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2 / 2)

這麼說,秦漫才是真的頭鐵之人啊!明知道會得罪很多人,還是站了出來,為真相澄清。

諸葛恕登時臉青起來。晏知的事,一直是他的奇恥大辱,也就是晏知命好,若她不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她一入東宮,他就能弄死她。

雖然晏知現在也不好過,但他諸葛恕的名聲也犧牲了。明明父皇有意將事態控製在貴族內,不讓人多說,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和晏二的好事,還是傳到了燕京城。不少人都知道了他太子殿下在舅祖父壽宴上的風流韻事。

諸葛恕使了個眼色,便有一個武將跳了出來,不依不饒道:“憑你這已經離開十來年的老太醫隨口一句話,就要懷疑太子殿下的身世,你好大臉麵!更彆提說的什麼把脈摸男女,更是子虛烏有!老夫是不信的!”

哦喲。這不是唐將軍麼?啥時候又和太子殿下走到一邊去了?武將們都不大喜歡武藝不算太好的諸葛恕的。眾人心中有了猜度。

唐將軍不是個笨人,他要保住太子,才能作為給太子的投名狀:“秦院使口說無憑,彆說是殿下了,臣也不信,臣也不服!”

他家夫人已經因為放利子錢倒黴了,孩子也倒黴了。現在就他一個,他不能再倒下了。

眾人又將眼神給了秦漫。

隻見後者不慌不忙道:“當年臣知道不妙,卻也留了底,做了一份脈象記錄,還蓋了太醫院的印。這脈象記錄,臣當年不敢拿出來。可如今也是時候了。陛下請看。”

常希便取了這記錄,呈給皇帝看。

皇帝一看,果然是。他一言不發。

但唐將軍仍道:“秦院使與太醫院諸人還有來往,誰知道是不是借了關係,現蓋的印章?”

秦漫卻一派高人風範:“這個理由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是太醫院的舊印。天曆四年後,太醫院改製,連同印章一概換了。我這痕跡,就是當年天曆二年所寫。陛下也可請熟通筆墨之人鑒彆一二。”

晏首輔心裡發涼。這背後之人,竟是做的天衣無縫了。秦院使、舊印……

周學士主動請纓:“微臣頗通筆墨,請求一觀。”

皇帝總不能不讓他看。

周學士是某屆狀元,一看便認可了秦漫所說:“秦院使所言為真,確實是當年印記。”他還指著上麵的字道:“秦院使大抵心情也有些複雜,所以筆觸與其他不同。他寫著:三月十五,為皇後娘娘把脈,娘娘已有孕五月,按秦家秘法把脈,娘娘腹中為女。這胎為陛下嫡長女無疑。印章也是舊印,確實一模一樣。”

眾人都驚歎:原來此事為真!那麼,太子殿下果真不是皇後娘娘的血脈麼?

這時,晏首輔的得力手下,大學士朱大人出列道:“若秦院使所言為真,那也情有可原。可臣有一事不解,還請諸公想一想,若真如秦院使和滿大人所說,太子殿下是晏首輔和夫人韓氏之子,是晏首輔與皇後娘娘做了交易,那麼,前陣子的事大家也有耳聞,晏首輔夫婦為何會同意將所出的二女兒嫁入東宮呢?他們可是嫡親兄妹!”

晏首輔心道,還是自己人給力。的確如此!

諸葛恕心裡也稍微鬆了一口氣。娶了晏知為妾,曾經是他巨大的恥辱。可如今也能拿出來當擋箭牌。是啊,如果真是兄妹,做爹娘的怎麼會同意呢?晏知啊晏知,沒想到你居然還能給哥哥出這一份力。回去後也要待你好些才是啊。

朝臣們一想,確實!若真是換了孩子,彆人不知曉,晏首輔和韓氏必然知曉的,難道還能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成了?這委實說不通啊。

太子殿下的東宮智囊團也跳出來助拳:“不錯,正是如此。”

“實在匪夷所思。”

問題又被重新拋到了秦漫這裡,不少人已經開始用異樣的眼光開始打量他。這人想必是太子殿下或晏首輔的政敵派來的,不然怎麼會這樣?

靖遠伯心道,果然大多數人都是從眾的耳根子軟的,在各有各的道理時,便容易首鼠兩端。

可這秦漫,委實是個能舌戰群儒的。隻見他一拱手,口出驚人語:“太子殿下和晏家有什麼奇怪的癖好,草民不得而知。草民的證據卻是實打實的,若晏首輔非要女兒與兒子成婚,也是他匪夷所思,如何怪得了證據上頭來?”

轟!

轟!轟!轟!

不少人都不約而同地倒退了一步。秦漫你可真敢說啊。還彆說,這話挺容易讓人發笑的。陛下還在上頭呢。

倒晏派簡直喜聞樂見啊。有意思,有意思啊,誰能想到之前已經掀過去的事兒,又被舊事重提了呢。之前晏首輔認了教女無方的錯,將女兒嫁入東宮,倒是陛下不大滿意,隻讓他女兒做了個東宮孺人。哦喲,現在好了!舊事重提,梅開二度真香!

感受到平日裡尊崇他的朝官們用一種“咦惹”的眼神包圍自己,諸葛恕頓時就受不住了,憋得一張臉都發紅了。

皇帝是見不得寶貝兒子如此的,忙罵了秦漫一句:“秦漫,說證據就說證據,無端的猜測不要說。如今你的證據不足以說明太子身份存疑,你就敢輕慢太子了?”

他眼神不善,正要借著秦漫嘲諷太子的由頭將秦漫拖下去打,那滿暉又冒出來了:“陛下,關於太子殿下身世一事,秦院使的家學傳承隻是其中一個證據。臣還有彆的證據。”

皇帝麵色更不善了。滿暉老兒!還有這個秦漫老兒!兩個人加起來都有一百歲了,居然還要欺負恕兒一個孩子!好不容易要將秦漫按下去了,這個滿暉又跳出來了!簡直是比打地鼠還要頭疼的事!

眾人也是紛紛怒視:有瓜為何不早點一起吃?你有證據趕緊通通擺出來,一次性錘死太子也就完事了!還非要分批次地擺出來,可惡!

就在這時,門外一陣動靜。

禦前的小太監抖著進來了,“陛下,皇後娘娘聽說了此事,大為震驚,如今已經到了門外。”

一聽陸皇後也來了,群臣的反應更是多姿多彩了。

絕頂聰明的那幾個人已經猜到了,今日是要錘死晏家和太子殿下了。可皇後娘娘,未必就真的是一無所知的,沒準今日這事還是她暗中推動的呢。

皇帝則是不悅道:“皇後身在後宮,如何跑到朝會上來插手前朝之事?”

陸皇後卻已經走了進來,她今日穿了皇後朝服,容光大盛,又有氣質加成,走過來端的是母儀天下的模樣。“陛下所言不錯,臣妾身在後宮,自然不敢插手前朝之事。可如今有人造謠我兒身世,更說臣妾與晏家勾結。臣妾自認行得正,坐得端,從未做過的事,若是被人潑了臟水,更是失了皇後威嚴,失了我安朝正統!”

“是以臣妾鬥膽前來。在座的無論是陛下還是諸位臣公,皆是我安朝數一數二的聰明人,定能分辨清楚。臣妾是太子的母親,自然也想聽一聽,究竟有何證據證明太子不是臣妾親子?若真不是,臣妾的孩子又去哪裡了?”

這一番話說得敞亮明白,拉滿了好感度。皇後娘娘雖然是過來了,但人家說的很清楚,不是來拉偏架的,隻是來旁聽的。她作為太子的母親,難道還聽不得?

於是有人道:“娘娘所言不虛。”

心裡道,看來皇後娘娘在此事中當是不知情的,這才敢隻身前來,聽個是非曲直。

陸皇後敢來,自然也有把握。彆人給她潑臟水,她當然也可以來。並且,也彆說為什麼陸皇後身在後宮得到消息那麼快。本朝因為開國皇後就是跟著太、祖一起上馬打天下的,皇後在安朝地位一向不錯,隻是聽說了前朝的一些消息,算不得什麼勾連的。

於是陸皇後在一旁繼續旁聽。

滿暉則繼續出證據錘人。

“第二個證據,同樣是與醫術相關的證據。根據前朝名醫種約所寫的《青行錄》,食五斂子而過敏是一種遺傳病。‘凡母得此病者,兒女必得此病’。對一種食物過敏,算不得什麼,隻是,到了如今,卻是鑒彆親子關係的重要線索。”

眾人聽滿暉這麼說,都不自覺地看向了陸皇後和太子。

莫非,娘娘有這麼病症不成?

滿暉嚴肅地看向陸皇後:“微臣敢問娘娘一句,您可是食不得五斂子,一吃就會過敏?”

陸皇後抿了抿唇,“的確如此。”

滿暉仿佛得了鼓勵,繼續道:“據微臣所知,嶺南每年都要進貢幾車最新鮮的五斂子入宮。陛下疼愛太子殿下,總是賜給殿下許多,而殿下食用,從未出過岔子。”

皇帝:!!!

晏首輔:!!!

吃了許多五斂子的諸葛恕:!!!

誰他娘的知道吃個水果還能吃出漏洞來?誰又知道,五斂子原來是吃不得的?再博學群書,也不會連每本醫學書都去摸一摸,看一看吧?

滿暉又道:“當然,殿下也可以說,自己得了父皇賞賜,卻不怎麼吃,都賞給旁人了。隻是怕父皇怪罪,才給了彆人。但前段時間宮宴,宴上有一道水果冰沙,其中便有五斂子,殿下也是吃的麵不改色,一點變化也沒有。當然,又有人可以說了,殿下說不定是忍住了呢,過敏而已,憑借殿下的忍耐力,也完全沒問題。秦院使,你來說吧。”

秦漫點點頭:“這對五斂子過敏的病症,雖不嚴重,但也絕非人可以忍耐下來的。因為一旦過敏,便會渾身發癢,麵頰和手臂都會生出小紅點。諸位大人可回憶當時太子殿下是否有此變化。”

皇帝、晏首輔:“……”

MMP!想好的說辭全被堵回來了!真的氣死他了!

你行,你們可真行!

眾人一回憶當時情形,便知道秦漫所言不差。太子當時的確沒有起小紅點,不知道多正常。

皇帝:“這《青行錄》,果真可靠麼?皇後過敏一事,竟是連朕也不知。”

秦漫:“不敢欺瞞陛下。這《青行錄》是種約所寫,種約是所有醫者心目中的傳奇,他所傳珍本、善本裡記載的清清楚楚。娘娘若是有病,她所生的孩子是絕對不會沒病的。”

陸皇後心裡冷笑,麵上卻也道:“秦院使說的不錯,臣妾確實對五斂子過敏。隻是,臣妾卻不知道,這還會遺傳給孩子。臣妾在宮中多年,都會避開吃五斂子,這卻不是什麼大事,陛下不知道也屬正常。”

滿暉趁熱打鐵,“剛才說的那些,隻能證明太子殿下並非娘娘親子,卻無法證明晏大小姐是娘娘的女兒。陛下大可將晏大小姐叫上殿來,食用五斂子過敏,絕對瞞不過諸公眼睛。更有一事,臣也要作補充。”

“二十日前,承恩公府表小姐孟霧芙曾經與自己的同窗好友,也就是晏大小姐,一同前往晏府。她還帶上了家裡長輩的禮物,是一些陛下賜給承恩公府的五斂子。五斂子新鮮得很,韓夫人立刻就令下人切好裝盤,自己食用了,直到孟小姐離開晏府,韓夫人也沒有發作。而晏大小姐本人卻根本食不得五斂子,一吃就會像娘娘一樣長小紅點。”

晏首輔心裡一沉。二十日前。原來早在二十日前,他們就開始算計了嗎!是晏盈,晏盈居然開始反噬了。那麼前段時間,阿知與太子的事,隻怕也是她的算計了。

滿暉:“此事臣不敢妄言,還請陛下明鑒。證人孟霧芙也在宮門外,隨時可以傳召。”

皇帝心裡一片陰霾。就這五斂子的一丁點小事,也要抓著不放,非要將恕兒拉下馬!

眾人都小聲議論起來,看來真的有鬼啊。皇後娘娘會過敏,生的太子殿下卻不過敏;首輔夫人韓氏不過敏,生的晏大小姐卻過敏。這豈不是,交換了孩子才能有的吧!

大家都不是傻子。哎呦,看這樣子,滿暉老兒查出來的,真是個了不得的東西啊!

陸皇後忽的落下淚來,對著滿暉道:“果真,晏大小姐果真與本宮一樣,對五斂子過敏?這《青行錄》所說,可做的準?”

滿暉道:“確實如此。娘娘,您生下的孩子,與您是一樣的。您早知如此,當日又何必換子呢?”

“我換子?”陸皇後眼眶都紅了,“我陸晚亭,是先靖遠侯的女兒,在場有些與我阿爹差不多年齡的叔伯,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們陸家人剛直,從未想過什麼陰謀詭計。我生下來的,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對我都是一樣的。”

“而且本宮當時尚且很年輕,即便得了嫡長女又如何,難道往後便不能有嫡子了嗎?本宮為何要找上素不來往的晏首輔,與他換了孩子?”

“而且,若本宮真有此意,那便是早早得知腹中是女兒了。可秦院使你也說了,你怕惹事,不敢告訴任何人,連寫個診脈記錄,也是偷偷摸摸的。本宮祖上又沒有習醫的,如何得知腹中胎兒性彆?又如何得知韓夫人腹中胎兒性彆?”

陸皇後三連問,倒是真的把不少人問住了。是啊,陸皇後又不是未卜先知,她在深宮之中,無人相助,當時父兄都沒有消息了,她又能如何呢?

那,不是陸皇後的話,就是晏首輔?

他當時倒是頗得皇帝信重,莫不是早有了賊心?

有人便站了出來,為陸皇後說話道:“娘娘說的有理。”

陸皇後更是道:“陛下,如今真假難分,您若不信任秦院使,不若將晏大小姐請入宮來,著太醫院眾位太醫為晏大小姐和太子看看,二人是否有過敏之症。”

皇帝眼看著錘太子的證據是越來越多,能夠證明晏盈身份的證據也越來越多,他真是越來越慌張了。他當然不想把晏盈弄進宮來。

但他還沒說話,就聽門外一聲嗤笑。

眾人皆驚:是誰敢在殿門口嬉笑?更彆提,現在正是驗證太子身份真假之時,所有人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敢這般,不要命了不成?

再放眼一望,放下心來——不必擔心了。他要是皇帝的命還差不多。

太上皇嗤笑一聲:“許久未回燕京,樂子倒是一個比一個有意思。朕倒是不知曉,太子的身份都有了問題呀。滿暉,晏首輔為我們朝廷可是勞苦功高,你若是信口胡言,朕第一個不饒你!”

是太上皇。太上皇回來了。

皇帝心裡一個“咯噔”,隨著親爹的話吐出口,更是“咯噔”個沒停。

晏首輔縱然比皇帝更經得住事,如今心裡也是跳的沒停的。

眾臣都跪地行禮:“微臣見過太上皇,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滿暉接著奏事:“太上皇,臣不敢胡言。此事已經列出兩條證據,太子殿下和晏大小姐的身份,的確有問題。”

皇帝也趕緊起身迎上太上皇:“父皇何時回的京,舟車勞頓……”

說些客套話就想扯開話題。

太上皇身懷武功,走起路來輕而有力,不過一會就晃到了皇帝身邊,拍一拍他肩膀:“皇兒啊,他們都說你的兒子不是你的種,你怎麼說?”

皇帝不知道太上皇知道了多少,是全都知道了,還是僅僅在門外聽了滿暉的兩條證據,他斟酌道:“太子之事,事關重大,兒臣著實不敢輕易定論,免得冤屈無辜。”

太上皇“哈哈”兩聲,“太子再是太子,那也是你兒子,是朕的孫子。既然都是子孫,那便是朕的家事。”

他看一眼群臣:“朕的家事,倒驚擾了諸公,見笑了,見笑了。”

太上皇態度隨意,說著“見笑”,可沒有一個人敢笑的。皆因太上皇在位數年,端的是手腕高超,年輕的時候更是個脾氣暴躁的殺星。可這樣的太上皇,也比胡搞瞎搞的皇帝強多了。

太上皇說是他的家事,可誰又不知道,太子的身份關涉朝政與天下,你皇家的家事,不就是天下事?

彆看他老人家如今脾氣看起來好多了,舉手投足都是隨和,可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就尋了誰開刀?心裡有鬼的人越發心裡難過起來。

太上皇對著皇帝道:“朕給你出個主意,就把那個晏大小姐叫進宮來,好好瞧一瞧。”

皇帝沒有辦法,親爹都這麼說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太上皇直接坐上了皇帝之前的位置,輕笑一聲:“朕的兒孫,無論男女,那也是諸葛家的人。若有人敢汙蔑造謠朕的孫子,朕便提了他的腦袋去見祖宗。若有人敢換了朕的孫女,朕也要摘了他腦袋去見祖宗。”

眾人心中皆是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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