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VIP(1 / 2)

李妙雪叫諸葛盈說得暈頭轉向,其實她現在都還不知道什麼“萬羅殿”的,但她已然被諸葛盈說動了。

一則,公主幫助她許多了,隻是讓她幫忙做事,並不過分。

二則,聽公主的意思,似乎她自己也在那“萬羅殿”做事,萬羅殿聽起來像是一個針對周邊各國的情報機構。她其實不打算再嫁人了,若是能夠加入這機構做事,哪怕不能光明正大為官呢,她也覺得心滿意足。她的本領,是切切實實報效了朝廷,幫助了大安的。那就是值得的。

三則,公主的語氣實在是太吸引人了,總覺得在公主眼裡,包括她在內的女子們,都值得過更好的日子。鴻臚寺?她此前想都不敢想,男人們才有資格科考去的地方,她便是再聰明,再精通,又有何用。

可現在公主說,“暫時”。哪怕不是“暫時”,就是一輩子待在那什麼萬羅殿,能夠施展才能,她就願意。

“公主,我可以。”李妙雪的臉因為興奮紅撲撲的,“我什麼時候開始乾活?”

諸葛盈:“……”

饒是她這種黑心腸的卷王,也不忍心讓李妙雪現在就去上班啊。她也沒有那麼黑心吧,嗯,起碼沒有祖父那麼黑心,讓人家常侯一個人打兩份工,據說最過分的時候還是三份工呢。

不過諸葛盈也確實沒有說錯,萬羅殿的人手並不十分充足。尤其是專門用來解密特殊語言的。真正精通各國語言的,一般都會入鴻臚寺去謀官,而且都是男子。

如李妙雪這般天生聰穎、後天又有條件繼續學習的女子實在是少數。

其實諸葛盈每日裡收到的情報有很多,但都是已經被轉化成漢話的情報。一方麵,有從大安派過去各國的暗探,這些人遞情報說的都是漢話,自然還好。但也收買了一部分其他國家的人,或是讓他們投誠,這些人未必都會漢話,說的也不好,偶爾還會夾雜。這時候就需要一些精通語言的來轉化。

北翟對大安虎視眈眈,因此不少北翟人都會說漢語,新城郡王耶律提更是說得和天生的沒區彆。但諸葛盈卻不會北翟話,總覺得會吃點虧。

而西涼、龜茲、大摩這些國家,會漢話的人就更少。

因此如李妙雪這樣的人物是必不可少的。可萬羅殿發展多年,招徠的負責“翻譯”工作的,隻有五個人。這五個人肩負了十分沉重的工作。

這些人從民間招來,也不知道常侯用了什麼手段,慧眼識珠的。但他們的待遇也是最高的,而且相比起其他需要出生入死、潛伏的暗探,他們隻需要“翻譯”,相對是輕鬆的,而且也滿足了“報效國家”的期望值。

從萬羅殿建立至今為止,不是沒有出過叛徒,但從來沒有出現在翻譯身上。他們或多或少都有那麼一些熱血心腸,而且也不必在前線,不容易被腐蝕。

諸葛盈覺得這項任務對李妙雪來說,是恰逢其時的。

真是打瞌睡了就來枕頭!前些日子大統領還和她抱怨少了幾個譯官呢。

“等你養好了傷,就開始吧。”諸葛盈安慰她不必太著急,起碼身體好些了才有精力應付。又告訴她,“萬羅殿是機密機構,你加入了萬羅殿的事,連父母也不要說。”

李妙雪應下,心下還有些小興奮,可又忍不住問:“可我若不說,如何能每日出門當值?”

諸葛盈見她著急,其實也考慮過這個情況的,“你仍住在家裡,不必出門。每日裡辰時會有人將需要你翻譯的情報放在你枕邊,放心,是女護衛去的。你處理完之後也會有人收走。這樣可以麼?”

不用出門上班,居家辦公,李妙雪還省下了和父母解釋的麻煩。她心下也知道,是涉及情報機密之事,當然不能叫父母知曉的。而且,她一個女孩子,居然也能做譯官之事,她心裡已經很高興了。

至於閨閣之間的安全問題,公主也說了是女護衛來往送情報,那她也不必擔心了。“公主放心,我會看好我的房間,不會讓丫鬟嬤嬤發現異樣的。”

大不了她就說是受了情傷,不想再嫁,隻想每日看書習字,也可以作為遮掩。

諸葛盈眼裡閃過讚同:“李姐姐,我替萬羅殿多謝你的加入。”

李妙雪是有勞了公主,才拿回了嫁妝,擺脫了渣男,哪裡還好意思受諸葛盈的禮,“公主不要這樣說。我還要多謝公主給我一個機會呢。”

一展才能的機會。

於是就這樣說定,諸葛盈為萬羅殿收攏了一個精通語言的高手,為此還得了大統領的誇讚,說她慧眼識珠,十分能乾。沒多久,李妙雪就開始工作了,她不愧是崇文書院的魁首,阿芙和銀蘭都沒有誇錯。

先頭萬羅殿有的那幾個譯官,大多隻擅長一門或兩門語言,因此隻負責一個部門的翻譯工作。大統領考慮到李妙雪是諸葛盈弄來的,便讓她專門負責傾北部相關的情報翻譯,但其他部門若有疑難,或是人手分、身不及,便會也交給李妙雪來處理。

而李妙雪果真不負期望,樣樣都處理得當,幾乎沒有錯漏。

她自己也很有成就感,能封得住嘴、心裡卻知道了那麼多機密之事,很有一種為朝廷出了一份小力的快樂。

她過得如魚得水,隻有張遠洋是真的受傷了。不僅喜提大理寺監牢一年遊,還身敗名裂,獲得了不少罵名。

本就是鳳凰男,如今鳳凰男還真的下獄了,委實大快人心。這些日子燕京老百姓口口相傳的八卦中,就有這麼一件。

但女子嫁人不淑的事情,並不稀奇。諸葛盈極力推動這件事的發展,尤其是輿論上的發展,也並非隻為了李妙雪一人。

她想要治一治士大夫直男癌的那個筋。時機已經到了。

朝堂之上,皇帝問起了關於定侯的案件。

大理寺卿劉煜便出列稟報了全部案情,他本人是沒有多添油加醋的,但是張遠洋本身做的事已經夠叫人惡心的了。

這些日子,即便並非禮部的官員,也聽了不少傳聞,知道了張家是個什麼底細。

他們雖然也或多或少認為定侯無禮,但是張遠洋不是個好東西,他們自然也不會為他說話。何況他現在都下獄了。

皇帝也是心血來潮才問的案件,聽說之後便歎了口氣:“朕居然還用了這樣無情無義、罔顧律法的人為官。”

他做皇帝的一感慨,便有人寬慰說些什麼陛下隆恩,是那張遠洋不止禮義廉恥等等。禮部的顧侍郎也遭了殃,劉煜不是個容情的,將他收受下屬張遠洋賄賂一事捅到了都察院,都察院當日就彈劾了顧侍郎。

因為那玉玲瓏實在是鐵打的證據,顧侍郎很快就被降職了。

隻有孔漫,心驚膽戰地坐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隨時擔心著來自定薊公主的報複。他總覺得,是定薊公主物傷其類,為女子出頭。先是張遠洋涼了,之後顧侍郎也涼了,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他了?

可定薊公主冷豔非常,見了他也隻是陰陽怪氣地問候他,叫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諸葛盈下朝之後便先去了一趟皇帝的禦書房。

皇帝派去找韓氏的人依然沒有消息傳回來,但是這些日子皇帝的心也冷了,對韓氏的感情逐漸下降,懷疑她讓自己戴了綠帽子,可惜盯著晏君樂的人也沒有發現韓氏在晏家,他隻能按捺下來。

見女兒來了,皇帝倒是十分高興。他這段時間,是越發覺得有個女兒好得很,也怨不得父皇從前也喜歡阿盈,雖然父皇是因為她長相類似母親,可皇帝覺得,阿盈的性情也極好。

怪不得不少臣子都說閨女貼心呢。的確如此。皇帝知道自己對不住女兒,便想著更多地補償女兒。

更何況,二子一女中,他對阿盈是最沒有、也最不需要防範的。兒子們年紀大了,很難說不會對他屁股下的皇位產生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儘管皇帝也不想那麼去想自己的兒子,可如今沒有了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說不定也有了妄念呢。皇帝這個人就是,朕可以給你,你卻不能主動要,你若是主動要了,就是對朕不敬,想要弑父奪位。

諸葛盈是萬頃地裡一根苗,唯一一個女兒,皇帝也不需要擔心她有狼子野心,因此對她脾氣最好。

“阿盈來啦。快,常希,給公主沏茶。”

諸葛盈便笑道:“父皇,女兒不渴。”

皇帝也露出一個笑:“這個時候來了,是有什麼事?”

“其實女兒有一事不明。”諸葛盈狀似困惑。

“怎麼?”

諸葛盈在敬愛的父皇麵前,自然是有話直說了:“阿爹,女兒很想知道,如張遠洋那般的,對妻子動手,隻要不是當場人樁並獲,就真的沒辦法治他了嗎?”

要知道,最後張遠洋能喜提監牢一年遊,也是因為他另外起了貪心,偷盜妻子嫁妝。不能用更嚴重的家暴來治罪,隻能另辟蹊徑,雖說也最終達成了目的,可諸葛盈心裡是不甚痛快的。

既然是女兒想知道,皇帝也就順著想了一想。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這社會男尊女卑就是常態。夫妻不和的多了去了,夫君欺辱妻子,隻要沒有鬨出來,隻要女子在委曲求全,就不會有人知道。關上大門,人人自掃門前雪。

而如定侯那樣的,能夠為了女兒豁出去、被彈劾了也照樣剛的父親,又能有幾個呢?

平心而論,皇帝也是既得利益者,他分析了這些,又感慨了一句:“定侯已然算是極好了。能為女兒出頭,實在至情至性。”

諸葛盈心裡冷笑一聲,他當然要感慨彆人是好爹了,嗬嗬,比起皇帝,好爹豈不是多了去了。

隻是,她本身也怨怪定侯在當年父親做主要嫁女兒的時候沒有出頭,這也是定侯愚孝,可在世人眼中,定侯已然極好。人們對一個“好父親”的定義是如此寬容。讓諸葛盈有一些瞠目結舌。

自古以來,民不舉,官不究。若是被丈夫打的女子自己都不去告發,誰會為她出頭?又或者女子自己強硬起來,回了娘家,卻被父母指責,勸她與女婿和好,再用一套“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的理論加以洗腦。如此種種,叫人越想越是心冷。

但是,另一方麵,她也卻是意識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她真的做了皇太女,她也不能立刻昭告天下:從今天開始,我們大安女男平等,不許再歧視女性,不許家暴……

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即便是現代,依然存在性彆歧視。隻是比起古代好了一些罷了。諸葛盈也自知不是能夠馬上解決的人,但她願意出一份力,發一份熱,能做多少就是多少,至少推動起來,叫人看見希望。

諸葛盈不禁又想起了白居易那首《長恨歌》,“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這句詩表明了,本身現狀就是“人人重生男”的,否則為何要改變?而且最可笑的是,改變的原因是因為楊妃得寵,帶動家族欣榮,因此生女兒就好比投資,她嫁得好就給自己帶來了利益。

女權之路,其路漫漫啊。

諸葛盈也不讓自己沉浸在頹喪的情緒裡,而是和皇帝道:“若是有朝一日,女兒也被夫君打罵,沒有證據,該如何是好?”

當然不會有“若是”。她諸葛盈不會嫁人,也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種境地。如此說出來,不過是引皇帝說話罷了。

皇帝本身並不在乎這個問題,他是男人,更是天子,注定不會受到委屈,哦他唯一受到的委屈就是韓氏和晏君樂那對奸夫淫、婦給的。

他隻是順著女兒說的這個情況想了一想,就怒不可遏:“你是朕的公主,怎會有人膽敢對你動手!他若敢動手,朕抄他的家!”

諸葛盈心道,啊這,可是之前韓氏動了她身份,不也活下來了嗎,還有晏君樂。

對了,常希總管還和她私下透露過,晏恕曾經求到皇帝跟前,要娶她為太子妃,皇帝當時還猶豫了。嗬嗬。真是她的好爹呢。

“女兒多謝父皇體恤。”諸葛盈奉承了皇帝幾句,又問道:“若是女兒沒有證據呢?”

“朕管他有沒有證據,誰敢欺負你,朕就收拾他。”這時候又是一個好爹模樣了。可諸葛盈想要的根本不是這樣,皇帝之所以可以不管證據就懲罰到傷害她的人,是因為強權。可世間的強權,從來掌握在少數人手裡,這意味著弱者就無能為力,隻能任人宰割。

她隻能從另一麵勸說:“阿爹,您的臣子中,如同張遠洋這樣的人多麼?他們表麵看著忠君愛國,實則回到家中,連自己的妻子都不放過。常言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夫妻二人本該是互相扶持,可是若連妻子都可以隨意打罵,這樣的人,您用起來放心麼?”

這個時代,依然是一夫一妻多妾製。妻子的地位顯然是很重要的,是能夠榮辱與共的。而如果有些官員,連妻子都不愛惜,很難說這樣的人品性好不好。

皇帝本身想勸女兒彆想那麼多了,反正糟糕的事不會落到她頭上的,可現在轉念一想,若是有些人對妻子都不好,這樣的人對著他這個陛下,隻怕是口頭一套背後一套了。

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心裡說朕的壞話?

可他還是猶豫了一下道:“阿盈,你要知道,官員的私德與他能不能做好這個官並無關係。”

諸葛盈頷首:“阿爹說的很是。隻是,若一個有能力、私德也好的官員珠玉在前,隻怕您也看不上那等空有能力、私德極差的吧。”

這倒也是。

皇帝也沒說什麼,諸葛盈便以為父皇不想說這件事了,沒再糾纏。可第二日早朝之時,皇帝又提到了張遠洋一案,並表示,朕希望所有臣民都受到律法的保護,尤其是朝中官員,更要以身作則,家和才是興盛之本,若有打罵妻子致妻子受傷的,查實後便貶官兩級。

眾人皆嘩嘩然。

一時之間,有些官員可以接受,畢竟他們本身對妻女也不錯,但有些卻不能接受,覺得妻子是自己的,自己想怎麼支配都行,雖說這種事還是隻要不鬨出去,就不會有事,像定侯那樣會發瘋的阿爹世界上也沒有幾個,可若是叫政敵抓住了把柄,也是不好。

禮部尚書孔漫顧不得之前定薊公主給自己留下的陰影,再次出場:“陛下,自古以來,夫為妻綱,若是妻子做得不對,丈夫也不能教導一二麼?”

皇帝笑著看他,沒有回應。把舞台留給了他的定薊公主。

諸葛盈對上孔漫:“孔大人說的很是,教導自然無妨,隻是何時教導須得拳腳相加呢?該不會孔大人平日裡對夫人就是如此吧。”不然你怎麼會對號入座。

眾人都憋笑不已。

孔漫又祭上了他的老台詞:“公主莫要血口噴人!”

“不敢,不敢。”諸葛盈四兩撥千斤,“孔大人,請你看一看周圍的同僚,他們都沒有對陛下所言有意見,顯然家中頗為和睦,對妻子也好。”這才將你給顯了出來。

“孔大人不必擔心,隻要你不做那張遠洋,便不會降職嘛。”諸葛盈笑著安慰。

孔漫:“……”

他哪裡有對號入座?完了,叫諸葛盈這麼一說,感覺同僚們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似乎在懷疑他的人品。

而定薊公主這番話,也將很多本來還想跟著孔大人發言的官員都默默地收回了準備出列的腳步。他們可不想步孔大人後塵啊!沒聽見定薊公主都說了嗎,除了孔漫之外的同僚,都沒有一個對陛下所言有意見的。他們哪裡敢出來,那不就是對陛下有意見麼?

孔漫有些憋屈地對皇帝道:“微臣不敢對陛下所言有意見,公主隻怕是誤會了。”

皇帝也笑眯眯道:“孔卿彆誤會公主的意思了,公主不是說你。”

至於他自己非要對號入座,那就沒辦法咯。

在這一點上,皇帝和女兒保持一致立場,在孔漫看來簡直是“狼狽為奸”。

他憋屈地退了回去。

吏部尚書王之庭也出列道:“陛下,微臣覺得陛下此舉甚好。這天底下,誰又不是女人生的?誰又沒有母親姐妹女兒?我們做臣子的,已然是站在高處了,更要為黎民百姓著想,以身作則。歸根結底,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皆是我大安百姓,是陛下的子民。”

他是沒有和陛下通過氣,可他也看出了這一舉不是沒有好處的。上行下效,先從這些士大夫身上開始改變。民間總是男多女少,陰盛陽衰,漢子娶不到老婆的情況多了去了,就會滋生罪惡、影響生計。

扭轉重男輕女的風氣當然不是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