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沈司星手忙腳亂加購了五百隻信蝶,他話不算多,這些信蝶能頂好一陣。
等他從商城界麵切出時,遊戲中的視角已跟隨陸廷川來到一個他意料之外的地方。
陸廷川坐在宮殿屋簷上,長腿稍稍屈起,坐姿端正中帶了幾分灑脫,陰風拂過他的長發,衣袖微揚。
沈司星小心地把視角拖到陸廷川身畔,停在陸廷川左手邊,似乎能聞到那人身上清雅的熏香。
從酆都城最高處俯視城池,幾日前渺無人蹤、闃然無聲的鬼城,如今車水馬龍,鬼魂們熙熙攘攘,在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重煥生機。
沈司星著迷地看著依山而建的城池,眼底盈著光。半晌,他才猶猶豫豫地給陸廷川發去信蝶:“帶我來這兒,可是有什麼事要說?星。”
不然,陸廷川請他坐屋頂上吹風,是來看風景的?
陸廷川接過信蝶,沉默了一瞬,才開口道:“上仙,你說酆都未來會如何?”
沈司星撐著下巴,坐在書桌旁,右手食指在屏幕上戳戳點點:“會很危險。星。”
且不說那位勾結前任城隍爺的泰山府君,天庭那些未曾露麵的仙人,為何能這麼多年都對酆都發生的慘劇無動於衷,也值得他們推敲。
陸廷川登基,就像一顆石子落入水麵,打破了陰間微妙的平衡、凝滯的局勢,不知多少勢力在暗中觀察他們的所作所為,時刻準備把陸廷川拉下馬。
“罷了。”陸廷川歎口氣,輾然一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上仙在,沒有什麼可畏懼的。”
這彩虹屁吹得沈司星都飄飄然了,他關掉輸入框,把視角拉近,仿佛真的坐在陸廷川身旁,與他並肩看著禦下的城池。
如果隻有他們兩個人,那沈司星能跟陸廷川坐在屋頂上吹陰風,坐到天荒地老,可惜,書桌旁還有個攪局的。
晏玦從台燈上跳下來,在書桌上蹦躂,催促道:“你快問問他。”
沈司星扶額,深呼吸了幾次,才迅速發出一串消息,問陸廷川能不能再私下指導他那位凡人朋友幾回?
“上仙的朋友……”陸廷川看向沈司星所在的方向,拉長話音,笑吟吟問,“又惹上了什麼麻煩?”
“呃。”沈司星噎住。
之前他請陸廷川上網課,是為了解救被發娑婆纏上的班主任老郭,
() 現在他又沒遇到麻煩,還能去大街上隨便抓一隻鬼來當教具不成?
那對沒胡作非為的鬼魂來說,可真是無妄之災了。
“說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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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仿佛從屏幕另一端淌過來,摩挲過沈司星的耳膜,薄到透明的耳廓微微泛紅。
沈司星抿抿嘴,放飛一隻信蝶,信中語氣矜持:“那好,到時候我讓他聯係你。星。”
*
翌日,沈司星回到學校,高三上學期已經開始,他才請假三天,課桌抽屜裡就塞滿了試卷。
一中學風很好,早讀課前,每個人都忙忙碌碌,埋頭苦寫,抓緊每一分鐘複習。沈司星走進教室,沒有一個人抬頭理會,即使是沈司星的同桌,也隻在他側身坐下時讓開過道,不耐煩地嘖了聲。
沈司星對班級裡漠視且隱隱排斥的氛圍適應良好,或者說,其實他很喜歡無人在意,無人關注他的感覺。
他身上怪異的地方太多了,無論是黑色素稀薄的頭發,淺淡的瞳孔,虹膜上鮮紅的血絲,還是他偶爾異於常人的行為,如果被人盯著看,那幾天幾夜都說不完,還會引來額外的麻煩。
“沈司星同學。”蘇芮端著一疊教輔書過來。
沈司星下意識摸向褲兜:“要交多少錢?”
“我找你,就隻能是為了收錢嗎?”蘇芮無語凝噎,順手抄起一本教輔書,卷起來敲了他一下,敲完才想起來對麵是沈司星,不是班裡其他鬨哄哄、臭烘烘的男生。
她滿臉通紅:“不,不好意思啊,我習慣了。”
“……沒事。”沈司星摸腦門。
蘇芮把嶄新的教輔書分給沈司星一本,打量他一圈:“你這下巴尖的,暑假長的肉又瘦回去了?”
對同齡人,尤其是異性的示好,沈司星招架不來,點點頭,半天才憋出一個謝字。
蘇芮對沈司星自閉的性格見怪不怪,沒再為難他,丟下一句“下節英語課要小測,第八單元單詞聽寫”,扭頭就走。
一個詞也沒背的沈司星:“!”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習結束,沈司星跟被榨乾了似的,兩眼無神,走路都是用飄的。
他坐末班車回到城中村,巷子口的夜市還算熱鬨,幾桌食客坐在大排檔門口劃酒拳,聲音高亢,不絕於耳。
走進狹窄的巷子裡,周圍就安靜了不少,路燈也黯淡許多,陪伴沈司星的隻有偶爾路過的幾隻鬼魂。
“嗯?”沈司星突然停下腳步。
也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今晚城中村裡那些眼熟的孤魂野鬼,好像少了一大半,他眼中的世界清淨了幾分。
巷子前後空無一人,高聳的院牆夾著狹窄的小道,頭頂電線交錯,燈光昏昧,空氣悶熱潮濕,一切安靜而壓抑。就在沈司星迷惑不解時,巷子口兀然響起趵趵的腳步聲。
有人跟在他身後。
沈司星的脊背一緊,就聽那人涼颼颼地說:“原來你住在這兒啊,弟弟?好破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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