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1 / 2)

滿暉此言一出,簡直是炸了滿堂人一個七葷八素的。滿大人啊滿大人,平日裡看你也挺穩重的,怎麼今日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太子殿下,怎麼會是晏首輔的兒子?

而且,皇後娘娘怎麼也被扯了出來?真是好大膽!

他們都不敢去看皇帝的臉色了。如果這事真是陸皇後夥同晏首輔乾的好事,那豈不是說明陸皇後寧可彆人的兒子篡了皇帝的位麼?

諸葛恕更是整個人都身子發寒了。怎麼會——怎麼會!這樣的事情,怎麼會被人得知?滿暉老兒是如何知曉的?他掌握了什麼證據?他的太子之位還能保得住麼?

滿暉是怎麼回事!有什麼事不能找父皇說麼!為什麼要這麼當堂說出來!朝中這麼多人,能封住口麼!

諸葛恕簡直通骨發寒。他是被人整了,一定是。

除了前陣子與晏知在承恩公府鬨了醜事外,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被人扒光臉皮,在朝會上參過。而且上次他還借口給陸皇後侍疾,根本沒有出現。

這一次——來勢洶洶,並非善類啊。

晏首輔此時的心裡也是波濤洶湧,成百上千的猜測冒了出來。這樣的手筆,以這樣的方式揭開,是誰?太上皇?陸皇後?晏盈?

還是……皇帝不想做冤大頭了?

皇帝的心裡同樣也是驚濤駭浪。掩藏了十五年的秘密,怎麼突然就被人發現了?這要是滿暉是私下底與他密報,他還有辦法控製住。要麼對滿暉威脅不許外傳,要麼直接將滿暉暗殺了,所謂證據也一同毀滅了。

可如今,他大喇喇地在百名朝官的早朝上參奏,誰能把他帶走?便是他是皇帝,也不能為所欲為。

皇帝頓時就露出一副震驚並震怒的模樣:“滿禦史,你可不要信口開河。太子就是朕與皇後的親生兒子,你再妖言惑眾的話,朕可是要治罪的。”

他想著息事寧人,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的卻不是晏首輔,而是靖遠伯。

靖遠伯立刻就衝上去,作勢要揍滿暉,好在旁邊的人很快把他攔了下來。

靖遠伯怒吼:“滿暉!你胡言亂語什麼!太子殿下,怎麼就不是娘娘生的了?還汙蔑皇後娘娘與晏首輔換孩子,你真是其心可誅!”

端的是一個愛護妹妹的好兄長啊。是啊,換了哪個大舅子聽了這話,肯定也是不樂意的!好家夥,我妹子嫁給你們皇家了,為你們生了個太子,還要受這種汙蔑?

皇帝平時很討厭靖遠伯這個大舅子的,可如今他為恕兒說話,他頓時看他很順眼了。

靖遠伯被人攔住了,沒辦法痛揍滿暉一頓,隻好開始唱起了苦情戲,跪地道:“陛下,皇後娘娘的品性您是知道的。她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滿大人簡直是,空穴來風!要致娘娘和太子殿下於死地!”

晏首輔這時候也跪了下來叫屈:“太子殿下是陛下與娘娘的兒子,怎麼就變成了臣的兒子?滿大人此言,實在太過誅心!臣為官數十載,從未有過如此僭越之心,還望陛下明鑒!”

皇帝正要順著靖遠伯和晏首輔這兩個人的樓梯下來,就見滿暉又開始行動了。他一個健步,衝到了最前邊,拱了拱手:“陛下,微臣並非張口就來之人。這數十年來,臣參過的人,無一不是有實證,臣從未冤枉過一人。臣之所以參太子殿下身世有問題,是因為臣昨日收到了一密信。”

“信上將太子殿下的身世秘密,事無巨細地寫了出來,由不得臣不信。”自然,也由不得你們不信。

此話一說,所有人都做出了震驚的反應。

密信啊!你有證據,居然能夠忍得住現在上朝才說!滿暉,真有你的!都察院可真行!

皇帝氣得胡須都要抖了起來,究竟是誰,居然敢寫密信,揭發這件事?不應該啊,當年所有的知情者都死了才是,活下來的,也就是晏君樂、韓緗和他三人,他們都是一心為著諸葛恕好的,怎麼可能去寫密信告發諸葛恕的身世問題?

滿暉言之昭昭,似乎真有實證,雖然還沒拿出來,但是相信他的人、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必然是證據板上釘釘了。一時間,都沒人敢說話。

晏首輔也是心裡陰霾。

諸葛恕心裡都快要抖起來了。他怕啊,他怕這富麗堂皇的生活從此和他宣告再見。他要是太子殿下,那自然是所有人都要看他臉色,要是隻是首輔家的公子,誰會看他臉色啊!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他更加不可能擁有盈兒了。

常希是禦前紅人,今日也伺候在皇帝跟前。他可是親眼所見,皇帝的雙手都捏作一團,顯然是極其緊張、心虛的樣子。

他跟隨皇帝多年,最是清楚皇帝的一些小習慣。

常希不禁又想起了前段時間的場景。

太子殿下與晏家二小姐鬨了醜聞,陛下悶悶不樂的,還為殿下發愁了好久。

當時常希心疼陛下,終於決定不管不顧地覲言一次:“陛下,奴才雖是個沒根的,可是見得多了,也知道了。陛下心疼殿下的心情,奴才也懂。隻是,太子殿下不爭氣,您還有二皇子、三皇子,他們都是您的嫡親骨肉。”

當時皇帝的眼神已經不大高興了。

常希硬著頭皮勸道:“奴才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終究還是自己的骨肉重要。若是太子殿下是您和韓夫人的孩子也就罷了,他不是啊。您這般疼愛他,到時候豈不是讓姓晏的——”

他的話沒有說完,當場就被皇帝一腳踹飛了。皇帝再廢物,年輕時也是學過武的。用儘全力的一腳下去,幾乎將常希踢得昏迷。

皇帝被戳到了心頭大恨,這輩子不能娶韓緗,就是他最恨的事。偏偏被個奴才提起,他那一腳,真是要殺人了。

就在那一刻,跟隨皇帝幾十年、將皇帝視作自己親人的常希,死心了。

再往後,便是娘娘悄悄請了人為他看病,治好了他。

他是沒根的人,這輩子是絕對對得住陛下的,隻是對不住陛下的女兒,也對不住娘娘。當年的事他也有參與,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隻是,他這東西也知道記恩。

等傷養好了之後,仍回了殿前。他小心伺候皇帝,又張口認錯,稱自己僭越了,皇帝肯留他一命他已經知足了。皇帝到底顧念舊情,念在常希伺候多年勞苦功高份上,也不再計較了。更何況,如今懂事了的常希,用起來更舒服。

聽著常希誇太子殿下好,皇帝終於滿意地點點頭。正是這樣。朕身邊的人,都要心往一處使。

常希望著陛下揪手,底下的情形卻也看了個分明。今日這事,分明早有預謀,娘娘隻怕也以身涉險,隻為了將小公主認回來。想來娘娘也知情了。

他若是娘娘呢,仗著對他這個禦前大太監的恩情,讓他一舉揭發二人身世豈不好?可娘娘沒有這麼做。常希低了低頭,這宮中,到底有些人情味在。或許娘娘也是在利用他,想進一步讓他忠心,但他也心甘情願了。娘娘再如何,總比陛下聰明能耐不是?陛下啊,實在是讓他都寒心。

靖遠伯聽滿暉說有密信,第一個就問道:“可是真的?若你信口開河,意圖指控天家血脈,那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了。”

眾人都點頭稱是。是啊,涉及皇家血脈的事,可不能胡說的。

滿暉見眾人皆看著自己,便道:“臣這密信上說,晏首輔和韓夫人成親後有了身孕,而娘娘當年也嫁給陛下一年,有了身孕。巧的是,當時陛下去行宮避暑,娘娘自不必說,朝臣也有幸同去。韓夫人便在其列。娘娘所生的太子殿下,與晏首輔夫人韓氏所生的晏大小姐,剛好同日出生。”

“同日出生又如何?”東宮屬臣方之元的爹方尚書當然不能讓兒子坐的船沉了呀,趕緊出來為太子說話。“這世間同日出生的人眾多,難道都是換了孩子不成?”

方尚書跪地道:“陛下,臣倒是要參滿大人,不知是何居心,沒憑沒據的消息,也拿出來擾亂朝堂!”

皇帝果然麵色不善地望著滿暉。

滿暉卻不急不忙道:“臣有一證人,已經侯在宮門外了,此人在場諸公也頗熟悉。還請陛下宣他入內,一辯分明。”

皇帝一時之間也吃不準滿暉說的人究竟是誰,心裡拿不定主意,但是偏偏滿暉的身份委實太“恰好”了,他是都察院長官,他接到證據拿到堂上來,都是應有之義,誰也沒法責怪他。

皇帝猶豫,靖遠伯卻不猶豫,立刻就衝上前去:“好!我倒是要看看是什麼證人,能證明我的外甥不是我外甥了!”

眾人也都如此做想。

這話一說,皇帝心裡暗罵了靖遠伯一句,蠢死了,卻也隻能讓人將所謂“證人”帶進來。

“證人”一進來,的確是個熟人。

“這不是太醫院從前的秦院使麼?他怎麼來了?”

“啊,我想起來了,秦院使的確為皇後娘娘看診過。隻是行宮沒有跟過去罷了。”

“不會吧?秦院使難道真知道點什麼內情?”

朝臣們紛紛小聲地交頭接耳起來。

皇帝登時也皺起眉頭來,但他自覺不在場的秦院使應該是拿不出什麼證據來的,也就靜靜看著。

諸葛恕一聽旁人開始說起這證人的來曆,頓時也不慌了。

秦院使曾經是太醫院使,如今卻隻是一個普通人,身上沒有官階,見皇帝自然先跪下行禮,再起身道:“草民秦漫,燕京人士,數年前曾任太醫院使。諸位大人應該還認得草民。”

曾經被秦漫治過劍傷的杜將軍一下子跳了起來:“秦院使,認得認得,當然認得,若非你醫術高明,我這手臂隻怕保不住了。”

眾人皆笑。

皇帝黑著臉問秦漫:“秦漫,你如今已遠離朝堂,如何又成了滿暉的證人?”

“回陛下,草民並非滿大人的證人,而是滿大人所說案子的證人。滿大人所收到的密信,正是草民所寫。”

秦漫真是好大膽子,這話都敢直說。

他卻也不吊胃口,開門見山:“草民要當堂告發皇後娘娘與晏府勾結,偷鳳轉龍,混淆皇室血脈。當年皇後娘娘有了身孕,陛下高興得很,指派還是太醫院使的草民為娘娘護胎。草民曾經多次為娘娘把脈,娘娘脈象安好,可娘娘數月之後,卻生了一個男胎,草民當時就惶恐不已。”

“皆因草民家中世代習醫,秦家嫡係皆有一拿手功夫,便是根據孕婦的脈象摸出胎兒的性彆。當時我為娘娘把脈多次,十分確定娘娘懷的是個女胎,如何生出來卻變成個男胎?”

“更讓我害怕的是,與娘娘同日產子的,同在行宮的,卻還有一家人。便是晏首輔的夫人韓氏。”

“呸!不知道離開太醫院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是哪家權貴將你挖出來,攻訐太子殿下的身世!”方大人持續為太子殿下衝鋒陷陣,“這等妖言惑眾的說法,也能信麼?什麼根據脈象摸性彆,諸公可真的信這種說法?”

一時之間,從對太子身世上的疑惑轉向了開醫學大會的節奏。這種脈象之法,確實玄而又玄。

“是啊,這難道能作準的麼?”

“婦人之道,婦人之道啊!生男生女,脈象能實打實的作準麼?”

秦漫拱手道:“草民不才,但這的確是我秦家秘技,草民不敢欺君。”

“哦,你的意思是,晏首輔就敢欺君了不成?”有人步步逼問。

秦漫不吭聲了。滿暉又道:“秦漫向臣舉報此事後,臣立刻去查證,果然秦家祖上確實有過這樣的經曆,為其他婦人診出孩子性彆的,隻是數量不太多。據說是秦家怕世人重男輕女,將好好的女胎作踐掉,方才停止幫人把脈摸性彆。”

“哈!妖言惑眾!滿大人莫不是也被秦漫蠱惑了不成?”方大人道,“滿大人不過查證一二,這有什麼!若是秦家有意提早放出風聲,故意給滿大人查到的呢?又沒有什麼實打實證據。”

秦漫:“秦某不才,但於醫術一途上,的確頗有鑽研。數十年來不敢懈怠。這種摸性彆的秘技,卻並非秦家獨有。早在百年前,周神醫的《醫術輯要》中就曾講過一個例子,為小國之後摸胎兒性彆。無獨有偶,前朝的雜書《幾方談》《路由傳記》裡,也有記載類似例子。秦某所言絕非孤證。書籍未散,皆有實證。”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方大人,“方大人孤陋寡聞,卻不是人人都如此的。”

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方大人又羞又怒,“這些都是醫學書籍,本官從事仕途,不知又有什麼奇怪。”

秦漫又道:“陛下,在這朝堂之中,不單是秦某知曉把脈摸性彆的秘技,還有一人,他或許也知曉。”

皇帝目光幽幽:“是誰?”

秦漫直接望向百官之首:“正是首輔大人,晏君樂!”

晏首輔被指證,依然不疾不徐道:“秦院使不知道是不是誤會了,臣自幼習讀詩書,不通醫術。”

靖遠伯也跳出來道:“荒謬!我靖遠伯府陸家與晏家素無來往,彆說我妹子絕不會換孩子,就算換孩子,為何要尋他晏家!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有些耳聰目明之人便在心裡琢磨了一遍,是啊,這種換子大事,何必找上晏家呢?晏家能給陸家什麼好處?又不是真的靠譜。真的要換孩子,還不如換個有陸家血脈的兒子呢,就算當時靖遠伯夫人沒有懷孕,那由靖遠伯府來過一道手,豈不是更安全?對皇後娘娘來說,她為何要選擇晏家而不是自己的母族陸家?

可惜靖遠伯的疑問很快就被秦漫的話打斷了過去。

秦漫道:“娘娘為何選擇晏家,草民不得而知。草民卻知曉,晏家說是世居燕京,實則遷入燕京也不過四代而已。早些年,晏家居住在青州府一個叫鹿角村的地方。當時晏家也已經是耕讀之家,可世人不知道,晏家也是儒醫!晏家最早是做醫者的,隻是後麵才慢慢改為出仕。若陛下不信,草民也有鹿角村晏家人書信為證。他們與燕京晏家早已分家,可仍然知道祖上來曆。”

晏首輔心裡一緊,秦漫已經查到這個地步,看來這是不可否認的了,“祖上的確曾通醫術,隻是到臣祖父這一代便不習醫術了,臣更是一無所知。難道祖上做過醫者,臣就不能科考,不能為官了嗎?”

滿暉冷目道:“祖上有人行醫,自然不影響你晏大人科考為官。隻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因為把脈發現夫人韓氏腹中是男胎,便有意與皇後娘娘勾結,換了她與陛下的孩子,混淆皇家血脈!”

皇帝瞳孔一縮。當年他決意換孩子,的確是看在韓緗的份上。他不喜歡陸皇後,但他喜歡韓緗。

他一開始,其實也沒有打著要換孩子的主意。隻是,在行宮他見著了緗兒幾次,偶遇她幾次,那種感情又起來了。緗兒說“自知無緣”,可他如何能受得了美人垂淚?

於是便動了換孩子的心思了。當時他也確實沒有想到緗兒肚子裡的是男是女,隻想著,不管是男是女也好,他要留一個緗兒的孩子在身邊。雖然不是他的孩子,但是這才能證明他們之間純潔無瑕的感情。他不在乎那些。

他就要做她孩子的爹。後麵緗兒發動了,生了兒子,皇後生了女兒,他就把人給換了。皇後所出,當然是太子。他諸葛晟就要捧緗兒的孩子做太子,給他最大的榮耀。

如果秦漫說的是真的,晏君樂那廝早就知道緗兒肚子裡的是個兒子,那豈不是早早就圖謀他的帝位了?晏君樂!你也敢?

皇帝又開始眼神幽幽了。

晏君樂跪地:“秦院使空穴來風,恕臣不能認。臣根本沒有這等秘技,秦院使曲意造謠臣與太子,也不知是何居心。”

皇帝心裡按下對晏君樂的不滿,再怎麼樣,可以事後解決,現在卻不能讓太子的身份被人懷疑。他選擇對秦漫發難:“秦院使,若是你當年就發現不對,為何現在才來說?莫不是這些年才找了你口中所謂的證據吧?”

皇帝說的也有道理,一時之間剛才有動搖的臣子們也扭頭去看秦漫。

秦漫道:“草民當年雖是太醫院使,但人微言輕。若此事真是娘娘與首輔大人所為,草民還有一大家子,卻也不能不管不顧。敢問諸位大人,自己為國捐軀是應有之義,可若涉及家人呢,是否一點猶豫也不能有?草民自知惹不起,乾脆辭官回家了。”

諸葛恕抿了抿唇,今日第一次發言:“敢問秦院使,為何今日又鼓起勇氣,說起孤身世問題?秦院使這般行事,實在不能不讓人懷疑你的用心。”

是啊。

秦漫輕飄飄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行事,草民哪怕不在太醫院也聽了風聲。殿下本就不是陛下親子,卻還仗著身份,恣意行事。若殿下從前半點汙點沒有,草民想著為著朝綱安穩也就不提了,可如今……”

他言儘於此,並未再說。可在場的哪有笨人?全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人家秦漫原本瞧著你這個太子做的還行,為了一家老小,也就不想著揭穿你了,可現在,你都乾了些啥,氣病了母後,又與首輔大人家千金混在了一起,嗬嗬,這可真的是,秦漫一看你根本品行不佳,於是就勇於揭發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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