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2107 字 6個月前

天明之前, 窗外響起了麻酥酥的響聲,是細雨。

薛放翻身坐起, 剛要問是什麼時辰, 眼前微覺動蕩,仿佛是風吹過湖麵晃起的觳紋。

再看,原來是垂著的床帳, 因為他方才起的猛帶動了一股風,撞的那薄帳絲絲搖曳。

昨日入睡前他曾特意試過,大體的物件已經無礙, 可是一些細微東西, 比如衣帶, 發絲,床頭的銀鉤, 昨晚上在監牢裡楊儀低垂的眉眼……仍是看不太清。

隻不過睡了一宿, 竟已突飛猛進。

“戚隊正你怎麼又來了?還帶著這隻狗!”斧頭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雖然不是很高,可奈何薛十七郎的耳朵靈。

“豆子愛跟我了,怎樣?”果然是戚峰,有幾分得意, 又刻意壓低了嗓門:“我說小斧頭, 你好歹再去看看,往常這個時候他早醒了!”

斧頭的聲音如炒豆一樣:“十七爺可是病著呢, 楊大夫說了得叫他多歇息眼睛才會好得快, 他昨晚上又睡得那樣晚, 好不容易多睡這麼一會兒,你乾嗎總是來?”

“我這不是有事兒嗎?你以為我喜歡過來看你酸木瓜似的臉?”

“你才酸木瓜呢,你還酸黃瓜呢!”斧頭絲毫不讓:“橫豎天塌下來我也得叫我們爺再多睡會兒, 你要進去,就先過我這關。”

倘若戚峰有心要“過關”,十個斧頭也不夠他擺弄的,可麵對這樣狐假虎威的小跟班,他也隻能舉手投降,望而卻步了。

他摸摸豆子的頭:“罷了,咱們先走吧,再給你找點兒火腿好不好。”

豆子“汪”地叫了聲,表示讚同。

正在這時侯,屋內薛放道:“一清早酸這兒酸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誰大肚子了呢。趕緊滾進來吧。”

戚峰嘿嘿一笑,指了指斧頭,大搖大擺迫不及待地進門。

斧頭撅著嘴跟在身後,兀自嘀嘀咕咕:“都怪你來吵擾!”

戚峰進到裡間門,見薛十七郎已經下地,他趕忙過去替他把靴子擺好,斧頭跑過來:“走開走開,不用你!”唯恐戚峰搶了自己的本責一般,忙著伺候十七郎穿靴。

薛放掃了眼,果然見豆子乖乖站在門邊,卻並沒進來。

他問:“有什麼事兒趕緊說。隋嬤嬤沒來?”

戚峰忙道:“我就是為了他來的……他昨晚上一宿沒睡,天不亮又出去了。”

“他、彆是一整晚都在牢裡吧?”薛放不信地問。

“可不就是在牢房裡?”

“他,”薛放心裡有點兒不妙的預感:“曹家那三人如何了?”

戚峰歎了口氣,竟露出些許心有餘悸的表情。

這時侯斧頭又去取了袍子過來,他沒細聽兩人言語,而隻留心打量薛放:“十七爺,您的眼睛好多了?”

薛放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做聲,而隻問戚峰:“到底如何?”

——“你不問我……曹家那三人如何?”

馬車之中,隋子雲望著對麵的楊儀。

他原本是習慣騎馬的,今日卻特殊。

楊儀倒是沒怎麼覺著不慣,畢竟她曾跟薛放幾番同車,加上隋子雲為人隨和,反而比薛放更好相處。

她隻是沒想到隋子雲會這樣問。

楊儀回看向隋隊正,心中突然想起的……是前世隋子雲將曹家滅門的舉動。

她搖了搖頭。

隋子雲嗬了聲:“人皆有好奇之心,先生卻不一樣。”

“該我能做的我都已經做了,其他的,我無能為力,也不願多知道。”楊儀轉開頭看向車外,輕聲道:“有時候無知無覺,反而是一件幸事。”

隋子雲眉峰微皺:“幸事?”他輕笑了聲:“被人蒙在鼓裡,一無所知,是幸事嗎?我的看法跟先生大不同。”

楊儀理解他的心情。

昨晚上她睡得本就不安穩,幾乎是寅時過半,便再也睡不著了。

起身之後,隻覺著呼吸短促,咳嗽的喉頭發疼。

她給自己把了把脈,找了幾味藥,請屠竹給熬了。

吃了藥後,才在榻上靠了片刻,隋子雲就來了。

隋子雲這次前來,是請楊儀再往曹家走一趟的。

這次不是驗屍之類,而是為了那小公子曹墨。

隋子雲特意派了人在曹家看著,那侍衛天不亮就趕回來,說是曹小公子啼哭不止,情形不妙。

楊儀少不得舍命陪君子。

“人各有誌,何況人各人的脾性不同。”她不敢再往車外看,眼前一陣陣如流水一般發暈,她隻能儘量讓自己少說話,“隋隊正何等人,自非在下這般一個閒人可比。”

隋子雲盯著她,眼神有些幽沉:“先生總是過於自謙。”

楊儀伸出拇指,稍微用力按揉自己的眉心:“實話實說罷了。”

隋子雲望著她纖細玉白的手指將額心揉的微紅,他慢慢地轉開目光,忽然道:“這次多虧先生也一並來了酈陽,不過你知道,旅帥那邊兒……京城裡侯府來人,他恐怕遲早是會回京的。”

楊儀聽他說到這個,便留了心:“是啊,隊正也會隨著回京麼?”

隋子雲詫異於她問起自己:“我?我從未這麼想過。”停了停,他謹慎地補充:“也許得看十七的意思。”

前世他跟戚峰都不曾跟在薛放身邊,這個回答也在意料之中吧,楊儀並沒多問,隋子雲反而道:“那先生呢?”

“我?”楊儀更是驚訝:“隊正為何問我?”

隋子雲望著她如假包換的愕然:“我隻是想……以先生的才乾,留在羈縻州實在大為屈才,何況旅帥對先生十分青眼,也許會請先生……同行,也未可知。”

他沒說完,楊儀就已經會意,等他真正說出“同行”兩字,楊儀的臉上竟露出明顯的驚恐之色:“什麼?”她的聲音都有點發顫,並不像是天降喜事,反如大禍臨頭。

隋子雲很意外:“先生自該知道,這其實是件好事。”羈縻州跟京城比起來,那可真算是一地一天,無法可比,天底下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入京。

楊儀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嘴唇抖了抖,才斬釘截鐵地回答:“我不會回京。”

“不會?”隋子雲覺著她的這句話似乎哪裡有點奇怪。

楊儀深吸了一口氣:“我跟旅帥或者隊正……本就非一路之人。旅帥的眼睛複明,此處便沒我的事了,我自然會回蓉塘。所謂去京城的話,彆說旅帥未必會這樣想,就算退一萬步真的……我也是萬萬不能從。”

“人往高處走,為何不從?”

“還是那句話,人各有誌。”她的語氣生硬。

隋子雲沒有再問。

因為馬車已經到了曹府。

曹府門口立著幾個巡檢司的士兵,還有酈陽縣的官差。

從昨日抓人開始,曹家的人便許進不許出。

隋子雲躍下地,扶了楊儀下車。

他看得出她的臉色極不好,明明沒怎麼動作,卻喘籲籲地。

如果是在平日,隋子雲一定會叫她在衙門歇息,但是為了曹墨……那是曹方回唯一在意的人。

士兵們見隋子雲來到,忙行禮道:“隊正,曹家那二奶奶一直派人來探聽消息,聽說那女人很不安分。”

隋子雲麵無表情,卻見楊儀正進門,不知何故一個趔趄,他眼疾手快,上前猛地將她扶住。

楊儀喘了幾口,低咳:“忽然頭暈,多謝隊正。”

隋子雲欲言又止。

小公子的院中,曹墨的哭聲已經沙啞了。

卻另有個聲音罵道:“催命鬼,隻管哭什麼喪!你那好哥哥惹出的禍,卻把咱們家裡三個人都拘了去!如今這曹家還不知怎麼樣呢,你還隻管在這裡哭!”

隋子雲遠遠聽著這個聲音,三步並做兩步到了院中,卻見屋門口站著幾個嬤嬤丫頭,廳內,竟是曹家二奶奶,正在那裡指著裡頭大罵。

門口的人猛然看見隋子雲,忙著向內報信。

二奶奶卻正罵的興起,竟沒看見:“你要是能哭的叫你哥哥回來出首也行,彆叫無辜的人替他受累,可真是奇了,放著罪魁禍首不去捉拿,把我們二爺拿走了做什麼?巡檢司前兒來的那什麼隋……素日跟曹方回就很親密,還有那個薛十七郎,我看這明白是徇私枉法!哼,如果真的要為曹方回冤枉我們二爺,我拚了命也要揭破了他們這些醜事!”

隋子雲沉著臉:“什麼醜事,你說來聽聽。”

二奶奶昨兒受驚,一夜焦躁,無處發泄,又聽說曹墨哭個不停,更加煩惱。

她本以為對著個小孩兒,叫嚷一番自然無妨,沒想到正好給隋子雲碰了個正著。

曹二奶奶見他臉色不好,本能地後退:“你、隋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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