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獵戶的兒子跟穆不棄一起被圍困後,他一直都不曾離開,都在左右徘徊。好幾次他想潛入敵營,卻都忍住。
但這段時間內,他把北原駐地周圍的路徑之類都摸了個通透。
北地嚴寒,地麵堅硬如鐵,不能挖陷馬坑等。
但北原人極為狡詐,之前紮營的時候,就選在一處易守難攻的所在,周圍有的是低窪地,有的有水坑,倘若冰層凍的不嚴實,或者雪把低窪地都遮擋住了,來襲的兵馬自然容易陷入其中,就算冰層堅硬,馬兒不小心踏上去,那也會重重地滑倒。
何況大部分險要之地,他們都安排了拒馬,地上也撲了鐵蒺藜,所以就算是露天之營,卻更加機關重重,貿然衝殺必定吃虧,要拿下又談何容易。
老獵戶事先把哪裡有拒馬,哪裡鋪了鐵蒺藜,哪裡是窪地不好走,哪裡是水坑,哪裡的冰層堅硬都告訴明白。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多虧了這老獵戶事先告訴,才避免了不必要的傷亡。
薛放命人把馬匹的四蹄都包了稻草,他拉著白兔,跟著老獵戶從一處厚厚的冰層上岸,快逼近了對方的帳篷,那裡的巡兵還是一無所覺。
老獵戶張望著,指著前方一處黑幽幽的所在:“哪裡有一處小林崗,穆將軍他們就被困在那裡。”
正在此刻,一名巡兵經過,老獵戶不容他出聲,一支箭射了過去。
那巡兵仰頭倒地,卻驚動旁邊數人。
薛放笑對老獵戶道:“老人家,身手不錯啊,且小心些,我先去了。”
老獵戶親自給他牽著馬,仰頭望著薛放,忍淚期望道:“要是看到了……狗娃子,告訴他我、在等著他。”
薛放一點頭,翻身上馬。
這會兒屠竹把銀槍遞給他,薛放左手接過來,摸摸白兔:“受累了,走吧!”
白兔長嘶了聲,向前衝去。
正那邊兒幾個受驚的巡差閃了出來,猛地看到一員白馬將官衝來,正欲叫喊,眼前卻是一道銀光閃爍,與此同時,一溜血光衝天潑灑而出。
薛放銀槍挑動,兩個巡兵已經被刺破了喉嚨,還沒來得及倒下,白馬嘶鳴著,從他們之間一躍而起!
剩下的士兵們簡直不敢相信看見了什麼:“有、有……”
那句“有人劫營”,還未出口,屠竹小林跟老獵戶等人趕到,叮叮當當,一番廝殺!
與此同時,左路右路,也響起了喧嘩之聲。
敵營終於醒覺。
雖然知道有人來劫營了,但如此深更半夜,竟摸不清對方多少人,幾時來的,自然心驚。
北原軍中將領得知幾處遇襲,心中一驚:“難不成是周朝看破了我的計策,故意按兵不動,卻選在最無防備的此刻大舉進攻?”若不是兵力眾多,又怎麼會分路進擊?
急忙披掛妥當,正欲出外,外間又有傳信兵來,跪地:“不好了,周朝人將衝到大營口了!”
那將領大驚:“什麼?怎麼會……”還未說完,耳畔就聽見此起彼伏的連聲慘叫。
他將那傳信兵踢開,邁步出門。
眼前所見,是在數丈開外,一匹仿佛雪做的白馬騰躍而出,馬背上一道矯健身影,手中卻擎著一支奇長無比的銀槍。
那銀槍銀色流光,綴著一點鮮豔紅纓,在那人手中,仿佛蛟龍,又似靈蛇,左右閃爍,令人目不暇給。
而銀芒所到之處,那些士兵們連揮刀都來不及,便已經紛紛倒下!
“那是……”將領大驚失色。
薛放一路向內,槍下不知倒了多少人,紅纓都已經被鮮血浸濕,揮動間,敵人的血成了細碎的冰綹,綴在紅纓之上。
跟本沒有人能夠阻止。
北原那將軍隻看了一眼,白馬已經向前而去!
若不是身後副官連連呼喚,他隻怕還不能回神:“此人、此人……他是要去救穆不棄……”
他終於反應過來,立刻喝道:“此人必定是周朝的將領,快!叫禁衛營上,務必將此人格殺!”
一聲令下,原本負責守衛他的禁衛營撥出了一大半的人馬,近二百餘人向著白馬追去!
而在此刻,兩翼也各自有人來稟告,說道:“鐸將軍勿慮,此番周朝來的人似乎不多!”
“不多?”鐸將軍疑惑:“倘若不多,他又怎麼敢孤身深入?”
薛放一口氣衝到了林崗之下,便給那將軍的侍衛們圍住。
他人在馬上,右手拉著韁繩,左手持槍,他當然不隻是靠著手臂的力氣,他畢竟是在馬背上,天然的高人一頭,如此手抄著槍杆,槍尾部分夾在肋下,這般向下用力,事半功倍。
如今見被團團圍住,薛放毫無懼色,反而大笑:“好的很,我今日就試試看這把槍的威力。”
此刻天上依舊飄著雪,他一人一馬,被二百的禁衛營跟無數北原士兵圍困,簡直看似絕境。
眾禁衛得了命令,不敢怠慢,對視片刻,紛紛衝上來。
目光向著林崗方向瞥了眼,薛放大吼了聲,竟是縱身下馬。
白兔急忙跑開,免得耽誤了主人。而它身後,薛放不再隻是單手,他恢複了右手持槍。
從在海州持槍一戰,一直到現在,他要試試看楊儀給自己救回來的這隻手臂,是不是跟從前一樣。
雙手持槍,一個鷂子翻身,槍鋒帶著寒月冷雪交織而出的銳芒,橫掃而出。
所謂“四大名器”,槍劍刀棍,槍為百兵之王,也為四大名器之首。
尤其於戰場之上,威力無可限量,古之名將多用槍,比如西楚霸王項羽,常山趙子龍,嶽武穆,王彥章等。
何況薛放手中的這支,比海州之戰中臨時從小兵手中借來的那把更加不同。
這可是昔日鎮守幽燕的名將楊延昭所用過的,通體镔鐵鑄成的重槍。
這威力,越發不可同日而語。
幾個禁衛完全不知道薛放那一揮意味著什麼。
侍衛們隻聽見“嘎”地一聲刺耳的響動,有人身上的鎧甲被生生劃開,隻看見鋒利的槍尖閃過,火花簇簇。
上前的四五個侍衛,紛紛向後跌飛而出,或被開膛破肚,或被撕裂喉嚨,或者削斷臂膊,竟是無一幸免!
薛放雙手持槍,原地紮了個馬步,他哈哈地笑了兩聲,意猶未儘:“好極了!你也渴了不知多少年……今日便讓你喝足仇寇血!”
不等對方反應,他已經人槍合一,猶如天縱煞神,衝入敵陣。
明明隻是一個人,卻仿佛自帶有千軍萬馬,如此殺氣懾人,勢不可擋。
而就在林崗處,有一道身影慢慢地以刀撐地站了起來。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被圍在中間、卻正大肆撻伐如入無人之境的薛放。
原本有些光芒暗淡的雙眼中,慢慢地湧出一點光:“是你……”
“沒想到,”他已經被冰雪凍的有些麵目全非、卻依舊眉目周正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朦朧的笑意:“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