,就算是逃犯也沒有人認識咱倆!”花姨腦袋靈光,一下子就分析得頭頭是道,“況且如今的揚州城魚龍混雜,哪方人馬都有,咱們這樣的身份隱藏在這裡正好不過。”

“可…咱們就算回了揚州城,日後以什麼為生呢?”阿媛提出了一個現實的問題,對於身無分文的兩人來說,如何活下去便是第一大難題。

花姨抱胸,上下掃視了一番阿媛:“我一把年紀了,餓死倒是有可能。你的話…放低點兒身段,想活下去不是問題。”

阿媛疑惑,滿臉寫滿了不解。

春江樓,,老鴇扭動著水桶腰朝兩人走來,一邊走一邊尖著嗓子喊道:“哎喲,花姐來了,可真是稀客啊!”

花姨撇了撇嘴:“這老貨,什麼時候把一把嗓子磨成鴨子了…”

說完,她又轉頭對阿媛介紹:“丫頭,這是春江樓的媽媽,你喊她佘媽媽就行了。”

阿媛回頭看她,嘴角挾著一抹冷笑:“這就是你說的放低身段?”

“這可是好去處,包你不會被發現。”花姨挑眉一笑,似乎十分得意。

阿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轉頭就往後門走去。

“哎…跑什麼呢!”花姨愣了一下,腳上卻飛快地追了上去。

“我就算死也不會做這種勾當!”阿媛回頭,憎惡的看了她一眼,一臉堅決地離開。

“死丫頭!”花姨咬牙,一個箭步衝上去,指揮門口的打手,“還傻愣著乾啥,堵住她啊!”

兩位打手麵麵相覷,佘媽媽點了點手指:“聽花姐的,攔住她。”

老板都發話了,還有什麼好遲疑的?兩位壯漢立刻上前揪住了阿媛的胳膊,一左一右將她架了起來。

“你無恥,混蛋!”阿媛氣得破口大罵,“我瞎了眼才會相信你,你從頭到尾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我在牢裡的時候就應該看出來了,在你眼裡根本不在乎彆人的死活…”

花姨叉腰上前,揪住她的頭發,道:“死丫頭,我有說過讓你做花娘嗎?自作多情,就憑你這樣的身材,你想下彆人還不

想睡呢,趕緊給我閉嘴!”

“嗬嗬嗬…”佘媽媽在旁邊用手絹捂著嘴笑了起來,尖銳又造作的笑聲足以讓人掉一地的雞皮疙瘩。

“痛啊…”阿媛被迫仰頭,頭發被她扯得生疼。

“你是生怕彆人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是不是!”花姨湊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

“你到底要乾嘛啊…”

“你花姨我當年沒逼過姑娘,現在更不會。”見阿媛冷靜了下來,花姨終於撒手,吩咐兩邊的人,“行了吧,放她下來。”

打手們放開阿媛,後者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問:“你不是那個意思為何還要帶我來這種地方,還說什麼放低身段的話…”

佘媽媽笑著上前,揪了一把阿媛的臉蛋兒:“真水靈的姑娘,你花姨這次算是看走眼了…”

“起開。”花姨推開佘媽媽,看著阿媛道,“彆忘了,咱們是黑戶,現在隻有在待在最隱秘的地方才能逃過一劫了。你把心裝回肚子裡去,春江樓什麼時候開過逼姑娘賣身的先例!”

阿媛:“…”這又有什麼值得吹噓的?

春江樓,揚州最大最上檔次的青樓,即使在戰亂時期,依然紅紅火火地做著生意,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花姨,你和這裡的老板是什麼關係啊?”此時隻有她們兩人,阿媛終於問出了心中的不解。說起來春江樓裡的佘媽媽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各路達官貴人都要給她幾分薄麵,也不知道她是什麼來頭。

花姨隨意地坐下,拎起茶壺倒水喝:“這春江樓你知道是誰的產業嗎?”

“總不會是你吧。”阿媛打量她。

花姨輕笑:“找打呢?我有這能耐?”

阿媛坐在她的對麵,規規矩矩地將雙手擱在桌麵上:“那你和這佘媽媽關係很好?”

“雖然你剛剛是諷刺我,但也算猜得八九不離十,這春江樓以前明麵上的主人的確是我。”花姨嘴角一勾。

阿媛:“…”

“不敢置信?”花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從她進屋時隨意和熟悉的姿態,基本可以肯定她的確是在春江樓待過,但主人麼…阿媛半信半疑。

“當年要不是為了那個負心漢,我怎麼可能離開春江樓?剛

剛你喊的佘媽媽,便是我嫁人之後提拔上來接任我的人了。”花姨放下茶杯,莞爾一笑,“可到頭來我為了他放棄了錦衣玉食、人前風光,他卻背著我偷吃成性,你說他該不該死?”

“該。”阿媛點頭。

花姨一笑:“至於這春江樓背後的老板你不用管,反正你安心待著,少露麵少和外人接觸,保你沒事。”

“可我們是死囚,佘媽媽她們不會說什麼?”阿媛終究有些顧慮。

“那你就太小看她們了。”花姨嘴角一揚,“不是我吹牛,就算今日躲進春江樓的是逆黨,這些人也能淡定自如的做著生意。”

“當真?”阿媛確實不信。

“這裡麵的姑娘哪個不曾經曆比你慘烈數倍的遭遇?就你那

芝麻綠豆點兒大的事兒,誰放在眼裡啊!”花姨輕笑,渾不在意。

阿媛瞪圓了眼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咚咚咚——”

“誰?”

“花姐,熱水燒好了,現在抬進來麼?”外麵的人喊道。

花姨站起來,下巴一抬:“那邊有乾淨的衣裳,你趕緊洗個熱水澡換身衣裳。”

“謝謝。”阿媛同樣站了起來。

“彆把逃犯的生活想得太艱難,日子一步步過著呢。”離開之前,花姨笑著回頭,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阿媛看著她,不解其意。

如此,阿媛在春江樓住了下來,這一住又是兩年。

“要我說,還是玉蝶軒的脂粉好,又好上色又不飛粉,一分價錢一分貨。”身著一身粉色抹胸長裙的玉露說道,她高挑又美麗,腰肢盈盈一握,扭動起來是個男人都移不開眼。

“玉蝶軒的脂粉好,可采悅軒的口脂亮啊。”坐在她對麵的秋月,玉指輕點朱唇,“看我嘴上這顏色,是不是夠亮?”

“不論是玉蝶軒還是采悅軒,要我說啊,都比不上阿媛的手藝,那丫頭,天生是這塊料啊。”站在一邊的萱蘭翹起手指輕點旁邊人的肩膀。

被她點到的人身姿修長,靠著廊柱歪站著,腦袋一點一點的,好像是在打瞌睡。

“不像話,萱蘭,把她給我掐醒。”玉露道。

萱蘭伸手滑過旁邊人的臉蛋兒,瞪眼看著各位:“這丫頭皮膚可真好,滑溜溜的。”

說完,順手一掐,被掐之人的臉蛋兒瞬間紅了一片。

“怎麼了?”疼醒過來,她捂著臉蛋兒問她們。

“我問你,上次讓你做的梅花香口脂,你為何給秋月不給我!”玉露拍桌,作凶狠狀。

阿媛打了一個哈欠:“你忘了?當時我敲你房門你一下子就給我拍門外了。”

“什麼時候?”玉露瞪眼。

“吳公子上次來的時候。”阿媛記得很清楚。

“哦…”眾姐妹開始起哄,“吳公子呀…”

玉露臉色緋紅:“臭丫頭,胡咧咧什麼啊!”

阿媛實誠的說道:“上次你讓我調的浴液也是,我前腳拿給你,後腳吳公子就找來了,害我在你衣櫃裡躲了一下午。”

“你…”玉露臉頰火辣辣的,拍桌拍得也不是那麼有力氣了。

“玉露,這就是你不對了,咱們阿媛還未成親呢,你怎麼能讓她待在你屋子裡呢。”秋月捂著嘴笑道。

“是啊,阿媛可不像我,就算你讓我待在你和王公子的床上我也是不怵的!”萱蘭跟著調笑道。

勾欄裡的姑娘,大多火辣熱情,嘴上又沒把門,很容易就說起葷話來。

這種時候,阿媛通常是緘默不語的,努力把自己當作是一顆不會說話的石頭。

“好了好了,姑娘們,開工的時辰到了。”一直坐在上座聽大家閒聊的佘媽媽拍著手站起來,“這兩天風向不好,都給我放機靈些,要是衝撞了貴客,當心我也保不住你們!”

“是,媽媽。”姑娘們齊齊站起來回答,聲音婉轉悅耳。

“你,跟我來。”佘媽媽點了點阿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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