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80(1 / 2)

輸液輸完,急診科的醫生來檢查了一遍,確定沈司星意識清醒,各項指標正常,才讓他簽了單子,放他回家休息。

臨走前,醫生忍不住教訓:“像你這年紀的男孩子,誰不是能吃下一頭牛?以後好好吃飯,彆因為放暑假就顧著玩遊戲,晝夜不分,饑一頓飽一頓的,明白了嗎?”

大概是看他眼珠子發紅,以為是在網吧打遊戲熬的,才下此結論。

沈司星麵露尷尬,瞟了眼陸廷川,收到對方一記“沒好好吃飯?”警告的眼神,腦袋跟著低了下去。

“好的,醫生,以後我會監督他。”陸廷川應和,接過藥單和病曆,領著蔫頭耷腦的沈司星回家。

臨到家門口,沈司星才驚覺,陸廷川未免太熟門熟路了點兒。

可他還沒來得及問,陸廷川就指尖輕掃,揮出一道銀光,隻聽得鎖舌哢噠一聲響,防盜門應聲大開。

“……”

“你怎麼才回來?急死我了。”晏玦跟顆炮彈一樣從客廳裡嗖地竄出來,毛乎乎的翅膀親熱地往沈司星臉上拍。

沈司星吸了滿嘴絨毛,鼻子發癢,想打噴嚏:“在醫院出了點小事,耽擱了一會兒,阿嚏。”

一人一鳥親昵半天,晏玦方才感覺一道意味深長的視線落在自個兒身上,令他如芒在背,一抬頭便看到陸廷川正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晏玦嚇一大跳,渾身羽毛炸成一團,翩然落到沈司星手上,霍地伸出一隻翅膀,指向陸廷川:“你怎麼在這兒?你不是應該在酆都嗎?”

陸廷川溫言道:“休假,來人間看看。”

“唧?”晏玦吐槽,“休假?酆都大帝不該996,007麼,怎麼還有假期的?陸廷川,你其實是來摸魚的吧?”

“摸魚?”陸廷川疑惑,沒聽明白。

沈司星頭痛,揉按太陽穴,輕聲說:“進屋說。”

他租的是兩室一廳的精裝公寓,和晏玦住一塊非但不小,還很寬敞,軟裝也算溫馨。

但屋子裡多了個西裝革履的陸廷川,身形頎長,氣質矜貴,臉漂亮得盈盈生光,就顯得空間狹小低矮,裝潢隨意廉價了。

沈司星抿抿嘴唇,讓陸廷川先坐,他去收拾一下。又問陸廷川有什麼想喝的?他這兒沒有好茶葉,隻能委屈酆都大帝一起喝可樂、礦泉水。

陸廷川看他局促到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不免覺得好笑:“不用客氣。”

接著,補充道:“我來過這裡,知道吃的在哪兒。”

聽到這話,沈司星的耳尖發燙。

陸廷川的確來過他家,但那時陸廷川沒有露麵,把他當紙片人養,他還能自欺欺人一番。現在兩個人關係變了,陸廷川則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屋子裡,他的地盤上,搞得他連呼吸都有些許緊張。

“那你自便,我去洗個澡。”沈司星輕吸口氣,轉身回到臥室。

合上門的瞬間,晏玦咻地跟了進去,攏起翅膀,蹲在衣帽

架上,歪了歪頭,看著沈司星翻箱倒櫃找得體的睡衣。

“你不對勁。”晏玦橫插一句。

沈司星好不容易從一堆有的沒的衣服裡,翻出一身不是老頭衫和大褲衩的成套短款睡衣,聞言,敷衍地唔了聲。

晏玦好奇得要死,簡直抓心撓肝:“他到底來乾啥的?怎麼跟到家裡來了?是不是酆都又出了什麼岔子?”

“那倒沒有……”沈司星本想說,這回出岔子的是他,但看到晏玦目光炯炯的樣子,又把話咽了回去。

要是被晏玦知道,他被泰國小鬼纏上,可能命不久矣,不知道這傻乎乎的鸚鵡能鬨出什麼亂子。

“師父他來人間看看我。”

“他沒事來看你做什麼?”晏玦不信,鼓了鼓臉,想到陸廷川黏在沈司星身上的眼神,忽而福至心靈,“哦豁,我知道了,你倆指定有事兒。”

晏玦越說,越覺得這想法很有道理。

酆都大帝日理萬機,雖然跟沈司星是師徒,又是過了命的交情,但也沒必要跟到沈司星家裡來,說話的語氣還那麼親密,且旁若無人,連他都插不進去嘴。

“你該不會跟他……?”晏玦瞠目結舌,吱吱大叫,像吃到了什麼驚天大瓜。

沈司星歎口氣,抱起睡衣和浴巾,拐進主臥浴室,關門之前輕飄飄撂下一句:“嗯。”

晏玦砰地撞到門板上,頭暈眼花地落到地毯上,內心無比震驚:“我靠!不是,沈司星,你路子這麼野啊?”

半晌,嘩啦啦的水聲停下。

沈司星走出浴室,腦袋上罩著浴巾,擦著頭發走進客廳,就見到晏玦窩在茶幾上的竹編果盤裡,霸著電視機看肥皂劇。

陸廷川端坐在沙發上,捧著他的一本課外書,津津有味地讀,一人一鳥互不打擾,但氣氛微妙凝滯。

見沈司星出來,晏玦立刻跟他擠眉弄眼,瞄一眼他,再扭頭瞟向陸廷川,臉頰上的腮紅紅彤彤的,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

沈司星頭大不已,生怕晏玦給他來一句:“不給哥們重新介紹一下?”

於是,沈司星快步走到陸廷川身前,攥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臥室裡領:“師父,過來幫我看看。”

陸廷川挑了挑眉,並沒有多問,順著沈司星的力氣起身。

關上房門,不等陸廷川發問,沈司星搶先一步說:“晏玦性格就那樣,但他心地不壞,你彆介意。”像是擔心陸廷川一個不舒坦,就送晏玦下去見他前夫。

“我知道。”陸廷川了然,隨後無奈地問,“在你眼裡,我的脾氣有那麼惡劣?”

沈司星哽住,抬眸掃了眼陸廷川,心想,如果他也算脾氣壞,世界上恐怕沒人稱得上是好脾氣了。

好在陸廷川沒有追問,轉而問他,是不是後背疼?越到後期,鍍金嬰屍附著的那塊肌膚就越容易疼痛,尤其是沾水之後。

“嗯。”沈司星點點頭,指尖搭上領口的扣子,剛想解開,卻又覺得不妥,才收回手,陸廷川便上前一

步,下一秒,手背就被陸廷川攏住。

“我看看。”陸廷川垂眸,瞳孔粼粼如水,語氣卻不由分說。

沈司星往後退,被陸廷川逼到衣櫃邊的穿衣鏡旁,倚住冰涼的鏡麵,終於是無路可退。

他舌尖頂住上顎,彆過臉,屏住呼吸,感覺到陸廷川的手指拂過他的鎖骨,玉石似的指甲抵著他的下頜軟肉,一枚接一枚地解開睡衣紐扣。

呼吸落在頭頂,如和風微煦。

沈司星的發絲根根豎立。

陸廷川分明沒做什麼,幫他褪去上衣,讓他轉過身,扣住他的骻,示意他塌下腰身,之後,在背後抹上鎮痛膏藥的動作也毫不逾矩,但沈司星就是緊張得不行,心臟跳得厲害,手心都汗濕了。

“好了。”

上好藥,陸廷川攬住沈司星的腰,把人掉了個個兒,又幫他係好扣子,穿好衣裳。

見沈司星渾身僵硬,像被人拎住耳朵,兩腳懸空不敢動彈的兔子,陸廷川又心疼又想笑。他摸了摸沈司星的後腦勺,牽著手,把人領到床邊,塞進被褥裡。

“先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陸廷川坐在床頭,俯身親了下沈司星額頭,嘴唇薄而涼,“我就在這兒,幫你守夜。”

“嗯……晚安,師父。”

“睡吧。”

沈司星沒撒手,纖長的手指屈起來,勾住陸廷川的手,隨即聽話地闔上眼皮,不一會兒,又悄悄睜開,偷看閉目冥想的陸廷川,見他呼吸平緩,沒有消失不見的意思,方才沉沉睡去。

眼前的一切,仿佛美夢成真。

*

翌日,他們來到沈家的大平層公寓馬路對麵。

和沈司星在郊區租的房子不同,雖然同叫公寓,但不是一回事,物業安保水平如隔天塹,不靠點兒特殊手段,很難從正門混進去。

直到親眼看見鄭曉梅的保時捷跑車從在地下停車場駛離,沈司星才衝陸廷川點點頭。

兩人躲到一棵行道樹後,陸廷川摟住沈司星的腰,隨即掐了一道法訣,身形一閃,下一霎,便縮地成寸出現在一戶高層公寓內。

中央空調無聲吹出冷風,入戶廳敞亮空闊,大理石花磚光可鑒人,衣架上掛著幾隻皮包,角落堆著沒打包好的物流紙箱,家具被防塵布覆蓋,看上去稍顯淩亂。

沈司星掃視一圈,抬頭看向玄關角落的監控探頭,給陸廷川使了個眼色。後者指尖輕勾,撇出一縷銀光,攝像頭的電源燈閃爍幾下,悄然熄滅。

“看樣子,鄭阿姨打算搬家。”沈司星語氣平靜,分析他那位繼母的一舉一動,“我爸的生意遇到了一點麻煩,這套房子他們估計是抵押出去了。”

陸廷川問:“你推測,是她養的小鬼?”

“嗯。”冷氣太強,沈司星環抱雙臂,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時間線太過巧合了。”

因為陰陽眼的緣故,沈司星的體質一向說不上好,但仔細回想起來,這半年他身體虛弱下去的關鍵節點,正是那次他同父

異母弟弟的百日宴。

宴會上,鄭曉梅曾抱著他繈褓中的弟弟,一定要他抱一抱。

如今想來,當時鄭曉梅臉上的笑容分為怪異。

陸廷川頷首,走上前去,從袖裡乾坤取出一件羊絨披肩,披在沈司星肩頭:“這是養在天庭雲海的雲灘羊,絨毛溫和細膩,有抵禦陰氣的功效,對你的修行大有裨益。”

沈司星肩頭一暖,手腳都暖呼呼的,像泡在溫水裡,於是裹緊衣襟,小聲道謝。

“解除鍍金嬰屍的詛咒倒也容易。”陸廷川話鋒一轉,目若清霜,淡淡地掃過這間奢華的公寓,“直接消滅本體即可。”

換言之,他們需要找到鄭曉梅供養的小鬼本體。

“如果不在這兒怎麼辦?”沈司星目露憂慮,“他們應該還有其他房產,但我不大清楚位置。”

陸廷川搖了搖頭,手腕翻轉,變出一張符紙,再掐了一道令人眼花繚亂的法訣。

嘩!

銀藍火光瞬間點燃符紙,將之燒成灰燼。符灰飄落到地上,形成一個鬼臉似的恐怖圖案。

沈司星眼皮一跳,躲到陸廷川身後。

“我們運氣很好,她還沒來得及轉移鍍金嬰屍。”陸廷川略鬆口氣,“如果換個隱蔽的地方,想在十天之內找到就有些困難了。”

沈司星壯起膽子調侃:“我還以為你是無所不能的。”

陸廷川垂眸,看沈司星一眼,撥開他頸側的碎發,懷念又慶幸地說:“沈司星,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無所不能。”

倘若他真的強到從心所欲的程度,他們就不會分開上千年的時光。

萬幸,他和沈司星找到了彼此。

沈司星溺在陸廷川溫柔容讓的目光裡,腦袋暈暈乎乎,片刻後,才想起來現在不是跟陸廷川拉拉扯扯的時候。

為防鄭曉梅提早回家,他們兵分兩路,從大平層公寓回遊動線的兩頭去尋找鍍金嬰屍的蹤跡,互相約定如果遇到危險就出聲示警。

沈司星取出桃木劍,從客房到書房,挨個翻找櫃子和抽屜,連主臥浴室智能馬桶的水箱都沒放過。

走進衣帽間,沈司星眼底紅光一閃,頓住腳步。

衣帽間雜亂如颶風過境,奢侈品包裝散落一地,包櫃和珠寶櫃空了一半,不知是被鄭曉梅搬走了,還是變賣了。

然而,在房間角落,半透明的包櫃附近,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嬰兒身上的爽身粉味,奶香奶香的,濃鬱而甜膩,在那之下還隱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腐臭。

那是屍體散發的死氣,無論煉製時加了多少藥材、香料,都無法掩蓋的惡臭。

他打開包櫃,半蹲下身,取走幾隻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皮包,觀察良久,才用桃木劍輕輕一戳,卡入櫃子背板的一道縫隙。

沈司星眉心輕蹙,手腕稍稍用力,那塊木板就悄無聲息地滑到一旁,一股屍臭鑽入鼻腔,露出裡麵藏在牆體中的一座神龕。

神龕僅比沈司星的膝蓋高出一截,

赭紅木板猶如乾涸的血液,前麵的供桌上擺了幾支燒到大半的蠟燭,燭芯熏黑,彌漫著一股焦味,果盤裡盛著小孩兒愛吃的奶糖和曲奇餅乾。

沈司星定睛一看,餅乾邊緣有幾道模糊的牙印,牙齒米粒大小,就好像真的有個小娃娃捧著曲奇餅乾啃過一般。

可是,神龕裡空無一物。

“嗯?”

倏忽間,沈司星背後一涼,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揮劍向後掃去。

嘩啦——

身後的香水架子倒下,香水瓶碎裂一地,各式各樣的花果香、脂粉香融合,叫人頭暈腦脹,暫時遮蓋住屋內的屍臭。

沈司星抬頭,一道眼熟的小身影倒掛在水晶燈上,洋娃娃大大的玻璃眼珠牢牢地盯著他。

“果然是你。”

洋娃娃下巴的球形關節一張一合:“這是我家。”

沈司星懶得跟他爭辯,挽了個劍花,劍光一閃,直刺洋娃娃而去。

洋娃娃體格小,身形又靈活,蹬了一腳水晶燈,就落到不遠處的沙發上。

水晶吊墜叮鈴作響,劇烈搖晃。

沈司星直接召喚出厲鬼邵建國,想故技重施控製住洋娃娃。

可那洋娃娃吃過被邵建國奪舍的苦頭,自然不可能再掉到同一個坑裡去,腦袋扭過九十度,避開邵建國的視線。

轉瞬間,他們就過了好幾招,衣帽間遍地狼藉,沒了下腳的地方。

陰毒的鬼氣如同地下河水,不多時,就讓沈司星渾身冰涼,冷汗涔涔。

他悶哼一聲,抬手捂住了劇痛的肩膀,眉頭緊擰,心裡清楚在這片皮膚之下是一團黑黢黢的鬼氣,在不斷汲取他的氣血和法力。

洋娃娃自以為得計,咧開嘴角,獰笑道:“沈司星,你快要死了!”

“是麼?”沈司星低著頭,睫毛顫動,嘴角浮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