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二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3379 字 6個月前

政明殿。

楊儀還未到, 遠遠地就聽見“啪啪”地響聲。

她不知何故,但那領路的小太監卻麵露悚然之色。

上了台階,抬頭的功夫, 楊儀猛地驚住。

她看清了眼前所見。

政明殿外間地上,趴著一人, 兩個太監手中握著長棍, 正一下一下地打著。

應該是已經打了有一段時間,地上已經濺了些零星血跡,甚至夾雜著說不清的東西, 如爛了的血肉。

那人仿佛被打的失去了知覺, 又或者根本已經死了, 竟沒有反應。

楊儀瞥見他血肉模糊的下半身, 忙轉開頭。

她不知道這是何人, 可被在皇帝寢宮外頭痛打, 自然是觸怒了皇帝。

而看著此人的慘狀, 不由讓她又想起了薛放,跟這人的慘狀相比,馮雨岩的處罰堪稱春風細雨。

那領路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帶著楊儀把旁邊繞了開去,走到殿門口, 對門口的內侍說了聲。

內侍進門稟告, 不多會兒出來,一擺手。

楊儀才欲進內,就見有個人退到殿門口, 轉身正走了出來。

這是一名老者,雖然已經年邁,銀發斑白,但生得頗為威猛, 相貌堂堂。

他自殿內邁步而出,一邊走一邊看向楊儀,兩隻眼睛竟凜然有猛虎之氣。

楊儀的腳步微頓,這功夫,那老者已經出了大殿。

他炯炯的目光從楊儀麵上掠過,卻絲毫沒有在地上那人身上停留,徑直大步去了。

殿內。

皇帝靠坐在龍椅上,微微閉著雙眼。

魏公公見楊儀進來,忙道:“楊侍醫……快來給皇上聽聽脈。”

楊儀上前半跪,垂眸聽了一會兒,抬眸。

她過來的時候,皇帝還是閉目養神的模樣,她自然以為此刻皇帝仍是如此。

誰知一瞥之間,才見皇帝已經微微睜開了雙眼,此刻正垂眸俯視著她。

楊儀微怔,忙又低頭。

耳畔隻聽皇帝仿佛輕笑了兩聲:“怎麼了?”

楊儀道:“回皇上,龍體並無大礙,隻是……一時之間動了肝火,以至於脈象微亂。”

皇帝哼:“除了這個,可還有彆的?”

楊儀沒有立刻回答。

皇帝道:“楊儀,你是不是跟他們學會了、報喜不報憂的那一套。”

“皇上恕罪,臣不懂。”

皇帝淡淡道:“你不是最慣實話實說麼?為什麼不敢說了?”

魏明在旁看到這裡,便笑著對楊儀道:“楊侍醫,皇上叫你看診,有什麼你就說便是了。不要緊,皇上不會生你的氣。”

楊儀稍微猶豫:“皇上脈象沉,快而細數,是……腎陰虛之症狀,應是……過於勞乏,導致腎陰虧損,生了內熱,故而往往會有五心燥煩,夜不能眠之症狀。”

魏明飛快地瞥了眼皇帝,不敢說話。

皇帝哼哼了兩聲:“叫你實話實說,你倒也不用說的這樣詳細直白。”

楊儀趕緊低下頭。

皇帝卻歎了聲,道:“怪道朕最近總是煩躁,那你說又該怎麼治?”

楊儀道:“這個容易,隻要用知柏地黃丸便可,再配合些藥食同源之物,比如桂圓,茯苓,山藥,甲魚,鴿子肉之類,隻是……皇上、也該善加保養、略行節製才是。”

皇帝嘿嘿地又笑了:“以為你是女子,未必敢說這些話。沒想到比那些老頭子還敢。”

明明是他跟魏明方才催她說的,本來她也不想藏著掖著。如今說了,好似又落不是。

皇帝說完了這句,又端詳著楊儀:“隻是,朕不太明白,你一個少女,也沒有出閣,怎麼竟懂得那麼多?說起來又這樣泰然自若,要不是知道你的為人,還真以為你……是什麼見慣千帆的人物了。”

“回皇上,”楊儀低頭:“臣是大夫,學醫的話自不免一應通曉。”

皇帝嗬了聲:“是嗎?那……”他的唇動了動,仿佛要問一句話,但不知為何又打住了。

魏明替皇帝將袖子重新整理妥當,扶著他起身。

皇帝把楊儀從頭到腳又掃了一遍:“聽說扈遠侯府要跟楊家聯姻……這薛十七的眼光不錯,想必上次叫你們來的時候,已經是……郎有情妾有意了吧。”

幸虧楊儀低著頭,皇帝未必能看清她驚愕的臉色。

她不知怎麼應答,隻有些緊張地攥住了手。

皇帝道:“你怕什麼?朕連你在南邊做的那些事都知道,你跟薛十七一路同行,他又是個熱血的少年郎,珠玉在畔,豈有不動心之理?”

楊儀的汗都冒出來了,實在猜不透皇帝突然說這些話是何意。

“皇上恕罪。”她隻能用最穩妥的法子,先行請罪。

“你又何罪之有,”皇帝擺脫了魏公公的手,拂了拂衣袖,淡淡道:“朕不過是跟你閒話家常,又不是要把你拉出去打。”

楊儀聽到“拉出去打”,又想起外頭那人。

一陣悚然。

皇帝卻也正回過頭來看她,也許是看清了她臉上的驚悸之色,皇帝問道:“你知道外頭那個人是誰?”

楊儀道:“臣不知。”

皇帝想了想:“那你總該知道方才跟你打了個照麵的那人了?”

“回皇上,臣也不知,從沒見過。”

“嗬嗬,你雖然沒見過,但論起他的名頭,你一定是聽說過的,”皇帝笑了:“他就是顧盟,是朕漕運司的大當家。”

楊儀愕然,這才明白原來方才那位,就是顧朝宗的父親,楊甯的外祖父,漕運司使顧盟。

一家之長,一司掌使。

怪道那樣非凡的氣勢。

皇帝說道:“至於外頭的那個……”

他一停,魏明即刻說道:“回皇上,他已經氣絕身亡,命人拉走了。”

見皇帝不做聲,魏公公對楊儀道:“那個人是顧司使的副手,方才回話之中甚是無禮。便給了他一個教訓。”

楊儀窒息,心都跟著一顫。

回想方才驚鴻一瞥,察覺那人情形不對,竟果然是活生生打死了?

可是,再怎麼說那是顧盟的左右手,就這麼打死……楊儀雖不懂這些事情,卻也能猜到,皇帝這恐怕是在殺雞儆猴。

她回想方才顧盟離開之時的神情,那種凜然淡漠,仿佛完全沒看到地上的死人……他要麼是真的不在乎,要麼……就是個城府極其深沉之人。

聽魏公公說著,皇帝僅僅抬了抬睫,就仿佛聽見一隻蟬飛走了那麼波瀾不驚。

魏公公退後數步,不再多言。

皇帝看向楊儀。

楊儀正低著頭沒在意彆的。

魏公公卻在旁察覺了,先是向她使眼色,可她哪裡能看到,魏明著急,便忙偷偷地對她揮手。

動作稍微有點大。

楊儀雖發現,可又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隻見魏明指著皇帝,一邊拍自己的手背。

總算楊儀福至心靈,試探著伸出手。

魏明見她手心朝上,吃了一驚,忙擺出手臂平抬的架勢。

誰知皇帝已經挑唇一笑,竟伸手搭在她的掌心裡。

楊儀其實已經看見了魏公公的示意,可惜剛要再變換姿勢,已經晚了。

皇帝的手指搭在她的手心,有點熱。

楊儀很不自在,恨不得甩開他的手而改用手臂支著,至少手臂上還有數層衣料,不至於如此接觸。

皇帝卻問道:“你既然跟薛十七早有私情……”

楊儀聽見“私情”,一抖。

皇帝瞥她:“你的膽子也不小,怎麼這麼怕。”

楊儀心中苦笑,才在外頭眉眼不眨地打死一個人,那人既然能做到顧盟的副手,而且能麵聖,自然不是個泛泛之輩,她又算什麼?

何況皇帝在說的,也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事。

鬥膽說道:“回皇上,隻是聽皇上用‘私情’這個詞……”

皇帝道:“有什麼不妥麼?現在的人把這兩個字弄得汙穢了,其實私情就是私情,私下的情麵,私人之情,有何不妥。”

他是皇帝,又能如何?楊儀隻能答應:“是。”

皇帝道:“如今薛十七去了海州,你想必自然是擔心的。”

“男兒誌在四方,臣不敢說什麼。”

皇帝笑道:“你怕是恨不得跟他去吧。”

楊儀屏住呼吸,不曉得他是猜到了,還是隨口玩笑。

隻是她之前在太醫院,本就已經開口跟林琅告假,背後緣故,確實也是想往海州一趟。

如今皇帝問出口來,自己若是不明言,回頭卻再偷偷去了,難道皇帝會不知道?

到那時候再給皇帝問起來,可不好回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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