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照(1 / 2)

咚!咚!

老郭步伐沉重,朝沈司星走來,他的四肢像才裝到身上,關節怪異地扭曲著,麵露痛苦之色。

沈司星冷冷睨了眼藏在老郭影子裡的發娑婆,明白她這是想借刀殺人,操縱老郭乾掉自己。

發娑婆的嘴角提到耳根,眼睛發綠,激動到發絲沙沙顫栗。

死後她饑寒交迫,餓到啃食頭發,從不知人血竟然如此美味香甜。老郭再往前一步,她就能擁有第二隻獵物。

耳機裡響起陸廷川的聲音:“護住燭台,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燭光熄滅。大米可以讓發娑婆僵硬一瞬,鴨血也有一樣的功用。”

話音未落,沈司星抄起一盒鴨血照著老郭麵門拍下,血塊四散崩碎,趁老郭身形僵直的瞬間,從他胳肢窩下鑽出,與發娑婆擦肩而過。

手電筒照亮發娑婆的臉,青白灰敗宛若死屍。她被刺眼的白光灼傷,尖叫一聲,捂著眼往後退,地上的發絲窣窣蠕動。

趁此機會,沈司星心一橫,褲兜一左一右塞上料酒瓶和半兜麵粉,拎起倚在櫥櫃邊的米袋抱在懷裡,一邊往客廳逃竄,一邊拋灑大米。

嘩!米粒如瓢潑大雨砸在滿地的頭發上,原本占儘地利的發娑婆一時間前進不是後退不能,隻得無能狂怒,尖聲哭號。

老郭追了上來,但因腳踝扭傷一瘸一拐的,廚房到客廳狹窄的過道和堆積如山的書都成了阻礙。

嘎吱!老郭撞開餐椅,沈司星卻已跑進客廳,站在沙發上呼哧喘氣。

陸廷川不急不緩道:“麵粉灑在地上能暴露陰物行跡,發娑婆的寄身之物不會離她太遠,找到那件東西就可以製住她,去吧。”

沈司星睡衣汗濕黏在背上,輕輕嗯了聲。

他答應得乾脆,可實際情況卻十分複雜。短短一段路米袋就空了大半,之後再想克製發娑婆會愈發困難。

至於陸廷川所說的“寄身之物”,發娑婆的本體可能在一本書裡,也可能附身在一盆花上。老郭家雖然不大,但書籍、舊物浩如煙海,他挨個去翻都要花三天三夜,更彆提在發娑婆的追擊下找到了。

沈司星踩著沙發慢慢挪步,鮮紅充血的陰陽眼一錯不錯與老郭對峙。

“嗬……”老郭呼吸濃重,嘴角淌下涎水,眼球微凸,遲緩地隨他轉動。

沈司星緩緩放下米袋,佯裝彈儘糧絕。就在發絲纏繞上米袋的刹那,他用力將袋子撕開,把剩餘的大米灑了出去。

老郭往後閃躲,發娑婆也長了記性,滿地的頭發猛然後退,避開米粒,發梢一扭就要纏住沈司星高舉手機的左手。

沈司星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側身一躲,解開塑料袋,撅起嘴噗地吹氣,麵粉漫天飛舞,飄飄揚揚,落到發娑婆騰出的空地上。

光束掠過,沈司星倒抽一口涼氣,寒意沿著脊柱一節節往上爬。客廳地麵布滿密密麻麻的腳印,看大小不像老郭的,而屬於一位身形嬌小的女人。

發娑婆似乎看穿了沈司星的意圖,尖叫一聲,指揮老郭朝他撲去。

沈司星身材不如老郭健壯,但勝在骨架小行動靈活,左閃右躲,險險躲開老郭的撲咬,踩著沙發靠背如腳踩獨木橋,顫顫巍巍往腳印最密集的書架邊上跑。

“嗬啊!”老郭咆哮。

沈司星跳下沙發,看向書架居中的一格,在一株綠蘿和幾本相簿之間擺放著一隻木製相框,遮蓋相框的黑色絨布飄落在地。

相框裡是一張半身黑白遺照,婦人身穿碎花旗袍,挽著優雅的發髻,可她的臉上一片空白,沒有五官。

沈司星隻來得及匆匆掃一眼牌位上的字,“愛妻宋芸往生蓮位”,腦後就刮來一道拳風,他頭一縮,一把將遺像前的青花骨灰盒摟進懷裡,撲倒在地。

嘭的一聲巨響,老郭一記重拳打在書櫃上,書本嘩啦啦砸在沈司星身上。他臉皺成一團,麵色慘白,忍痛告訴陸廷川:“找到了。”

陸廷川卻問:“還好嗎?”

“嗯。”沈司星仰起頭,一手按著骨灰盒,衝老郭大喊,“郭老師,停下!我可以救她!”

老郭碗大的拳頭擦著沈司星的太陽穴砸在地上,他搖搖晃晃起身,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絕望的清明。

見老郭停手,沈司星怔愣須臾,也有些鼻酸。或許老郭一直都知道發娑婆是誰,甚至於,心甘情願成為發娑婆的養料。

“你誰也救不了!”發娑婆發出沙沙的鬼嘯。

沈司星循聲望去,頓時瞳孔驟縮成小點,隻見發娑婆的身形突然間拔高數倍,頂天立地,水藻般的長發在空氣中飄搖,裹屍布外露出的四肢也生出長毛,散發著濃烈的腥臭,將客廳擠得密不透風,天花板上的吊燈嘎吱晃動,搖搖欲墜。

“宋芸。”沈司星叫破她的名字,央求道,“宋師母,讓我幫幫你,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