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鸚鵡,說的還是英語?
沈司星被自己冷到,嘩地拉上窗簾,以為熬一晚上出現了幻覺。
可他剛想轉身走人,窗簾就鼓起一個包,響起窸窸窣窣、撲棱撲棱的動靜。下一秒,窗簾下邊鑽出個明黃小腦袋,翎羽被壓得彎折。
玄鳳鸚鵡咻地飛到沈司星麵前,翅膀差點扇到他鼻尖,歪歪頭:“小屁孩,你沒聽懂我說話?我說的可是大不列顛正米字旗倫敦腔……”
玄鳳的豆豆眼往書桌方向一斜,看到上麵的英語課本,假哭道:“被我逮到了吧?你是裝聽不懂!我好傷心,好難過,一顆心碎成八瓣。做人難,做鸚鵡更難,唧。”
沈司星輕吸口氣,一時間沒蹦出一個字。
這話嘮鸚鵡的聲線聽上去是個活潑跳脫的青年,但聽到沈司星耳朵裡,隻有一個感想,吵。
“你……”沈司星扶額,撥開碎發,“你是?”
會說話的鸚鵡有很多,但像眼前這隻一般靈氣十足、極通人性的,沈司星隻在、電影裡見過。
他才進入《地府ONLINE》,第二天就被找上門,這鸚鵡的來曆一定不簡單,不過,他也沒從這隻玄鳳鸚鵡身上感覺到惡意。
“我叫晏玦,本是玄學世家嫡係傳人,退婚慘遭前夫詛咒,神魂被封印在鸚鵡的身體裡,V我50,聆聽我的複仇計劃。”
沈司星嘴角一抽,心道,好麼,不單是個話癆,還是個基佬,話說鸚鵡也搞同性戀?
“……不說算了。我好困,先睡了。窗戶給你留著,一會兒出去記得幫忙關窗,早安。”沈司星打嗬欠,眼尾噙著生理淚水,沒精打采病懨懨的,轉身欲走。
晏玦急了,忙撲扇翅膀飛過去,兩隻小爪子一勾一抓,穩穩踩在沈司星肩頭。
“你彆不信啊!”晏玦鳴囀道,“我說的可都是真的!你手機上多了個遊戲,沒錯吧?唧,那玩意兒——”
沈司星腳步微頓,慢悠悠坐回床上,手往肩上一搭,把小鸚鵡晏玦端到眼前,直視那雙黑亮的豆豆眼。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沈司星溫吞道。
晏玦小腦袋一揚,收起翅膀好似叉腰:“唧,騙我一次休想騙我第二次,彆在我麵前裝傻。看來不把話說清楚你是不會信了,這樣吧,我問你,你是不是去過什麼陰氣濃重的地方?在那之後,又綁定了一個陰間遊戲?”
陰間遊戲?
是挺陰間的。
沈司星淺淡的眉毛緊擰,不正麵回答晏玦的問題,轉而問:“你來的路上沒看見麼?城中村,不……這座城市到處都是死後無法投胎的鬼。”
言下之意,他哪兒知道自己去過什麼陰氣重的地方。
晏玦噎住,撲棱兩下翅膀:“就那什麼墓地、殯儀館、停屍間、十字路口、下水道……之類的,常規撞鬼的地方。”
“十字路口?”沈司星若有所思,眼睫低垂遮住雙眸。
他的確乘車途經過一個十字路口,公交車司機看到位車禍遇難的女鬼,被嚇到急刹車,他還在公交車上摔過手機。
難道是因為這件事?
晏玦低頭整理蓬鬆的胸毛,嘀嘀咕咕:“我就說嘛,你一定去過那兒,整輛車上就你一個‘潛幽’,不是你是誰……”
“一個什麼?”沈司星沒聽清。
“沒什麼!”晏玦收攏羽翼,在沈司星掌心昂首闊步,“我來就是想警告你,那個遊戲很危險,非常非常危險,弄不好會死人的。你呢,年紀還小,看起來還在讀書,唧,大好青春,不為你自己想,也為家裡人想想,趁早卸載吧。”
“我沒有家人,青春也不美好。”沈司星聲音細若蚊呐,打斷晏玦,“我不知道你是誰,又有什麼目的,但《地府ONLINE》我是不會卸載的。而且,我也卸載不了。”
“你……”晏玦騰空而起,繞著沈司星頭頂飛了一圈,彎曲的喙連啄幾下他額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瞧著柔柔弱弱的,性子怎麼這麼軸呢?”
沈司星抿抿嘴,沒說話。
晏玦的警告他早有預料,但恰如他對晏玦所說,他沒有可在乎的人和事,《地府ONLINE》能改變他糟糕的處境,僅僅一天時間就讓他沉迷進去,割舍不下。
況且,遊戲裡有紙片人陸廷川,短暫的陪伴像罌粟一樣攥住他的全副心神。
陸廷川還沒走到酆都,他怎麼能把陸廷川一個人扔在枉死城?
想到這兒,沈司星捂住嘴打了個哈欠,他困得不行了,走路如同腳踩棉花,強撐著意識把窗戶留一條縫,給晏玦倒了半碗清水,不顧晏玦唧唧吵鬨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傍晚,金烏西墜,沈司星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屋簷上的霞光,卷翹的睫毛顫動,眼神茫然。
撲棱撲棱,晏玦踩在鐵架床頭,探出毛茸茸的腦袋:“你醒啦?”
沈司星再沒脾氣,此時也有些無語:“你還沒走?”
晏玦在床頭欄杆上蹦蹦跳跳:“我看著像那麼容易就放棄的人嗎?你不刪遊戲,我就不走。”
“容我提醒一句,”沈司星滑下床,拖開書桌前的木椅坐上去,“你現在是隻鸚鵡,自便吧。”
說罷,沈司星從書包裡翻出一套地理卷子,撕開一包蘇打餅,邊啃邊刷題,無論晏玦如何搗亂,絨毛滿天飛,他始終認真專注,置若罔聞。
好半晌,晏玦精疲力儘飛到床尾,叼過沈司星的校服築成巢,收起翅膀往裡頭一窩,就這麼睡了過去。
……自來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