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要辦兩樁事，自然是分彆進行的。
先來赴約的是經義齋教《論語》的夫子唐夫子。她早年曾受過韓氏恩惠，自然是惟韓氏馬首是瞻。平日裡在書院對晏盈和晏知兩個孩子也頗多關照的。
如今一聽韓氏讓她在某些時候想辦法改一改晏知的成績，她就馬上應下了。
隻是想到已經轉了齋的晏盈，又忍不住道：“夫人，隻是盈兒如今不在經義齋了，隻怕我沒辦法為她……”
韓氏心裡閃過深深的厭惡，知道對方誤會了，但也不好直說，隻是道：“盈兒那孩子我另有安排。你隻管辦好阿知這事就成了，可千萬彆漏了痕跡。”
其實唐夫子這麼做是有風險的，隻是沒辦法不答應。“是。”
她走後一會兒，韓氏身邊跟著的心腹苗嬤嬤才道：“夫人，路夫子也來了。”
時務齋的路夫子路月秋，早年因父親被冤入獄，後來查清事實，昭雪天下，此後立誌不嫁人。她父親生前是工部尚書，非常擅長工部諸事，路月秋跟在他身邊耳濡目染，便也學了很多。崇文書院開啟時務齋遠比經義齋晚，但路月秋這樣的人，自然堪配夫子之位。
路月秋倒沒有什麼人情在韓氏手裡，隻是，韓氏掂了掂茶杯，諒她也不敢不接自己的話茬。
如果說她見唐夫子是為了幫助小女兒晏知的話，那麼，她見路夫子則是為了斷晏盈的青雲路。
路月秋是看在她是自己學生的母親份上才來的，也沒有什麼有求於首輔夫人的。
韓氏開門見山：“路夫子，盈兒轉入時務齋也有快一個月了，這孩子回家也不大愛說話，我想和你了解一下她的情況，如今在時務齋成績如何。”
路月秋心裡還是蠻喜歡晏盈這個孩子的：“雖說隻來了不到一個月，我們卻都很喜歡這個孩子。晏盈她有天資，又肯學習。我要恭喜你啊韓夫人，兩個女兒都很出色。”
韓氏微微一笑：“還得多虧了你們這些夫子辛苦教導。”心下卻想，晏盈那賤人，怎麼忽然有天資起來了。這可不行，萬萬不能讓她越過了阿知去。
路月秋：“不敢。”
韓氏不經意道：“夫子手裡整日裡有那麼多的學生，我家盈兒……”
她還未說完，路月秋已經起身，行了個禮：“夫人不必再說，我對所有學子一視同仁，並不敢因為晏盈是首輔的女兒就多有偏向。”
韓氏：“……”她並沒有讓路月秋對晏盈多多偏心啊！她是希望路月秋能夠把晏盈的成績往下撥一些。
韓氏臉色一僵：“夫子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過陣子的月考不是選拔魁首麼，我想你——”
路月秋卻直言，眼裡是堅強不屈的神情，像極了那種不收取一絲賄賂的絕世清官：“夫人此話，便是低看了我路某。我為夫子十幾年，從未做過這種事。夫人若想家中女兒成績好看，大可督促她努力。再不必如此羞辱我路某。”
韓氏：？？？
路月秋一甩衣袖：“路某還有事，恕不奉陪。告辭。”
隻留下一個瘦削的背影。
韓氏：“……”
苗嬤嬤：“夫人，這可如何是好？怎的都不聽夫人說完？咱們可不是要她拔高大小姐，而是拉低啊。”
夫人根本沒把話說完，這位路夫子也真是的，如此急性子，聽都不聽完就走了，真是給臉不要臉。
韓氏想了想，才冷冷一笑：“她哪裡是誤會了。她怕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好一個晏盈，在時務齋短短時間就收攏了人心。”還有這個路月秋，居然敢和她作對。
實在是……
韓氏又道：“一個路夫子不行，總有彆的夫子可以。”招了招手，讓苗嬤嬤替她辦事去了。
路月秋出了鏡花台，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晏盈的母親韓氏對她不好，偏心小女兒晏知一事，她其實也早有耳聞。隻是並不全信。在她看來，虎毒不食子，哪有人會對自己的女兒不好的呢？
隻是……今日與韓氏一見麵，聽她口風語氣，她便確信了，空穴未必來風。韓氏對大女兒的惡意，何止是漠視她，更是要毀去她的機會。
她雖然不是學生，但也知道得了魁首麵見皇後的機會對那些女孩子們是多麼重要。她們每一個人都在認真爭取。
她身為夫子，怎可蠅營狗苟？
所以她故意截斷韓氏的話頭，不讓她把話說出來。第二日在書院見到晏盈時，路月秋忍不住道：“晏盈，你好好準備月考。雖說你入時務齋隻有一個月，但天資驚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即便不一定得了魁首，第二第三也不錯。”
她是真的相信這個學生。
晏盈微微一愣，路夫子一向寡言少語，怎麼忽然這樣鼓勵她。
“是，學生謹遵教誨。”
不論如何，好好考就是了。前世經曆過各種考的晏盈，對考試根本沒在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