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VIP(1 / 2)

諸葛盈並不是不知道,自己身在這個位置上,不少人都在盯著她。尤其是她剛剛在對北翟的事情上立了功,又是作為公主參政,多的是人挑她毛病。

她應該謹小慎微,應該韜光養晦。

可是,她不想連自己本有的一些良心、還有熱血,都消失了。

她與李妙雪同為女子,不同的是,她生在皇家,運氣也不錯,才能站在今時今日這個位置上。她也不確定自己能夠走多久,能夠走多遠。

但她現在站出來,她不後悔。

“孔大人和顧大人一定都沒有女兒吧。”定薊公主笑著道,“就是有,也一定沒將女兒當人看吧。”

孔漫有一個女兒,但是不當一回事。女兒嫁了人,就和他沒有關係了。隻要女兒嫁人給他和孔家帶來好處就行,至於她在夫家過得怎麼樣,他不關心。畢竟,哪個女子不是這麼過來的呢。就她姓孔的嬌氣不成?

顧大人沒有女兒,自然也發不上言。因此,對著公主這番看似開玩笑、實則嘲諷的話,他確實氣打不出一處來,也的確說不上話。

定侯眼前一亮,定薊公主又出來了。雖然不知道她為何要幫自己和女兒,但是能將公主拉到公主這一邊,自然是極好的事。“公主所言極是。”

孔漫臉色難堪:“公主,此事與您所在的戶部無關,您似乎有些越俎代庖吧?”

他本就對公主參政一事很是不滿,如今公主還要來多管閒事,操他禮部的心,孔漫頓覺不悅。他這次掀起定侯這一件事,一來是為了給屬下幫忙,護短,二來也是為了防微杜漸。既然公主上朝一事已經不可避免,那麼,就要適當地抑製一下某些女子的主意。省的這些姑娘們翻了天。正好定侯女兒撞在了槍口上。

可以說,禮部本就是在等機會。之前孔漫已經交代下去,等有合適時機就要發難。不然也不能,一夜之間,禮部就團結起來,一直炮轟定侯。

畢竟定侯可是昨日晚上才去的張家要回女兒的。

諸葛盈道:“若說越俎代庖,此事乃李家與張家家事,孔大人與兩家有親?”

確實,比起定薊公主,孔漫似乎更加“越俎代庖”。人家的家事,他拿到朝堂上說,真的沒意思。而且定侯之女的出身還比張主事要高,要不是看在定侯的份上,他們還懶得吃這個瓜呢。

顧侍郎為上官衝鋒陷陣:“定薊公主有所不知,禮部負責維係禮法,定侯此舉不合禮法,自然孔大人也有彈劾的權力。”

定侯也不慫:“孔大人有彈劾的權力,我也有辯解的權力吧。就算是兩家到公堂之上打起官司來,也是要好好辯解的。怎麼孔大人,隻聽了張主事的一麵之詞,就斷定是我不對,恨不得置我們李家於死罪?”

妙!諸葛盈心裡暗歎。這位定侯還是很有一些水準的。

孔漫被他說的一惱。張主事立刻出來道:“嶽父大人,小婿自知身世不如內子,可也與她琴瑟和鳴,不知道嶽父大人為何對小婿諸多誤解。小婿父親母親皆為內子深夜被嶽父接走一事頗為擔心,也請嶽父大人給個指示。”

定侯絲毫不讓:“我閨女在你家飽受磋磨,我是再不會讓她回去的了!”

諸葛盈心道:糟!

此話一說,果然不讚同定侯的人數多了起來。

甚至有人勸道:“定侯啊,你家女兒已經出嫁,如何能遲遲停留在娘家?這也太不孝敬公婆了。”

“定侯,就算為了你女兒計,也不能這麼意氣用事啊。”

張主事嘴角勾起一個隱秘的笑。

諸葛盈卻忽然打破了這些小聲的議論,出列道:“父皇,兒臣十分不解。兒臣雖然不在禮部曆練,卻也知曉禮部的職責是禮樂、學校、宗教、民族及外交之政。這裡是金鑾殿,朝堂之上,孔大人忽的拋出一事來議論,兒臣還當是什麼大事。”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她就是覺得沒必要,孔漫連帶著整個禮部都小題大做。

二皇子見狀,心裡嘲笑了一聲。阿姐啊阿姐,任你平日裡再聰明,卻也有女人的那小家子氣,這點事也要強出頭,這不,得罪了孔漫那個老不死,還得罪了整個禮部。彆看禮部不起眼,真要弄起來也能膈應死阿姐。

阿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分明已經夠招人注目了,還要在這個時候不謹慎。唉,女人家,就是意氣用事。

二皇子心裡為諸葛盈感歎兩句。好在他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三皇子則是有些擔憂地看著阿姐。彆的不說,孔漫那糟老頭子壞得很。要是記恨阿姐怎麼辦。雖然總覺得阿姐能解決,但是……做弟弟的就是忍不住要擔心啊。

皇帝有心為女兒撐腰,也確實看不順眼孔漫那幫老頭子,便順著她問,“定薊以為如何?”

諸葛盈望了一眼定侯和孔漫、張遠洋,“兒臣以為,此乃兩家家事,不應在朝堂之上沸沸揚揚,而應該歸大理寺審案。不知道諸位大人方才可有留意到,定侯曾多次提到女兒在夫家遭遇打罵,依照我朝律法,張主事是違法了。與其糾結定侯與定侯之女是否違背禮法,不如看看張主事是否違背律法。”

她的話猶如振聾發聵,方才許多人都沉浸在出嫁的女子究竟是父族更重要還是夫族更重要的思維裡,根本就沒有太過注意定侯的話。定侯說了那麼多,大家都隻知道他強行帶著女兒回家了,卻不追究原因。

這一個個的冠冕堂皇的,仿佛沒有將彆個女子的苦痛放在心上。——是啊,世界男人稱王,女子再如何也是點綴,是添頭。諸葛盈偏不服!

見眾人反應不一,諸葛盈也笑著補充了一句:“當然,是否是定侯的一麵之詞,還得大理寺審完才知。女兒與孔大人不一般,知道不能聽信一邊。孔大人大約是心疼下屬,下屬說幾句便出了頭。”

她看向孔漫:“女兒都有些羨慕禮部的官員了呢。孔大人真是一位好上官啊。”

轟!轟!轟!

諸葛盈的一番話,說的又敞亮,又漂亮!完美地提供了解決方案,又反擊了以孔漫為首的禮部成員。

要知道,前朝是禮法重於律法的,可今朝卻不是,因為前朝的覆亡,今朝人大多覺得,禮雖然很重要,但是衡量人心不能隻靠嘴上的禮,而應該有所約束。律法便被提升到更重要的層次。

雖然說,不學禮,無以立。可是有些人,卻利用自己對禮法的了解,包藏禍心,排除異己,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律法當然也不是麵麵俱到的,可是確實能夠比禮法更能約束。注重律法卻算不上法家,朝廷依然多用儒家治世。隻是,從太上皇時期便對律法比較看重,一般來說一位鐵血手腕的帝王都會更重律法多一些的,因為它沒有任何人情可言,按照規定的行事,就不會出錯,至少可以出錯的比較少。

因此由太上皇時期帶來的風氣,直到現在也仍然在朝官們心中保留。

諸葛盈根本就不去和你孔漫辯駁定侯這樣做到底有沒有違背禮法,她直接提出了張遠洋違背了律法。不管怎麼樣,他隨意打罵妻子,定然也是有罪的。接下來就看誰舉證了。

禮部有一堆的理由,可也不能罔顧事實。他們有自己的說法,妄圖搞得聲勢浩大,還弄到朝堂之上來彈劾,可諸葛盈也不是吃素的。她既然打定主意要幫定侯和李妙雪一把,就一定不會半途而廢。

而且她也說的很聰明,可進可退,她知道定侯說的也是一麵之詞,她也不插手,隻是請求交給大理寺來審案子。這大理寺可和她沒有什麼交情,當然,也和禮部可沒有什麼交情,諸葛盈了解劉煜這個人,實事求是得很。

三皇子聽了阿姐這麼說,差點笑出聲來。但他肩膀一抖一抖的,是個人都知道他在笑什麼

最妙的就是,阿姐不聽信一麵之詞,顯然就是在襯托隻聽了下屬一麵之詞的孔大人。分明字字句句都沒有罵孔漫,語氣也很正常,可就是陰陽怪氣得很,損得很。

其實,剛才諸葛盈出頭的時候,朱不悔就有些懊惱。覺得公主隨隨便便就出頭,到時候他戶部也要被記恨。

可是後麵隨著公主的話,朱不悔也開始想到了李妙雪的遭遇。他也是有女兒的人,不敢說日後女兒就一定會遇到好人家。他當然會給女兒挑個好的。可一開始定侯也是給女兒李妙雪打聽過未來女婿人品的,確定無疑才肯點頭。

可是現在呢。如果真的如定侯所說那樣,李妙雪在夫家挨打挨罵,那這日子過的,真是……

定薊公主怎麼說也是戶部的人,朱不悔於是也笑眯眯地出頭:“公主不要吃味。我們戶部雖然不能像禮部一樣,一晚上就整個部門一致對定侯發難,但本官也是個好上官的。”

諸葛盈和他一唱一和:“朱大人說的是。”端的是一個好下屬。

他們兩個密切配合,算得上是第一次合作。諸葛盈也沒想到朱不悔會出來為她說話,可是他出來了,還配合得那麼默契。朱不悔沒有強硬地為她說話,反而也是開了個玩笑,讓禮部眾人追究不起來的玩笑。

但眾人一則笑他們說話有趣,二則卻不由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麼禮部發難會這麼快呢?剛才可不隻是孔漫和顧侍郎二人衝鋒,不少禮部官員也都早有準備的樣子。

可是,昨天夜裡定侯才接回女兒啊。他們的消息,未免也太快了些吧。除非是張主事立刻就去找了上官,然後孔漫和顧侍郎立刻找來本部人馬,籌謀今日朝堂的彈劾。

嗬嗬。禮部這是要鬨哪樣啊。

要是諸葛盈不指出來這件事,他們大概也就不會細想,反而將更多的注意力投到了定侯之女和張遠洋的瓜上。

可現在……

他們都用目光悄悄望向禮部的人。

就連皇帝,神色也變了變。怎麼,孔漫是要將朕的禮部變成他的一言堂是麼?他一說話,有個什麼主意,就得所有人聽從?

哦,另一個禮部侍郎晏君樂沒摻和進去。但皇帝可不會因此感動,隻會覺得這人在憋大招,畢竟以他對晏君樂的了解,晏君樂對這種級彆的事沒興趣。

於是皇帝道:“公主所言有理。”為了以示公正,皇帝也問道,“定侯,你可願意將此事交予大理寺來審?”

由於兩家都是官家,因此讓大理寺審並不稀奇。但他們怪就怪在,定侯星夜要回女兒,禮部抓住機會在朝堂上鬨將起來,惹得現在沸沸揚揚的。再嚴重下去,隻怕禮法與律法何者重要的議題又要出來了。皇帝可不想臣子們都去琢磨這些。就保持現狀,挺好的。皇帝不想費腦子。

交由大理寺審問,意味著兩家應該是不能善了的了。要麼是張家打了夫人,要麼是定侯汙蔑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