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1 / 2)

這個人情,皇帝當然是送不起的。皇帝其實也不全然就是個笨人。隻是……他委實愛韓氏愛的不行,隻想著,反正不會有人知曉。再多等幾年,他把晏君樂那廝鏟除掉了,便更少人知道了。

他是恕兒的養父,也和親爹無異了。他還做著美夢,恕兒就是緗兒同他生下的兒子呢。

此時被親爹狠踹一腳,疼得撕心裂肺且不提,那種心駭的感覺立刻又來了。他顧不上揉自己的腰身,隻是震驚地看著父皇。

父皇他,全都知曉?知道是他做主,換了孩子?知道裡頭有韓氏和晏君樂的摻和?

那……緗兒還保得住性命麼?皇帝悲從中來。

他本以為這樁事是鮮為人知的,可如今被滿暉掀了出來,難道——全然是父皇的手筆?那滿暉是父皇找來的?

父皇為何要這麼做?

等等,他應該先擔心自己。父皇生氣起來可是要殺人的。自己吃掛落,恐怕也要脫三層皮。

“看你這傻模樣!若是你阿兄還在……”太上皇恨得不能再恨。本來,這不是他這個做人家父親的該說出的話。孩子再如何,也有優有劣,諸葛晟資質再差,也是阿蕙給他生下的孩子。

可他真是要被氣狠了。簡直恨不得當年被毒死的是諸葛晟,而不是他的商兒!諸葛商從來不會乾蠢事,更彆說是這種能夠在曆史上排在首位的蠢事了!

太上皇自認也沒有在諸葛晟麵前比較過兩個孩子。他把皇位傳給了諸葛晟,雖然是不得已,但也給足了他信心。為他聘了陸家女,為他留了能用的臣子,甚至為了他的信心,為了他能一展身手,都不插手朝政。

可他都乾了些什麼?!真是個絕世大冤種!剛才在朝臣麵前要給他麵子,現在委實是忍不住了!彆說他,他知道孫女心裡對這親爹也有恨意。

皇帝一聽親爹提起長兄,心裡頭也戾氣橫生。好在理智還在,也不敢對著親爹發火。他跪下道:“兒臣錯了。父皇息怒,氣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

太上皇冷哼一聲:“你心裡還有我這個父皇啊。”

皇帝硬著頭皮道:“父皇,阿兄不在了,阿妹又外嫁,在燕京的,也就是我們爺兒倆了。兒臣身邊親人委實不多。”

太上皇心頭稍微軟了些,剛才踹了他一腳,也的確發泄出來一些火氣。心裡又一想,就算阿盈頂用,乖孫女日後真要當女皇,那也沒有那麼快。她這個親爹,怎麼著都得給她頂著先。

而且,他心裡也還沒有對皇帝全然失望到要拿他命的地步。不看僧命看佛麵,諸葛晟再是個王八羔子,也是阿蕙拚了命生下來的。

“今日這事,趁早揭穿也好。”太上皇平複了語氣,“我們諸葛家的江山,日後送給彆人,朕怎麼對得起先帝和祖宗?阿晟,你也是。咱們做皇帝的,不能隻顧著自己一己私欲,全然忘了肩上責任啊。”

太上皇也不曉得當年晏君樂和韓氏是如何哄騙的傻兒子,可他如今還要給他一個機會。看看他是不是就全然那麼無可救藥了。

皇帝其實也知道親爹說的都是真道理。就和他聽滿暉說晏君樂那廝會摸脈看性彆一樣,他覺得這事,與晏君樂一定是脫不開關係的。晏君樂利用了緗兒!

他本來隻想著養緗兒的孩子,哪考慮過男女呢。可正因為是男的,才能成為太子,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麵。他阿爹才會氣成這樣。

他垂頭喪氣的:“阿爹,我錯了。晏君樂利用我。”

太上皇心道:何止是他利用你,你的那個白月光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也就是你傻!

傻兒子的事情另當彆論,太上皇對皇帝道:“你做出那些事,已是對不住你的妻女。日後定要好好彌補她們。”

皇帝一想到晏盈,就覺得有些對不住。但是對陸皇後,皇帝就沒有那麼對不住了。他還生氣今日陸皇後也來朝會一事,甚至不給諸葛恕說情。

“父皇,兒子對皇後也自認不錯。在此之前,恕兒也是她的孩子,她今日竟就一點情麵也不講。哪怕恕兒真的不是她的孩子,那也在她膝下養了這麼多年,她是一點也不疼愛恕兒……”

皇帝還待再講,卻見得太上皇的腳又要抬起來了,看樣子還要再給自己一腳。他登時就不敢吱聲了。

太上皇簡直要被自己的這個兒子給弄瘋了,他咆哮道:“諸葛恕又不是皇後的兒子,甚至是換掉她孩子的仇人之子,她為何還要疼愛他、護著他?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皇帝不出聲了。是他思慮不周了。

這麼說倒也沒錯。

其實皇帝也不是蠢,他就是心眼子長歪了,一心向著韓緗和她生的太子。

“父皇放心,兒子一定會好好彌補阿盈的。她也是我女兒。”

太上皇冷著臉道:“彆的朕都不管,我隻要有個人死,那個換子的人是晏君樂還是韓緗,你自己看著辦。”

這是非要履行他一開始所說的“摘腦袋”約定了。

皇帝心頭一緊,晏君樂和他共有一個秘密,涉及到宣明太子的。而韓緗卻是他心中最不可觸碰的心頭寶。兩個人,他都不想犧牲在這件事裡。真讓他左右為難啊。

“是,父皇。”

太上皇看了一眼他,再次警告道:“朝政的事朕不管,但家人是朕的底線。尤其是阿盈,她長得像你阿娘,誰也不能欺負她,你懂了麼?”

皇帝心頭發苦。他之前哪裡想得到女兒長大後會像母後啊!真是留了個天大的把柄。等等,他自己也有些愣住了。難道他早知道女兒會像母後,就會殺了女兒不成?諸葛晟再如何糊塗,也不會殺女。

他見著阿爹已經走遠,才拍了拍自己的臉:真是犯糊塗了!胡思亂想的!

皇帝對常希道:“召劉煜和諸葛康來一趟。”

常希:“是。”

看來陛下又要有動作了。太上皇的意思他剛才聽得清清的,不是殺韓氏就是殺晏首輔。隻看皇帝如何取舍了。

晏盈與陸皇後一道去了她的長央宮。

一到了自己的地盤,陸皇後就屏退眾人,隻留了春英和陸九枝二人。

晏盈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陸皇後輕聲罵道:“方才你同你祖父說話,怎麼也這般不客氣。”

晏盈便想起了方才的情形。

她和陸皇後、太上皇三人走在一起。她立刻就問太上皇:“祖父,您怎麼將我阿娘牽扯進去了?那滿大人是您的人吧,你為何叫他也參了我阿娘一把?”

陸皇後立刻就瞠目結舌。這孩子,當太上皇是尋常人家的祖父麼,他對你可有什麼慈心。就算有,那也不多。

人家都說,太上皇身上的耐心,擠一擠,八成給了仙蕙太後,剩下兩成給了宣明太子。下頭的孩子,一個指甲縫都撈不到。

“阿盈,你……”她正要嗬斥她,生怕太上皇生氣。

可太上皇居然沒生氣,還道:“你彆說她。這孩子好啊,沒養在你身邊,卻也記恩,是個好的。”

晏盈仍然有些固執地看著祖父。

太上皇歎口氣:“這卻不是我的主意。”

陸皇後道:“阿盈,是我的主意。不關父皇的事。”

太上皇溫和地看著陸晚亭這個他從前也很欣賞的晚輩,鄭重其事地對她道了個歉:“嫁給我家那個傻子,委屈你了。”

他一開始也沒想到皇帝會這麼不靠譜啊。雖然人家陸皇後也另有心上人,可人家知道分寸,從來沒有做一些越矩的事。說句不好聽的,今日這事要換個身份,是皇後將孩子換成了心上人的孩子,一旦被發現,皇後分分鐘就是個被處死的命運。

皇權如此。太上皇第二次為陸晚亭感到不值。

陸皇後屈一屈膝:“父皇,事已至此,多想無用。兒媳隻願陛下能公正無二給出一個結果來。之後再護著阿盈就好了。”

陸皇後又道:“我知道阿盈受您疼愛,也多半是這張臉的功勞。可阿盈有心那個位置,父皇也同意給她個機會一爭,兒媳佩服。謝謝您給她一個機會。”

太上皇摸摸鼻子,什麼話都叫聰明兒媳說了。他擺擺手:“你帶阿盈下去吧。還沒有封號,可宮中的人見風使舵快,她就是公主,又有朕撐腰,也不會受委屈。”

“是。”

是以晏盈一回到長央宮,陸皇後就說她。

晏盈道:“阿娘彆多想,祖父正是喜歡我這樣的呢。有情有義的女兒總比無情無義的好吧。”

況且她已經摸準了太上皇的脾性,就能順毛擼。她要是對太上皇戰戰兢兢的,反而還不得他喜歡呢。

女兒這麼說,陸皇後也不說什麼了。

陸皇後一熄火,晏盈倒是燃起來了。她變得凶凶的:“阿娘,您還沒和我說,您為何出主意要滿大人參自己?”

看著奶凶奶凶的公主,春英和陸九枝都忍不住笑了。

陸皇後知道女兒心底可關心自己了,暖融融的。“阿娘這算不得什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滿大人雖然參了我,但主要矛頭是指向晏君樂和諸葛恕的。阿娘的問題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借著這個由頭去查晏家。”

晏盈何嘗不知道這是先抑後揚之計,阿娘本來在這件事裡就是無辜的,就算真的去查她,也查不出東西來。但真做了賊的晏家可就不同了。

陸皇後為了女兒,甘做前鋒又有什麼的!

晏盈忽的小聲道:“阿娘,祖父的意思,似乎是想放過父皇了。”

隔牆有耳。雖然不想承認那是她親爹,但皇帝那大冤種還真就是她親爹。所以再恨他,嘴巴上也甜言蜜語的“父皇”。那肯定是父皇,必然是父皇!

陸皇後拍了拍晏盈的手:“放心。日子還長著呢。”

傷害過你的人,阿娘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晏盈笑了:“說來,我大言不慚地和祖父要一個機會,想要那個位置。祖父當時是讓我和阿娘商量一二。若是隻想當個安分公主呢,他馬上就能把我弄回來。若想更進一步,就要通過他的考驗。誰承想,女兒撞了大運,還真找到了那個穩婆和物證。”

“可是,阿娘,女兒之前並未和您說過這事。因此也想聽一聽您的想法。”晏盈眨了眨眼睛。

陸皇後微微一笑,上手摸了摸晏盈的頭,毛茸茸的:“做我陸晚亭的女兒,你想要安分便安分,想不安分,便不安分吧。我兒有如此心誌,阿娘定然全力支持!說句實在的,諸葛家欠了你這麼多,賠一個帝位,不過分吧?”

晏盈與她對視一眼,也笑了,“阿娘說的很是。”

隻是這話出了這長央宮,卻是不能說的了。不光是她們,就連太上皇,也不能在時機未成熟時就大喇喇地說,我有意讓我孫女登基哦。

韜光養晦,最為重要了。

晏盈還未封公主,但人人都知道她就是天家血脈。因此她如今在宮中也恣意,還留在了長央宮住。有像舒妃那樣聽聞太子身世驚變的人,想要到這長央宮來打聽消息的,也都被陸皇後的人給擋了回去。

晚膳卻是和皇帝一起用的。皇帝到了長央宮來,這回他聽了親爹的勸,好歹沒有對著陸皇後說你怎麼都不管諸葛恕了之類的話了,而是說了些人話。

“阿盈,真是委屈你了。”皇帝看著自己的這個女兒,怎麼說也是喜歡的。畢竟他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就算算上諸葛恕那個“養子”,那也隻有一個女兒。

物以稀為貴哪。

晏盈道:“阿爹。”就不再說什麼了。

端的是一個剛剛回歸父母身邊的女兒樣子。對親爹還有疑慮呢。

皇帝也不生氣,給晏盈送來了一個禮物,是一塊雪白的玉佩:“給你壓裙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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