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照(2 / 2)

發娑婆僵了一下,沒回應沈司星話,反而發出尖利如野獸的叫聲,顯然失去了理智。

陰氣濃重,沈司星暗道不好,拽住老郭的手腕就想逃出家門,可是,任憑他生拉硬拽,老郭不動如山,衝他搖搖頭,用口型說:“你走吧。”

沈司星餘光掃過掛在書櫃上的日曆和時鐘,方才驚覺時間已過了晚上十二點,按陰曆算正是中元節。七月半,鬼門大開,難怪發娑婆散發出的陰氣如此強烈。

“陸……”

沈司星剛想求助,發娑婆就頂著被光線燒灼的刺痛,用冰冷濕漉的頭發纏上他的左手,用力一擰,沈司星的手腕就嘎嘣一聲,立刻吃痛鬆開手機。

砰!手機攝像頭朝下砸在地上,閃光燈熄滅,客廳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耳機裡,陸廷川詢問:“怎麼了?”

然而沈司星已經說不出話了,發娑婆淩空一甩,把他咚一聲砸在陽台門上。沈司星後腦勺悶痛,捂住小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遠遠看著相隔半個客廳的手機被發絲淹沒。

如果手機被發娑婆毀掉,他還能進入遊戲,再和陸廷川說話嗎?

他還沒告訴陸廷川自己的名字。

無數頭發潮水般向沈司星湧來,他輕聲回答,仿佛自言自語:“沒什麼。”

嘭!

玻璃碎裂。

發娑婆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就感覺到一陣火燒火燎的劇痛遍及四肢百骸,滿屋毛發蜷曲,像被無形無色的火焰點燃,空氣中彌漫著毛發燃燒的臭氣和濃鬱的酒香。

沈司星拎著碎了一半的料酒瓶,扶著陽台玻璃門起身,他身形搖晃,低下頭,碎發蓋住小半張臉,看不清神情。

發娑婆驚恐地看著沈司星,再看向他腳邊掀開蓋子的青花骨灰盒,花白骨灰已被黃酒澆透,終於,從喉管深處擠出一聲淒慘的大叫。

慘叫聲實在淒厲,就連耳機那頭的陸廷川都聽到了大半,低笑著問:“解決了?”

沈司星摔碎酒瓶,眼看發娑婆泯滅成灰,抬手抹去臉上的麵粉,乖乖點頭:“解決了。”

*

清晨,沈司星打著哈欠從老郭家出來。

發娑婆消失後,老郭直接昏了過去。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跟陸廷川說再見,徑自退出遊戲,打電話叫來120,卻被醫務人員告知老郭沒有大礙,隻是有些貧血,在家休養幾天即可,至於腳踝的扭傷,也不必大費周章去醫院。

沈司星照顧了老郭大半夜,還把客廳裡的一地狼藉收拾乾淨。直到天亮時老郭蘇醒過來,師生二人在沉默中用過早飯,沈司星如坐針氈,主動告辭。

想到臨走時老郭說的話,沈司星的心情有些複雜。

“我知道是她,她病了好些年,去世前最耿耿於懷的是化療掉光的一頭秀發。也好,她現在安息了。”

安息了……嗎?

老郭的妻子宋芸病故多年,卻苦於無法投胎,滯留人間化為厲鬼。陸廷川教給他的是殺鬼的方法,而非讓鬼魂安息的法子。師母宋芸這回恐怕是魂飛魄散,再也不會回來了。

*

沈司星神色鬱鬱,木著臉推開出租屋房門,就被晏玦的翅膀照著腦門扇了下。

“好啊你,沈司星同學,你居然敢丟下我一個人!”晏玦揮舞翅膀繞著沈司星上下翻飛,劈頭蓋臉一頓罵。

“一隻鸚鵡。”

“你還頂嘴!”晏玦氣昏過去,黑豆眼往上翻,轉悠幾圈確定沈司星毫發無傷,才哼哼唧唧問,“你去找發娑婆了?沒受傷吧?”

“應該沒有。”沈司星從褲包裡掏出一包跳跳糖,拋給晏玦,是他在樓下小賣部花兩塊錢買的,“給你帶的早飯。”說完,他脫力倒在床上,抬起小臂擋住臉,悶頭大睡。

“唧,一包跳跳糖就想收買我?”晏玦叼住糖果包裝,飛到書桌上,一邊吃跳跳糖,一邊靜靜打量熟睡的沈司星。

一雙豆豆眼難得顯出幾分智慧的光輝。

“怪事。”晏玦嚼著嘴裡劈裡啪啦的糖粒,心下納罕,“是我看錯了嗎?這小家夥身上的玄冥之氣怎麼比昨天強了一點點?”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