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現場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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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墓位於姑蘇城郊的一座村莊外,矮小的土丘荒草萋萋,北麵是一座不知名的丘陵,三麵被農田環繞,遠處溪水潺潺。
天色陰暗,空氣中彌漫著下雨前的土腥味,漫天的蜻蜓低飛。
灰蒙蒙的天幕下,挖掘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展開,沈司星一行人到的時候,工地外圍了一圈看熱鬨的村民,老老少少,人頭攢動,還得要警察維持秩序才沒出亂子。
工作人員們在盜墓賊們炸開的盜洞外搭了個棚子,地上鋪著防水布,用腳手架加固過入口,防止一會兒下雨導致墓道坍塌。
剛進入現場,沈司星就看到小邱和幾個室友,穿了身全白的防護服背對小土坡拍照發朋友圈。
小邱遠遠瞅見他的身影,一疊聲招呼道:“沈司星?喂,快換好衣服過來!”
“……”
沈司星性情孤僻,並不合群,但大學室友們對他還算照顧,他也不打算特立獨行,拂了小邱的麵子。於是套了身防護服,穿上雨靴,戴好鞋套,站到幾個室友身邊。
哢嚓!
閃光燈亮起,照片裡除了沈司星表情懵懵的,每個人都掛著燦爛的笑容。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去現場乾活,可得好好紀念一下。
院長忙著指導挖掘工作,也沒工夫搭理他們這群本科生。沈司星樂得清閒,跟室友們一起拿上測繪器材幫師兄姐們做前期測量工作。
幾人走到小土坡西北角,穿著鞋套走路多有不便,小邱腿肚子都麻了,索性一屁股坐到山坡上,把鞋套和雨靴脫了,抖落抖落裡麵的碎沙石。
“歇會兒!”
沈司星嗯了聲,也跟著坐下來,眺望一望無際的水稻田。
濕涔涔的風吹過,水稻倒伏下去,沙沙作響。忽然間,沈司星的眼睛睜大了點兒,胳膊肘懟了下一旁的小邱:“那是什麼?”
小邱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有十幾隻肥頭大耳的老鼠排成一列,正鬼鬼祟祟地從水田裡爬出來。它們有小狗崽大小,毛發呈灰褐色,稍不注意就會和泥土融為一體。
“哦,田鼠嘛,你沒來過南方農村吧?水稻田裡有這個很正常,田裡還能養魚呢。嘿,瞧這油光水滑的,吃的可真好,比咱們先一步共同富裕。
”
沈司星鬆口氣,心想,他可能是被核桃微雕上的圖案搞得有點神經緊繃了。
老鼠和田鼠,也不是一種東西。
不過,他剛放鬆下來沒多久,耳邊就炸開一聲小邱的慘叫:“啊——!什麼鬼東西在咬我的腿?!”
沈司星低頭看去,小邱的左腳不知何時陷進泥裡,凹下去一個土坑,邊緣隆起一圈,泥土飛濺,好像有東西藏在地下,想把小邱帶到地下。
其他舍友嚇得臉色慘白,噌地跳起來,大罵“我操”,傻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電光火石間,沈司星手腕一抖,憑空拔出一把桃木劍,在眾人的驚歎和尖叫聲中,毫不猶豫地朝著小邱腳邊劈了下去。
小腿上那股蠻橫的力道消失了,土坑邊緣湧出黑紅的血水,咕嘟嘟冒泡,倏忽間,就滲入泥地裡,留下一灘深紅的血漬,讓眾人知道剛才不是幻覺。
小邱渾身發軟,癱倒在地,兩隻手抱著腿,把左腳拔出來,看過去一眼,就嚇出一頭冷汗:“我靠,得虧我穿的雨靴,鞋底厚,下麵啃出一個洞!”要是直接啃在腳上,那後果不堪設想。
不僅如此,純白的防護服小腿的位置千瘡百孔,像是被什麼動物撕咬出來的,看著瘮人。
眾人心頭一陣後怕。
“小沈,你是我滴救命恩人啊!回學校請你吃飯,不,不對,我全家都得請你吃飯。”小邱抹了把臉,自嘲道,“我剛剛還以為要涼了呢,拚命在那兒掙紮,但我一尋思,我要是涼了,你們幾個王八犢子不都得保研了,那可不行,保研得帶上我。”
“你快閉嘴吧。”室友們哭笑不得。
沈司星拿桃木劍劃開小邱的牛仔褲腿,沒破皮,但也浮現出大片淤青。他又蹲下身,去看小邱的耳垂,萬幸,上麵沒有血點。
“這座戰國墓再挖下去可能有風險。”沈司星皺眉,扭頭告訴另外幾個室友,“跟院長說一聲,今日不宜動土,停工吧。還有,把小邱扶去醫院,問問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這……”室友猶豫。
沈司星平靜道:“就說是我說的。”
他聲音很輕,在陰風中有些虛無縹緲,但莫名地讓人信賴。
四個室友用胳膊架了個轎子,把小邱抬去山腳下。沈司星獨自站在原處,等室友們的身影遠去,才從背包裡取出發娑婆,再用桃木劍當作鐵鍬,雙管齊下,三下五除二沒一會兒就挖出一米見方的土坑。
坑底湧出一股惡臭,裡麵密密麻麻的全是老鼠的屍體,簡直是個老鼠的亂葬崗!
沈司星頭皮發麻。
他捏著鼻子,蹲到土坑邊上,杵著桃木劍,在屍堆裡攪合了一下,聽到咕嘰咕嘰的水聲。
看樣子,這些老鼠死亡的時間不算長。
少頃,桃木劍尖觸底,似乎劃拉在一個金屬的蓋子上。沈司星屏息凝神,把老鼠屍體挑到一旁,中間空出一塊,底下果真有一塊青黑色的金屬活門,質地似乎是青銅,鎖頭用鐵水澆築,已然鏽跡斑
斑。
沈司星握緊桃木劍(),輕輕戳了下€()_[((),那隻青銅鎖頭就跟豆腐渣似的,碎成稀巴爛。
“……”
質量也太差了!
桃木劍斜插進門縫,稍微用力一翹,沈司星就聽到嘎吱一聲,打開一個半人寬的出入口。裡頭伸手不見五指,僅能讓一個成年人側身往下爬。
青銅活門在戰國墓西北角,位置應當遠離主墓室,沈司星猜測,當初建成它的目的,估計是工匠們擔心陵墓建成後被活埋陪葬,留了個後路,沒想到墓主一家毫無憐憫之心,用鐵水將鎖頭密封,把最後的活路也給斷了。
沈司星思慮片刻,摸出手機給陸廷川留言,乖乖報備要下一趟姑蘇市郊區的戰國墓。
陸廷川那邊可能在忙,沒有回信。
沈司星掃了眼山腳下上百號工作人員、老師、同窗,以及工地周圍的村民,擔心再拖下去,還會出現受害者,咬了咬牙,側過身子,爬進坑道中。
裡頭陰暗濕冷,時不時有凝水落在沈司星頭頂。墓道斜向下,坡度不大,沈司星雖然前胸後背都被冰涼的墓磚抵著,像隻螃蟹一樣橫向攀爬,但行動尚且自如。
漸漸的,墓道寬闊起來,沈司星落在一間低矮的墓室中,角落有陶罐散落,中間一個半人高的墓坑,裡麵有牲畜的白骨。這兒應該不是主墓室,那就是耳室之一了。
沈司星打開手機燈光,把亮度調低,小心打量四周。
窸窸窣窣。
沈司星聽到了奇怪的動靜,像有什麼動物在逃竄。那聲音稍縱即逝,就在沈司星以為自己聽錯了時,手機電筒的光圈照到了一隻巴掌大的黑老鼠。
老鼠的眼睛通紅,胡須聳動,像在嗅沈司星身上的氣味。
“!!!”
沈司星頭皮一緊,退後半步,握住桃木劍擺開架勢。
“新娘子。”老鼠嘶嘶地說。
“什麼?”沈司星怔住。
這世上有狐仙,那有能口吐人言的老鼠精——灰仙,也不奇怪。可它說的新娘子是什麼意思?
黑老鼠蹦躂幾下,嘰嘰喳喳叫,尖利的叫聲此起彼伏。
沈司星悚然驚覺,墓室裡居然密密匝匝的全是老鼠。它們躲在暗處,卻又不是陰魂,故而,他的陰陽眼很難捕捉到。
沈司星沉默了一會兒,拔腿就想跑,下一刹,他後頸劇痛,一隻體型碩大的田鼠墓室天花板落下,狠狠砸在他脖子上。
沈司星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杵著桃木劍好懸站穩身體,墓室角落又湧起一股股熏臭的煙,一個勁兒往他鼻腔裡鑽,捂住鼻子也不管用。
輕敵了。
霎時間,沈司星頭暈目眩,昏厥過去。
等沈司星再次醒來,已不知今昔何夕,身在何方,隻隱約意識到自己也許還活著。
他坐在一隻轎子上,一身大紅嫁衣,被人扛著不知往哪兒去,轎子晃晃悠悠,珊瑚珠簾叮當地響。
可等沈司星低下頭,看到自己的雙手,又不確定了。
他的手變成了兩隻白白的毛爪子,不像貓科動物,也不像老鼠。
“……這是?”
沈司星從轎子座位旁的抽屜裡,翻出一隻瓜子兒大的梳妝鏡,看清楚鏡中的自己,他渾身毛都炸了。
三瓣嘴,紅眼睛,長耳朵,怎麼看怎麼像兔子。
還是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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