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46(1 / 2)

陸廷川回到寢宮,吩咐小鬼們今晚無須守夜。等殿門合上,他晏然自若坐到榻上,從袖中取出玉笏。

沈司星那頭已是深夜,證據是當陸廷川試圖按著玉笏,拖動視角移到窗邊時,外麵漆黑一片,雪花簌簌地飄在玻璃上。玻璃透明無暇,不似凡品。

這麼晚了,還不回來麼?

陸廷川不由擔心,有些自責不久前他太心急,把沈司星嚇到了。

欸,陸廷川無奈,想了想,又拐去沈司星的臥房,輕輕點擊屏幕,屏住呼吸,把擱在床頭櫃上的粥挪去廚房。他手很穩,一滴也沒灑在地上。

廚房的位置,居然就在客廳旁邊,相隔不到十步,中間沒有院落、回廊相隔,連一堵牆都沒有,僅有一扇簡陋的推拉門聊作遮擋。

陸廷川自小在師門眾星捧月般長大,之後陰差陽錯成了酆都大帝,帝宮大氣肅殺,瓊樓玉宇占據一整座山頭,哪兒住過這麼小的屋子。

想起先前玉笏上記述沈司星過往的文字,陸廷川難免有些心酸。

他端著瓷碗,摸黑走進比柴房大不了多少的廚房,趁著夜色仔細觀察,卻發現沈司星家的廚房與他印象中人間的灶間、庖屋相差甚遠。

到處方方正正,一塵不染,窗邊有一個形狀古怪的鋼製水槽,水槽邊,立著一根彎曲的銀色龍頭,陸廷川按了下把手,水龍頭就嘩嘩湧出水流,源源不斷,令他稍稍吃了一驚。

將碗碟衝洗乾淨,陸廷川才緩緩轉動視角,望向廚房門邊一個奇怪的櫃子。

櫃身通體銀灰,櫃門貼著幾張淺黃符紙,陸廷川挑眉,湊過去看,符紙上畫的並非符文,而是落了幾隻鳥爪印,還有幾行菜譜,筆跡工整秀氣。

陸廷川笑了下,猜到這是沈司星的字,接著,打開櫃門,冷氣撲麵而來。

法器?

陸廷川詫異,可他凝神細看,櫃子上沒有玄冥之氣流轉,內側也沒刻著符咒,心中暗暗生疑。

陸廷川打開、關上櫃門數十次,玩得聚精會神,把下層的抽屜拉開,這一層的溫度更低,東西凍得梆硬,仔細一看,有一盒盒餃子、湯圓,方才恍然大悟,這櫃子的用途是儲藏食物。

哢,抽屜的滑槽卡住,塞不回去了,冷氣呼呼往外湧。

陸廷川嘴角一僵,又試著推了幾次,抽屜紋絲不動。

“……”

哢嗒。

廚房外傳來開門聲。

陸廷川隻得放下廚房的爛攤子,移步到客廳,隻見房門被人推開了一條縫。

沈司星和晏玦杵在門外,一人一鳥小聲說話,好像在爭執要不要現在進家門。

“屋裡沒人,也沒鬼。”沈司星喉嚨有些疼,掩住嘴咳嗽。

晏玦蹲在他肩頭,探出小腦袋左顧右盼,緊張兮兮地說:“正因如此,才更嚇人啊。唧,要不我們去酒店睡一晚,明早再回來看看?你現在又聯係不到陸廷川,這要是出了事,神仙都救不了你。”

陸廷川輕笑一聲(),

;

?()_[((),

沈司星頭重腳輕,裹緊他踩著商場打烊時間買的長款羽絨服,牙一咬,心一橫,小心翼翼鑽進門。

客廳沒開燈,沒有暖氣,也沒開空調,黑咕隆咚,冷得人骨頭芯子疼。

可是,這一室一廳的出租屋和他們奪路而逃前一樣,既沒有陰氣殘留,也沒躲著不長眼的鬼。

十分乾淨。

沈司星趿拉拖鞋,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把裝著退燒藥、感冒藥的塑料袋放到一邊。

他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地拉下拉鏈,羽絨服裡麵不是出門時那身兔子家居服,而是剛從優衣庫薅的打折款衛衣。

來路不明的衣裳,他可不敢穿。

金屬拉鏈觸感冰涼,沈司星忽地一激靈,清醒了一點兒。

嘶嘶嚓嚓。

沈司星低眸一看,塑料袋碎片四下紛飛,晏玦從幾隻藥盒間竄出來,叼破包裝,拖出一板退燒藥膠囊。

“啾,快,把藥吃了,彆燒糊塗了。”晏玦收攏翅膀,抬起小圓臉,目露關切之情。

沈司星的頭更疼了。

他起身去廚房燒水,剛打開燈,就被冰箱邊上的一地狼藉驚住。

冷凍層的冰箱門大開,冷氣呼呼地吹,速凍餃子和披薩紙盒歪歪斜斜摞在地上,包裝紙凝結一層水汽。

沈司星心裡咯噔一跳,神經緊繃,狀似不經意地收拾好冰箱,將冷凍食品各歸各位,假裝一切如常。

陸廷川舒了口氣,以為沈司星沒太在意。畢竟,沈司星家裡還養著一隻會說話有靈智的鸚鵡,鸚鵡亂翻冰箱,也是常有的事。

晏玦翻的冰箱,跟他酆都大帝有什麼乾係。

廚房裡,沈司星拿起電熱水壺,走到水槽邊,目光立刻被瀝水架上的一隻瓷碗吸引。

這隻碗……

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唔?”沈司星眼睛睜圓,是今晚憑空出現在臥室的那隻碗。

粥沒了,碗還在,為什麼?有人把碗洗了?

沈司星滿腹疑問,深吸一口氣,拿起那隻碗,拿到眼前細細端詳。

瓷碗通體雪白,有低調不打眼的冰裂紋,分量相比平常的瓷器略沉,很趁手,儼然價格不菲,是他絕不會花錢買的那種奢侈器皿。

沈司星睫毛顫了顫,把瓷碗翻轉過來,瞥見碗底“酆都禦製”的四字陰刻字樣,當即愣神。

心臟像被魚鉤狠狠勾住,往上一提,掀開血痂露出血肉模糊、滿目瘡痍的內裡。

酆都。

陌生又熟悉,讓他魂牽夢縈的幽冥城池。

沈司星一時衝動想在屋子裡轉一圈,翻箱倒櫃,再多找出一些陸廷川來過的痕跡,但下一刹,就強行拽回理智。

這位突然出現在家裡的“人”,不一定是陸廷川,也有可能是其他目的不明的東西。

如果是陸廷川,應該直接

() 來找他才對。

沈司星斂住呼吸,漫不經意地把碗放進消毒櫃,心說,管你什麼鬼,紫外線燈一打,都得死。

見狀,陸廷川暫且放下心,但又有些不是滋味,他都特地花費重金,搭配上酆都帝宮禦用的碗了,沈司星怎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心挺大的麼。

還是說,日子久了,不是當初叫師父的時候了?

沈司星不想疑神疑鬼,但一想到出租屋的某個角落可能有東西在暗中窺視,就渾身不自在。

他吃過藥,回到臥室,晏玦已經自覺窩在靠枕上。

“快點休息吧,你的黑眼圈都要掉地上了。”

晏玦挺起毛絨絨的小胸脯,啾啾道,“放心睡,我來守夜。”

沈司星抿嘴,想跟晏玦提醒一句,廚房被人動過,但想到晏玦咋咋呼呼的性子,還是算了。

“晚安。”

他躺上床掖好被子,眼皮輕闔,尚未醞釀出睡意,耳畔就傳來呼啾呼啾的鼾聲,扭頭一看,晏玦先他一步一秒入睡。

沈司星:“?”

這玄鳳鸚鵡如此靠不住,讓陸廷川忍俊不禁,也讓沈司星氣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強撐住眼皮,縮在被子裡的手掐了幾下大腿,想保持清醒,免得被人在睡夢中偷襲下毒手。

可是,退燒藥、感冒藥都有致人昏昏欲睡的副作用,沈司星硬挺了沒多久,也跟著晏玦一起一伏的呼嚕聲昏睡過去。

陸廷川把玉笏擱到矮幾旁,想了想,又默念一句法訣,將玉笏飄浮在眼前。

他斜倚在榻上,靜靜看著熟睡中的沈司星。

不知為何,沈司星的眉心輕蹙,眉宇間籠罩愁緒,一開始,睡姿很乖巧規矩,雙手交疊在小腹上,沒過多久,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被子一裹,團成一隻白米粽。

彆人睡覺有什麼好看的?陸廷川沒那麼無所事事。

可沈司星睡著時的樣子著實可愛,陸廷川眸光溫柔,心緒安寧,就這麼一言不發地看了一晚上。

聖誕節清晨,沈司星在婉轉的鳥鳴中醒來,抬手試了試體溫,燒退了。

晏玦叼著一隻聖誕襪,哼唧哼唧往床上倒東西,可惜裡麵什麼也沒有,壓根沒有老七說的禮物。

“啊?老七那家夥,怎麼連鸚鵡都騙?”晏玦大失所望。

聖誕節?老七?

陸廷川捕捉到陌生的字句,打起精神。

沈司星打個嗬欠,眼角噙著淚花,悄聲吐槽:“隻有你會信吧。”

“唧,幾個意思?”

沈司星盤膝而坐,一手杵著下巴,另一手給老七發短信,拜托老七來他家走一趟,屋子裡可能有東西,但他看不出是什麼。

老七經驗豐富,實力不俗,說不定能看出門道。

半小時不到,沈司星和晏玦還在吃湯圓,老七就按響了門鈴。

門口叮咚一聲響,陸廷川坐直身子,神情一凜。

“這麼快?”

短信裡說得那麼嚴重,我不來快一點,怕給二位收屍。”老七進門,臉色不虞,四下望了望,看到晏玦蹲在碗邊啄湯圓,生龍活虎得很,才放下心。

老七手握一隻臉盆大小的羅盤,上麵刻畫著複雜的八卦陣法,外圍有三道凹槽,每道凹槽裡都有一顆銀色小球,羅盤的圓心橫折著豎起兩支細長的銀針,隨他的走動嗡嗡震顫。

“我先看看。”

省卻寒暄,老七在出租屋各處走了幾圈,沒找出可疑的地方。

沈司星:“怎麼樣?”

老七搖頭:“沒有。我原先以為,你用陰陽眼看不出來的話,那就不是鬼,極有可能是有人在你屋子裡放了巫蠱、壓勝之物,可是,羅盤沒有顯示。”

“非但如此,你家很乾淨,沈司星。”老七停頓了一下,“太乾淨了。”

沈司星垂眸思索,他昨晚也有相似的感覺。

這些時日,小區裡的鬼雖然少了許多,但或多或少會有夜半三更來家裡串門吸吸人氣的孤魂野鬼,會在門窗,尤其是空調出水口、下水口這類陰濕的地方留下陰氣。

什麼也沒有,反而更加可疑。

玉笏另一端的陸廷川聽著,神情稍顯尷尬,他大概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整夜都在屋子裡盯著,凡人可能感覺不到,鬼魂卻會出於本能的恐懼遠離此處。

忽然間,羅盤上的銀珠骨碌碌滾動,銀針劇烈晃動,倏地指向餐廳的角落,對準陸廷川所在的方向。

所有人噤若寒蟬,望了過去。

然而不到一秒,珠子停止轉動,兩支銀針也安靜下來,回歸原處。

陸廷川挑眉:“有意思。”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老七,眸間劃過一絲寒光。

老七的羅盤不似凡品,儘管老七對他的存在一無所覺,身體也的確是肉體凡胎,但老七身上有種奇怪的違和感。

一絲隱藏得很好的死氣。

晏玦炸成一團,唧唧大叫。

“找到了?”沈司星凝神,沒在餐廳角落看出異樣。

老七乾巴巴道:“不知道。”

他低下頭,狐疑地看了沿手中的羅盤,調試了幾下,再沒有複現出剛才的異狀。

“可能是羅盤太敏感了吧,它經常這樣,應該沒什麼大事。那我就先走了,師父那邊離不開我。過幾天的宴席,要派車來接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