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2 / 2)

九枝也看著晏知道:“晏二小姐,令姐哪怕是管教你,也有分寸。你看看,是不是一點痕跡也沒有?”

說著,她拿出了一麵鏡子。

晏知也想看看自己的臉有沒有事,要是真有個什麼,她一定要以此為由在這個女官麵前狠狠揭穿晏盈狠毒的真麵目。

誒?怎麼一點痕跡也沒有。

“我真的很疼啊。”晏知委屈死了。

晏盈但笑不語。當然疼了,打人的最高境界——打得你有話無聲出,外人卻一點也看不出來,還要罵你不懂事。

晏知看向韓氏,想讓阿娘相信自己,偏偏這種情況,就連韓氏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小女兒看起來沒什麼事,而且當時是她挑釁在前,陸女官又說了“長姐管教”,她這個阿娘還能說什麼。

韓氏隻好道:“阿知跟我來。”又對晏盈道:“盈兒,你好好養身體,阿娘可見不得你受罪。”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有心管教阿知是好的,阿娘記得你的心。”

晏盈心下一沉,韓氏沒什麼,真正有手段的是晏首輔。事實上,她開始對一件事產生了懷疑:當年第一個提出要換孩子的人,到底是韓氏,還是晏首輔?

誰得利,誰有嫌疑。以晏首輔的心術來看,讓他戴一頂不怎麼綠的綠帽子,卻能換得兒子做太子,日後萬裡江山,這樣的好事,他會不想乾?

韓氏帶著晏知離開。

“看緊點。”韓氏對著向她行禮的下人們說。

沒走多久就有人密不透風地監視起了晏盈所住的這個院子。晏府長期由韓氏掌管,這一點她還是能做到的。

表麵麵子要給陸女官和她背後的陸皇後,那,如果是陸女官自己不小心,摔著碰著哪裡了呢。

韓氏心裡冷笑。走著瞧。

且不說晏府這邊晏盈的“狐假虎威”,長央宮中,陸皇後也開始著手排查。

九枝是她的心腹,但她並非隻有一個心腹,另一個心腹叫春英的,走正兒八經路線被選為宮女,潛伏了十來年,前三年才調到長央宮的。表麵看是皇帝派過來監視陸皇後的,實則是靖遠伯府準備了多年的暗樁,正是給女兒用的。

春英在其他人麵前和旁人無異,隻是個因為點心做得好而多受娘娘幾分關注的二等宮女,但此時九枝去晏家了。

九枝姑姑不在,可不就把春英姑姑給顯出來了?

春英做了雙麵間諜多年,陸皇後對她自然不可能一點擔心也沒有。但她在陸家的時候,本名叫“八枝”。凡是以“枝”字命名的,都是陸家費心培養的暗衛,更有親人被好好照看,可以說沒有後顧之憂。

春英和九枝一樣,是和陸皇後一起長大的,不能說像九枝一樣情同姐妹,但也有些情誼。如果說九枝對陸皇後是姐姐看著妹妹般,那她對著陸皇後就是極端的崇拜。她喜歡小姐這樣的人。

她要為小姐儘忠。

陸皇後將所有人打發走,隻留下春英,問她:“這些年,陛下把你放在本宮這,可有時不時問你些有關晏大小姐的事?”

春英有些詫異:“前幾年沒有,最近倒是有過一兩次。娘娘上回壽宴,召見了國子監和崇文書院的四位魁首,還贈了書,這事陛下與我打聽了一下細節。”

陸皇後眸色一深,她不禁想起了當日情形。她留下了晏盈,與她多說了兩句,希望她不要寄希望於太子,太子不是良配,沒多久,陛下就和尚同大師來了。當時陛下的神態是——有些急躁,有些緊張?

他當時還與晏盈打了個照麵。神情也有些親厚。隻是她當時並未多思,畢竟晏盈是韓氏的女兒,這位戀愛腦陛下有些“愛屋及烏”也是難免。

可如今看來,他的每個微表情都像另有解釋。

陸皇後深知,不管晏家是什麼情況,到底是韓氏知情,還是晏首輔知情,還是兩人都知情,宮中必有他們的同謀,就是她的枕邊人陛下。

真是她的好丈夫!

如果陛下心裡真的沒有鬼,做什麼要和春英打聽贈書的事。

陸皇後沉聲將今日陸銀蘭進宮來與她的猜測說給了春英。春英立刻就怒了:“娘娘,陛下這是將您當什麼了?又將咱們靖遠伯府當什麼!您的孩子,他隨隨便便就換走了,還有韓夫人,她可真會算計!”

作為雙麵間諜,春英其實是有些清楚那位陛下對首輔夫人的想法的,但是,甭管你有什麼想法,孩子、血脈的事情,是這麼兒戲的麼!

陸皇後經過一段時間的憤怒,心裡已經有些冷靜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查探清楚明白。若晏盈真是本宮的女兒,本宮要那些人都不得好死。”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春英知道陸皇後是真的動氣了。

“春英,你聯絡一下宮裡的暗樁,本宮要知道,太醫院的秦院使為何在太子一歲的時候請辭,皇帝與晏大小姐相關的事,本宮在行宮生太子的時候,伺候的那些人如今都在何處。切記,彆讓常希和陛下知曉。小心些。”

陸皇後當年懷有身孕,四五個月的時候就到了每年闔宮前往行宮避暑的時間段,不僅宮妃要去,皇帝也會帶著一乾朝臣及家眷前往,也算是給那些辛苦的臣子們發福利。

皇後有了身孕,自然是太醫院院使秦院使親自照料。秦院使多次說過,她的脈象不錯,應是會在八月中旬生產。

但八月初三,她便在行宮突然發動,那時她多難啊,父親戰死,兄長杳無音信,丈夫更靠不住,心腹也因為生病暫時離開她身邊。

等她醒來的時候,孩子已經在她身邊了。皇帝抱著兒子說,辛苦她生下了嫡長子。

她又何曾想過,枕邊人會瘋成那樣,將自己的孩子換成彆人的!

等過了幾日,她才聽說,晏首輔家的夫人也在初三那日發動了,生下了一個小姑娘。她當時還感歎,有點巧合。

她生產的時候,秦院使並不在,但是早就準備好的穩婆都在,她們合力照看陸皇後。如今看來,這些穩婆也有嫌疑。

靖遠侯府要是沒出事的話,自家女兒在宮中有孕,自然會找好信任的穩婆送入宮中,但家中出事,陸皇後隻好自己在宮中挑穩婆,還特意挑的是與各宮沒有牽扯的,沒想到,竟然還是出了岔子。

是啊,彆人有心算計,她怎麼防得了?

春英應下:“是。”她在後宮潛伏多年,對各宮人脈都了解得很,對常希那個老狐狸也時常打交道,對陛下也有一些了解,讓她來找證據,是最合適的。

之前是不知情,誰也不會閒著沒事乾特意往“晏大小姐是陛下的女兒”這個方向想。但有了這個方向,一切都好查多了。

春英去查的時候,顧院使正好來回話:“娘娘,晏大小姐身體並無事,還有些強健。不過娘娘令微臣說的話,微臣都說了。”

陸皇後聽說晏盈身體強健,心下就高興。見顧院使按照安排做了,九枝也順利留在了晏府,便點點頭:“有勞院使了。”

顧院使道不敢。

他走之後,陸皇後一直在發呆。直到春英回來時,見陸皇後還站在遠處,一動不動的,表情平靜得嚇人。

“娘娘。”

陸皇後緩緩轉過頭:“你說。”

春英:“秦院使忽然告老辭官,沒有什麼奇怪的原因。奴婢悄悄在太醫院打聽了,秦院使醫術高明,德高望重,當時辭官還正當年,按理至少還能再當院使十餘年。秦院使家中和睦,那年也沒有家事發生,屬下敬佩,同僚和睦,更不會懷才不遇。”

“更有一樁事,是顧院使方才與奴婢說的。他說在秦院使辭官前半年,就發現他時常神思不屬,但因為秦院使沒有耽誤事,顧院使也就沒有細問他。其餘更多的,隻怕娘娘要找伯爺去查秦家。”

陸皇後心裡一沉,秦院使這個樣子,顯然是有點什麼知情的。“還有呢?”

“娘娘生殿下之時,伺候娘娘的人,有些放出宮了,有些則調到了行宮。因為娘娘生產後不久,靖遠伯立下大功回朝,娘娘換了原來宮裡的一些人。這件事便也不顯得奇怪。”

春英說的是當時陸皇後的兄長回朝,陸皇後有人撐腰了,聽說妹妹都生完了,也怕妹妹和剛出生的小外甥受委屈,於是安排了一些陸家的暗樁入陸皇後宮裡,還有一些明麵上的,這些皇帝也都知道,在皇帝麵前過了明路的,也沒什麼好說。

當時的確是匆匆忙忙的。以至於很多細節都被陸皇後忽略了。她哪裡想得到皇帝真的是個大傻子。

不,或許她才是那個大傻子,親生女兒叫人換了,她還全然不知。

她咬了咬唇:“還有麼?”

春英看了看娘娘的臉色:“陛下前段時間找娘娘要玉顏膏給晏大小姐一事,奴婢也去查了查。當時唐將軍為了給兒子平禍,求到了陛下跟前,可陛下神色並不好,大發雷霆不說,後麵又召見了首輔大人,禦前的暗樁說,當時陛下和首輔大人的話有些奇怪。”

陸皇後閉上了眼睛:“說吧。”

春英沒當過母親,但她這個局外人此時也知道換孩子的事十有八、九了,她尚且覺得心痛,更彆提娘娘了:“陛下一見到首輔大人便說,首輔大人好大威風,令愛缺醫少藥的,竟隻命令唐家求藥。真為難了你一片慈心。晏首輔馬上就跪地認罪,承認自己私心,還說若是唐家求不到,他也要求到陛下跟前了。”

“最奇怪的是,陛下當時臉色不好看,還是叫了晏首輔起來,對他說,自己的女兒,須多疼著些。”

乍一聽像是皇帝提點自己的臣子,在家事上也上心些。但結合了那麼多不對勁,這一段話裡兩個男人的心術可就一清二楚了。

陛下在暗示、警示晏首輔,對朕的女兒上心些!

虧得陸皇後當時還給皇帝出主意,既能給晏大小姐送了玉顏膏,又沒給晏首輔體麵。可笑的是,那是她的女兒!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要用一個玉顏膏,還得她的生父和養父這樣百般算計地打機鋒!

陸皇後從未覺得自己這麼恨過人。

春英有些擔心地看著陸皇後:“娘娘,您彆傷心,當務之急是照顧好小主子,才有撥亂反正的那一日啊。那些子惡人遲早有報應。”

陸皇後抬起臉,滿臉都是淚水。“春英,你以為本宮是傷心麼?不,我是愧疚。”

“我不是一個好阿娘。”

她太對不起晏盈那個孩子了。

此前這麼多年,難道她從未聽說過晏家晏大小姐似乎被父母漠視麼,難道她沒聽說過晏二小姐出眾的名聲麼?她早該想到的,晏二小姐那麼出眾,她阿姐卻沒什麼好名聲。做阿娘的顯然偏心偏到了骨子裡。

是什麼讓韓氏這麼偏心?

韓氏生的大女兒,和她生的太子同日出生。她為什麼從未聯想過?

是她不在意。她這個皇後娘娘,可以在聽說晏大小姐被唐家公子磕破額頭之後,產生一絲憐憫之心,為她賜玉顏膏。卻不願意再多想幾分。

她女兒身上受的諸般苦,她這個阿娘,也有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