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二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2054 字 6個月前

太後得此難以見人的症狀, 知道的,認為是一種怪病,可若傳了出去, 給無知之人或者有心之人信口亂說,卻不知會引發什麼樣的流言, 有損皇家體麵。

楊儀打量太後之時,太後也正看著她。

太後身邊之前說話那女官見狀, 出聲道:“近前。”

楊儀走上兩步,快到太後跟前了才止步。

太後望著她清淩淩的眉眼:“好了,你已經看見了本宮,接下來該如何做, 你可要心裡有數。”

“是。”

楊儀答應著,看向太後麵上,細看太後雙眼微赤,麵色黯淡,雖強打精神, 依舊掩不住倦怠之色。

又試著看她舌苔, 卻見舌苔微黑。

再度號脈, 楊儀道:“娘娘的尺脈沉細,左關尺主腎, 沉細則是腎水不足;左寸脈細弱, 此脈主心, 細弱則是心血枯乏。”她的眉峰微蹙, 繼續道:“至於左關數脈, 則是肝中帶火,肝火上揚……”

她說到這裡,心頭一動, 略看了眼旁邊的林琅,遲疑不語。

太後卻瞧見了:“怎麼不說了。”

楊儀道:“我想娘娘應該會頭疼目眩,心悸胸悶,身倦無力,乃至齒搖牙疼等症狀。”

太後長歎。她旁邊的女官驚訝道:“正是如此。林大人可跟她說過什麼?”

林琅道:“從不曾提過半個字。”

楊儀道:“請娘娘恕罪,要如何對症,臣女還要再行請教林院首幾句話,然後定奪。”

太後一笑:“我以為你這丫頭莽的很,不至於會在意老頭子的麵子……不料竟也很會做人,你怕你當著他的麵說出一些話來,讓他臉上不好看是不是?”

楊儀微窘,沉默。

太後又看向林琅:“林院首,她要問你的話,你是要避開本宮回答,還是這會兒回答。”

林琅苦笑:“楊儀,你隻管說就行了,太後跟前沒有避忌,一切都隻為太後鳳體及早安康。”

“是,”楊儀答應,回頭道:“隻不知道,太後的症狀,是從何時起的。”

林院首道:“去年冬初。當時便覺身上不適,肋下似有腫塊,觸之甚疼,又時不時覺著燥熱,飲食漸漸少,太醫診斷是氣傷導致的腹脹。”

“不知曾用何藥?”

宮內貴人的用藥,乃至每日診斷幾次等,自然都在太醫院錄簿上記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太後的病症,林院首自然是極上心的,所以問起來不必看記錄,也能對答如流。

林琅道:“因想著要散熱去鬱,先用過甘露散,可情形並未大轉,於是又用了黃連上清丸,熱氣稍微散了些,情況好轉半月有餘,重又複發,此後……”

他皺眉,這些可不是很好的“戰績”。

楊儀則想:甘露散,能去身上之燥熱,解心煩氣躁,聽著倒也對症。

她心頭微動,問林琅:“敢問大人,此後所用的藥,是否也都是如此寒涼之性?”

比如甘露散之中,有寒水石,石膏,防風跟荊芥,後兩者雖是溫性,但用量最多的寒水石跟石膏,卻是大寒性冷之物。

至於黃連上清丸,按藥性來分,也屬於涼藥一類。

林琅略一想:“確實如此,因為太後的內熱一直不退,所以隻能用涼藥……”他看向楊儀:“如此不妥?”

楊儀道:“據我看來,用藥雖佳,奈何太重,日積月累,寒涼內侵,自然會傷及元氣,乃至於體質虛弱,日後再用藥,非但不能起效,反而加重了寒涼之性,寒氣內聚不能泄,便在腹內結成了鬱集之氣,導致腹脹不退,越是用藥,越是嚴重。”

林琅驚怔。

太後身邊的女官臉上露出幾分喜色,忙看向太後麵上,卻見太後的臉色也為之稍霽,卻並沒有開口。

女官便問道:“楊儀,你既然能推斷出症結,可有解決之法?”

楊儀道:“請恕我淺見,就如方才診脈,查太後六脈虛散,證明身體已經虧乏已極了,現在要做的,已經不是如何解除症狀,而是先得保住性命。”

林琅屏息,女官麵露難色,又看太後。

楊儀見大家都沉默,她頓了頓,輕聲說道:“打個比方,就如同現在有一棵大樹,樹枝有些歪斜,人人都覺著該將這歪了的枝子除去。可卻沒有留意到,這樹因缺乏滋養,又澆了不相宜的水,導致生機缺乏,根基不穩,已經十分危險。這時候要做的,並非是修剪樹上不怎麼好看的枝椏,而是讓這樹重新煥發生機。隻要這樹重新活起來,自然可以放手去做彆的,否則不管這樹的死活而隻想著如何修剪,那豈不是舍本逐末,本末倒置。”

太後聽著,麵上不由浮現了淡淡的笑意。

女官看著她如此,也不由笑了:“楊儀,你這比方倒是簡單易懂,有趣的很。那麼,你想怎麼讓這棵大樹重新枝繁葉茂呢?”

楊儀道:“補心養肺,健脾平肝。”

她又看向林琅:“林院首對於太後的症狀最是熟悉,要如何補益,最為有數。”

林琅見太後並未做聲,凝神稍微思量片刻,遲疑著接口:“我想,按照儀姑娘所說,再加上太後之症,如今應該先用補中益氣湯,你意下如何?”

這些商議用藥的事情,本是該太醫們私下處置,但他清楚今日太後是下了決斷,一定得弄的明白清晰。故而當麵商議楊儀。

楊儀道:“補中益氣湯,本以黃芪為君藥,人參、白術,甘草等為臣,但……如今太後的症狀,我想或許該用人參為君,其他為臣使才妥當。”

林琅一驚,顧不得是在太後跟前,便道:“這個……人參怕是要輕用,先前因為太後體內有火,又時常的咳喘帶痰,若用人參,自然是火上澆油。恐怕會引發痰喘之症,反而更加不妙。”

楊儀道:“這麼說之前一直都不曾用過人參。”

“是。”

楊儀搖頭:“院首細想,既然要補益,自然要有所效用,太後的情形,就如同半年之久沒有認真澆過的樹,如今你提了水來,怕把它衝倒,就隻用一滴,如何管用?可若不澆水,樹也難保。那些忌諱也都無用了。”

林琅語塞,卻仍搖頭:“你說的雖然有理,但如此凶險用藥,我實不能答應。”

楊儀見他這樣保守頑固,很是無奈。

剛要再說,卻見太後身邊的女官偷偷地向著自己擺了擺手。

楊儀便噤聲不語。

林琅看向太後:“娘娘……用補中益氣湯,自然無妨,獨獨對於人參的用量上,臣不能苟同。或者,容臣回去,跟眾人商議再做決定。”

太後輕輕一笑:“林院首,我很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不過,眼下我這情形,也是該用一用猛藥了。這丫頭的脾氣我喜歡,她說的也在理,你也不用回去商議,你跟那些人說,那些人怎麼回答你,我甚至都能猜到,無非是不能輕用不能冒險,倒也罷了,我替你省事……就按照楊儀所說的辦吧。”

“娘娘!”林琅著急:“萬萬不可……”

太後斂了笑,臉上浮現出一點不耐煩。

旁邊的女官左右看看,忽然問楊儀:“楊儀,你覺著這幅藥裡,得用多少人參。”

楊儀忖度:“至少六錢。”

林琅吃驚:“你……胡鬨!太後身子虛乏,又有痰火,你這樣用藥……不知高低!”

女官問林院首:“那林院首覺著該用多少?最多用多少?”

林琅思量半晌,咬牙道:“最多用三錢,不能再多了。”

女官道:“一個六錢,一個三錢,這樣,不如先用四錢半,取個正中如何?先試試看太後服下效用,若是無恙,便可增到六錢。兩位覺著怎樣?”

林琅的意思還是太過於冒險,他不言語,隻是搖頭。

楊儀想了想:“使得。”

女官看向太後:“娘娘覺著如何?”

太後笑看她一眼:“還是你的心眼多。說的也公允,就聽你的。”

楊儀見如此,心想已經沒自己的事了,便等著出宮。

不料女官道:“楊儀,今晚上你便歇在太醫院吧,看太後服藥如何,也便於明兒診脈再做安排。”

楊儀一驚:“可……”

女官道:“你怕府裡不放心,還是有彆的什麼事?”

楊儀道:“回娘娘,是……”

林院首忙道:“叫你留下,你且留下就是了。反正楊府兩位太醫都在,他們自然知道。”

楊儀心裡想著的,卻是花魁被殺的那個案子,尤其是在巡檢司的王蟾!

“我並非為了府裡,隻是……手上還有個病人,正是危急……”

林琅皺眉,女官笑說道:“你這可是胡話,還有什麼病人比得過太後娘娘,再說,外頭有的是大夫,叫他們接手就是了。”

楊儀還想再說,林院首咳嗽了聲:“娘娘先請回宮,待臣親自奉藥。”

女官道:“林院首,交給你了。”

當下太後竟乘坐鑾輿,起駕回宮去了。

等恭送了太後,林琅看向楊儀:“你這丫頭,也太大膽了!”

楊儀不知他指的是哪一件,畢竟今兒她犯的錯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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