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81(2 / 2)

樹影婆娑,電線杆上貼滿狗皮膏藥,單元樓門大開,樓道昏暗,仿佛午後的陽光照不進來一般。

沈司星跟在隊伍最後,爬上三樓,進入一戶人家。

這家人姓陳,是一對中年夫妻和他們的兒子,據他們聲稱,八年前,他家剛出生沒滿百日的小女兒在家中憑空丟失。

警察來過無數次,甚至把陳家夫妻倆和大兒子都列做嫌疑人,但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失蹤嬰兒的線索。

鏡頭對準失去女兒的母親,她才不到四十歲,卻已是兩鬢斑白,臉頰落滿色斑,說話時嘴角下撇,顯出三分苦相,失去女兒的痛苦有如狂風侵蝕岩柱,在她臉上落下了一道道去不掉的痕跡。

“那天是農曆三月十五,月亮很大,很圓。”可憐的女人回憶道,“晚上七點左右

,我給閨女喂完奶,把她放到小床上,就想著把奶瓶放去廚房。等我回來,她就不見了!()”

我把家都翻遍了,又讓我男人和兒子一塊找,怎麼也找不到。一進一出不到一分鐘,怎麼會不見了呢??()”女人說著說著,就掩麵而泣,“家裡人都怪我,怪我沒看好她……知道月圓夜有狐仙,為什麼不把窗戶關好?”

屏幕內外,所有人都陷入了揪心的沉默。

老陳抽了口煙,長歎一聲:“我沒怪你……狐仙要帶走我家閨女,就算關上窗也攔不住。”

陳家大兒子小陳,今年十七八歲,妹妹失蹤時他才十歲左右,家庭突遭變故,他也在壓抑的環境中孤獨地長大,眼下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

小陳把拳頭砸在茶幾上,憤憤道:“偷彆人家的孩子,算他奶奶的仙?”

沈司星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尋人尋物不是沈司星所擅長的方向,於是,當伊涅斯拿出通靈板,清玄道長取出一張黃紙,詢問失蹤女嬰的生辰八字時,他往沙發角落挪了挪,手指勾著衛衣兜帽的鬆緊繩,假裝那是陸廷川的頭發。

彈幕見狀,紛紛嘲笑:“仿佛看到了跟學霸一起上提高班的我,什麼都不會,隻能裝鵪鶉。”

“你們懂什麼叫有自知之明?”

“總比不懂裝懂拖後腿強。”

“星星是有社恐嗎?從頭到尾沒吭一聲,在角落種蘑菇,嗚嗚嗚什麼萌物!”

“怕了你們這群女的了,見個男的就無痛當媽。”

“你男疾男戶?”

伊涅斯·鐘把通靈板鋪在餐桌上,請陳家人逐個過去,握住他們的手,挨個詢問八年前的情形。

客廳的吊燈光線昏黃,直直打在伊涅斯臉上,落下詭譎的陰影,讓她看上去頗具神秘感。

沈司星投過去好奇的目光,見伊涅斯閉上雙眼,手裡舉著一條水晶吊墜,在通靈板上搖晃,口中念念有詞。

忽然間,伊涅斯兩眼一翻,鏡頭裡隻能看到一對眼白,發出一陣喑啞的喉音,口音濃重,與方才全然不同,好像有一個老婦人在借著伊涅斯的喉嚨說話:“我看到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聽到伊涅斯喃喃:“銀色的,水一樣的月光越過窗台……一團黑影,長長的尾巴,有一米多長,堵住了窗口。還有,那是什麼?狐狸的眼睛?是了,狐狸,它抱走了女孩……”

“現在,不,不對,昨晚,女孩出現在河邊,我聽到了她的笑聲。一條河,我們該順著河去找。”伊涅斯闔上眼皮,渾身打了個寒噤,像悶了一口苦藥。

“當真?”

陳家人麵麵相覷,雖然他們早有猜測,認為是狐仙偷走了孩子,但這話從一位靈媒口中說出來,就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

彈幕亦有同感:“伊涅斯是根據陳家人的說辭現場瞎編的吧。”

“我上我也行。”

懷疑的目光針紮一樣刺在伊涅斯臉上,清玄道長冷哼一聲,吹動一縷胡須。

() 唯有沈司星不動聲色,目不轉睛地盯著伊涅斯的水晶吊墜。水晶沒被拋光過,看起來很粗糙,無法折射光線,但在沈司星眼中,那塊水晶閃爍著鬼火般的熒光。

有點東西,他想,居然是貨真價實的法器。

伊涅斯收起通靈板,小心把水晶項鏈掛回脖子上,留意到沈司星的視線,眨了眨眼睛,拋過去一個善意的微笑。

輪到清玄道長了,剛才他已問過陳家人的生辰,尤其仔細問過女嬰的八字,用紫微鬥數掐指一算,就得出結論:“孩子還活著。西北方向,離廊市不遠,最遠不超過一百公裡。”

清玄道長到底比伊涅斯名頭大,堂堂道教協會副會長說這話,陳家人不由得多相信了幾分,對望一眼,便抱頭痛哭。

節目組工作人員也麵露喜色。

孩子活著,節目就有東西拍,要是真把孩子找著了,那可是能上熱搜第一的大新聞!

彈幕這時吵成一片,有說是節目組台本的,陳家人都是請來的托,有說是真人真事的,他就是陳家人的鄰居的姨媽的表外甥。

還有更多觀眾把壓力給到沈司星:“同組的兩個選手都有表現了,阿妙是道長帶來觀摩的不算數,你總得發揮一下啊。彆一句台詞沒爭到,就光速淘汰了哈。”

“那啥,我怎麼感覺星星就是來走過場的?”

“毫無搶鏡頭意識的鹹魚一枚。”

就在部分觀眾失望於沈司星第一集就會慘遭淘汰,節目顏值分即將大打折扣時,沈司星總算是紆尊降貴,扯了扯衣擺,從沙發上站起身。

“我來看看吧。”沈司星輕聲說,“如果清玄道長沒算錯距離和方向,我應該能算出大概的位置。”

導演喜出望外,趕緊招呼攝影師,把八個機位都對準沈司星。

沈司星沒打算出風頭,但陳家夫妻看上去格外可憐,像兩團被生活□□過的紙團,皺皺巴巴的,隻能緊緊依偎著,抱團取暖。

而且,那位失去女兒的母親讓他想起了自己的……

他也失去過家人,直到沒什麼好失去的,直到孤身一人。那種痛苦,無力,疲憊,麻木的心情,他切實體會過。

沈司星輕吸口氣,憑空取出一枚破爛不堪的木質腰牌。

清玄道長原本在閉目養神,對沈司星的舉動不屑一顧,但他餘光瞄到腰牌的形製,立時坐直了身板,兩眼放著精光,牢牢盯住沈司星。

腰牌既圓又方,雕花模糊,仿佛曆經千年時光,用朱砂刻著“地府十八殿閻羅”“秦廣王殿下欽賜”兩列字。

阿妙雙手捂住眼睛,似乎被木牌上的鬼火灼傷,不敢逼視。

伊涅斯神情鄭重,其他人見狀,也安靜下來。

彈幕無語:“不就一破木牌嗎,搞這麼隆重?”

“你們有看清沈司星怎麼把木牌變出來的嗎?我倒退回去慢放都沒看明白。”

“好奇+1。”

“說不準他是魔術師呢,哈哈哈!”

“魔

法(),是魔法。

沈司星捏緊木牌(),下一秒,他就出現在地府秦廣王殿前,把秦廣王嚇得不輕。

“借生死簿一用。”

秦廣王臉上贅肉抖了抖,艱難地把口中的棗泥糕咽下,才把生死簿推了過去。

沈司星倚在禦桌邊,先找到廊市,再按出生時間找到陳家小姑娘的名字,皺著眉頭,迅速瀏覽了一遍,便把生死簿還給秦廣王。

“走了。”沈司星點點頭,“多謝你。”

“嗯?這麼快?不留下來喝杯茶再走?”秦廣王說,“把陸廷川也叫來啊,天冷了,一塊打邊爐。”

沈司星婉拒:“有點事,下次吧。”

然而,在旁人眼中沈司星隻不過是雙目放空,仿佛神魂抽離了一瞬,睫毛顫動幾下,眼睛就恢複神采。

“我怎麼覺著,他的眼睛突然變得好紅啊。”

“不是眼白有血絲,是眼珠子本身紅,嚇人!”

“大哥們,我半夜躲在被窩裡看的,彆嚇我。”

也許是光線原因,在場的人反而沒有屏幕外的觀眾看得清楚,對沈司星短暫的瞳色變化一無所察。

陳家人疑惑地看著他,想問,又不敢問。

清玄道長著急道:“小沈,說說看,你在……看到了什麼?”

沈司星警告似的看了清玄道長一眼,後者才把後半句的“地府”吞了回去。

他心下納罕,一個靈媒,一個道長似乎都算出了點有用的信息,與真相出入不大,《夏日驚襲》這節目不愧是孫天師的徒弟攢的局。

“嗯,我想我知道孩子在哪兒了。”沈司星的聲音清泠泠的,猶如雲隙落下的福音,“在朱河縣,應該離這兒不算太遠。”

眾人倒吸一口氣。

朱河縣豈止是不太遠,簡直就在大家夥的眼皮底下,距離廊市不過二十分鐘車程,由一條名為朱河的河流相連。

彈幕炸開鍋:“對上了,都對上了!伊涅斯說有一條河,清玄道長說在西北方向一百公裡內,沈司星直接點明了,孩子就在朱河縣城!”

“台本,果然是台本。”

“彆掃興啊,是不是台本,去朱河縣看看不就知道了?”

“切,一唱一和裝神弄鬼的,坐等打臉。”

彈幕如何爭吵,錄製節目當時的沈司星全然不知情。

節目組跟他再三確定好孩子的位置,導演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就喜笑顏開:“我跟縣城那邊聯係好了,我們現在就過去,那邊有人安排住宿。”

陳家人聞言,既激動,又不安,期期艾艾地問,能不能跟著一起去?

沈司星看了眼清玄道長,輕輕搖頭:“等我們把孩子帶回來吧。”

“哎……”陳家人說話間,已然淚眼婆娑。

臨上車前,沈司星給陸廷川發去一條信息:“今晚回不了學校,要在外麵留宿。”

“嗯?”

“節目拍攝出了點狀況,要去朱河縣。”沈司星自覺報備,語氣乖巧,“肚子好餓。”

陸廷川冷酷回複:“吃點東西。”

沈司星無語,關上對話框,APP上就冒出一個小紅點。他坐到靠窗的位置,係好安全帶,額頭抵住車窗,這才慢吞吞地重新打開對話框。

“除了茯苓糕還想吃什麼?”

“貓貓歪頭.gif。”

“晚上給你帶夜宵。”

沈司星幾乎能聽到陸廷川無奈的低笑,溫柔濕潤的氣息拂過耳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