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2)

很快, 太陽落了山。

天色慢慢黑透, 窗外吹進來的風帶著絲絲涼意。

在亙古不變的風聲裡, 破舊的綠皮火車漸漸地穿過了群山,穿過了一望無垠的田野,穿過了那綿延不絕的長河,不知疲倦地向東行駛著。

忽然哢嗒一聲,車廂頂部的電燈亮了起來,燈管常年積灰,發出來的亮光很黯淡, 一閃一閃的。

紀晟抬頭, 清澈的眼睛瞅著電燈,目光幽幽, 總覺得下一秒灰蒙蒙的電燈就要徹底報廢退休了。

“這個燈是不是快要壞了?”他說。

賀明堯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無語道:“沒有, 我上次坐這趟火車,它也是一直這麼閃的,好著呢。”

“是嗎?”紀晟懷疑。

黯淡忽閃的燈光照亮了被黑夜籠罩的車廂。

車廂內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乘客, 像是擠得快要爆炸了的沙丁魚罐頭。

紀晟頭頂窗戶大開,涼爽的風呼呼地吹著, 六月盛夏的氣息像是此時此刻空氣裡的悶熱,無處不在。

白天聊天嘮嗑的人陸陸續續開始打起了哈欠, 沒多久,一個接一個靠著車廂壁,或是靠著周圍的人, 紛紛陷入了夢鄉。

車廂內前所未有的安靜,震天的鼾聲此消彼長,居然漸漸成了熟悉的背景噪音,偶有兩三人壓低了聲音說著話。

火車仍在咣當咣當的搖晃著,一天下來,紀晟的腦袋仿佛被晃成了漿糊……無精打采地將額頭抵著賀明堯的後背,欲睡不睡。

紀晟強撐著沉重的眼皮,哀怨的眼神盯著車廂頂部忽閃忽閃的燈管:“你說,那個燈是不是該壞了?”

賀明堯好笑道:“你老是惦記著這個燈乾什麼?”

紀小少爺這會煩躁地想發小脾氣,沒說話,臉上表情也不太高興,又看了一圈擠在周圍睡得七零八散的其他人,除了頭頂的那個破燈,底下的也都是一堆討厭的電燈泡。

他很想鑽進賀鳴堯懷裡睡,想拿出大紅蘋果哄著這隻大狗子和他說悄悄話,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兩人已經不能像之前在破窯洞裡那般親密了。

紀晟隻能忍住了親近賀鳴堯的想法,漂亮的眉宇皺著,默默瞅著男人的肩膀,蔥白的手指在對方背後東戳戳西摸摸,硬邦邦的,全是他養出來的!

賀鳴堯任他搗蛋,低頭拿著白色搪瓷缸,來回碾壓黃油紙裡麵的一塊綠豆糕,準備碾碎成粉給小狼崽當零食試試。

一整天下來,除了早上那碗溫熱的牛奶,窩在圍巾裡原地裝死了一下午的小狼崽兒什麼都沒吃,就喜滋滋地抱著水果糖舔了幾分鐘,還沒舔夠糖,就被紀晟殘忍地收了回去。

紀晟也不好憑空拿出來牛奶給它喂,溫熱的牛奶散發出來的香甜味太惹人注意了,他們不能冒險。

小狼崽被羊毛圍巾包裹著,再加上前麵有賀明堯擋著,讓人很難注意到那裡麵有一隻巴掌大的小團子。

小團子這會尾巴尖萎靡地低垂著,四隻小爪子蜷縮在肚皮下,若是揭開了圍巾一不留神看過去,還以為是一截黑乎乎的木頭呢。

夜色漸深。

賀鳴堯瞧著前麵睡得東倒西歪的幾個男人,規律的呼吸聲一聲接著一聲,顯然都睡熟了。

他轉過身,把手裡碾碎了的綠豆糕點塞過去,晃了晃仍在裝死的小狼崽兒:“吃不吃這個?”

小狼崽鼻子不自覺動了動,眼睛緊閉著,小爪子精準地壓住了那張盛著糕點的黃油紙,埋頭試探地舔了一口。

下一秒,整隻狼樂顛顛地撲了上去,低垂的尾巴尖瞬間翹了起來,搖得越來越歡。

賀鳴堯視線停留在那個尖尖的小尾巴上半晌,眼角微抽,這是真把自己當狗崽子了?

紀晟憋住笑,摸了摸小狼崽的小腦袋,又抬起頭,目光幽幽地瞅著賀鳴堯。

賀鳴堯眉頭又是一跳:“乾什麼?”

紀晟往旁邊看了看,趴在他耳邊小聲說:“今晚你還沒有和我說好聽的呢。”

賀狗:“…………”

紀晟也知道火車上不是適合兩人說話的地方,但他隻要賀鳴堯靠過來,在他耳邊悄聲說兩句哄哄人就好了,這又不是什麼做不到的事情。

在窯洞裡,紀晟每晚都會給他塞一個大紅蘋果,然後勾著他說好聽的,賀鳴堯為了第二天的小蛋糕或者其他吃食,次次都要閉著眼睛哄著他說好聽的。

紀晟都習慣兩人之間這種甜言蜜語的互動了。

然而這一次,賀鳴堯不慣著他了:“說什麼說?閉上眼睛麻溜地睡覺!”

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他們兩個亂說話嗎?

“你確定不說?”

“不說!”

“就兩句悄悄話而已!”紀晟暗示他。

“不!”賀狗寧死不屈。

紀晟氣得抱住了膝蓋埋頭閉上眼,一點也不想搭理這隻翻臉不認人的大狗子了。

就在這時,火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像是軌道不太平穩,緊接著又恢複了咣當咣當富有規律的搖晃聲。

車廂裡的乘客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的顛簸,沒什麼大的反應,該睡的還在睡。

車廂頂部的燈光忽閃忽閃地越發頻繁。

紀晟睜開眼,慢幽幽地抬頭向上看,隻見那個灰蒙蒙的燈管,閃了一下,又一下,最後忽然刺啦一聲,終於徹底不亮了。

眼前陷入黑暗。

“怎麼回事?”有睡得淺的人睜開眼。

“沒事,應該是燈壞了。”有人應聲。

已是深夜,外麵一片漆黑,今夜是一個沒有月光和星光的夜晚。

車廂內伸手不見五指。

賀鳴堯很確定擠在他前麵的那些人都睡熟了,目光深了深,當即伸手往後摸,紀晟還生著他的氣,一把拍開了他的狗爪子。

一陣悉悉索索,地上的小狼崽懵逼地被扔到了最角落,兩隻爪子還抱著一小塊糕點,暈暈乎乎地埋頭舔著,尾巴尖依然甩得及其歡快。

紀晟被堵在了另一角落,賀鳴堯牢牢圈著他,捏住了他的下頜,低頭循著他的唇狠狠貼了上去。

漫無邊際的黑暗放大了人心潛藏的渴慕,紀晟瑟縮在角落裡,猶豫著抱緊了人。

深而長的吻,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他們緊緊相擁,唇齒相纏,像是打破了一直以來兩人中間存在的隱秘隔閡。

紀晟被親的腰肢發軟,忍不住爬到了他身上蹭著,賀鳴堯一頓,摟著他腰的手緊了緊,在他耳邊輕聲道:“乾什麼呢?”

膽子挺大的。

紀晟沒說話,清澈的眼眸像是含著水,濕漉漉的,抱住了賀鳴堯的脖頸,在他乾澀的唇上一下一下舔舐。

賀鳴堯瞧著他像是動情的模樣,反倒出奇地冷靜了下來,沒敢再繼續撩撥人,朝著周圍謹慎地望了一圈,狼的夜視能力在這個時候給予了他很大的便利。

四周一片漆黑,即便有人醒著,也不會看清這個凹陷的小角落裡的場景。

他抬起手,順著紀晟清瘦的肩胛骨撫摸,帶著些微安撫的意味,幽深的眼底盛滿了笑意。

直到紀晟被他拍著背,哄得慢慢冷靜了下來,這才反應過來了自己剛剛在乾什麼,腦袋轟的一聲,僵硬著四肢想從他身上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