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VIP(2 / 2)

太上皇麵無表情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他,不由問道:“這麼多年了,你從來沒覺得對不起宣明麼?”

諸葛晟心裡很複雜,果然,還是為了長兄。可他已經不是那個一心渴望父愛的孩子了,他如今隻想保全性命,因此故作愧疚的反應:“兒臣也會難過愧悔啊。我夢見過許多次,長兄就這麼看著我,他說,你以後和康樂要互相扶持啊。然後醒來一臉都是淚。”

他的確夢到過宣明太子的。可他在夢裡依然是個惡人,耀武揚威,坐上皇位的是他,他為何不能炫耀。

他現下這般說,也是為了勾起太上皇的同情,至少看在長兄的麵子上,饒過自己。

“不重要了。”太上皇淡淡道。

諸葛晟的回答並不重要了。其實不管他今日說的是什麼,他都不會給他再多活一日的機會。

他讓龍泉衛端上一杯酒,遞給諸葛晟:“晟兒,你該下去給你兄長賠罪了。”

諸葛晟:!!!

他心裡的預感成真,不敢置信:“您要逼死另一個兒子麼?”

長兄已經死了,何必再拿他性命呢?

還給他賠罪?他不能壽終正寢再賠罪麼?

龍泉衛隻聽太上皇的話,直接便將酒杯遞到他嘴邊。諸葛晟用儘了生平力量,才讓酒杯灑落在被子上。

他慶幸不已,又問道:“父皇,您要殺子麼?”

太上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又讓人端上了一杯新的,“晟兒,你知道這杯酒裡摻了什麼毒麼?”

諸葛晟冷笑一聲:“莫不是絲絛?父皇要重現當日場景麼?”

“不是絲絛。”太上皇扯了扯嘴角,“是萬絲絛。比起絲絛還要濃烈千倍萬倍。晟兒,彆躲了。你躲了這麼多年,也該賠罪了。”

這一次,兩個龍泉衛挾製住諸葛晟,強行將酒灌入了他嘴裡,並且堵著他嘴,讓他不得不咽了下去。

諸葛晟心裡儘是驚恐。長兄當年的慘狀,他是知道的,他不想像長兄那樣,死的那般淒慘啊!

“父皇,父皇您放過我吧。我真的知道錯了。”諸葛晟求饒道,“您就給我解藥吧。百毒丹,給我百毒丹啊。求求您了!”

人之將死,果然醜態畢露。

這萬絲絛,名字比起絲絛更勝一籌,聽起來更加剛猛。他的求饒還沒說幾句,便已經感到腹中疼痛不已,仿佛千萬條枝條生長出來,在刺著、戳著他身體裡的每個部分。

萬條垂下綠絲絛。

長兄當年,也是這般感覺麼?

他已然說不出話來了,隻是眼睛仍然不甘地望著太上皇。

太上皇道:“萬絲絛服下之後,一刻鐘便會腸穿肚爛。晟兒,你馬上就可以見到你兄長了。”

諸葛晟驚恐不已。

真的要死了,他不禁回首自己的一生。

父子之間,反目成仇。同胞之間,同室操戈。君臣之間,無人追隨。膝下孩兒,不是逆女就是無用廢物。

他愛了韓氏這麼多年,可韓氏為了孩子而自儘了。

他諸葛晟這一生,或許就是個笑話。

他飲下萬絲絛,就連同飲下了數不儘的絕望。

他最後將目光投向太上皇,想知道父皇此時是什麼心情,可太上皇背對著他,並不看他。

一刻鐘後。諸葛晟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腸穿肚爛而亡。

龍泉衛在一旁提醒道:“上皇,陛下已薨。”

太上皇似是極其疲憊,子時正了。他擺擺手:“他不配用‘薨’字。”

“是。屬下失言。”

二月初七子時,宮裡傳出消息,中風已久的陛下薨。皇宮敲響了喪鐘。燕京城內,人人臉色大變。

官員們入清正殿之時,正好看見一群重臣們已跪在地上痛哭,皇太女諸葛盈領著兩個堂弟諸葛非、諸葛季,也在一旁垂淚。

他們心下一悚。

病床上的陛下再沒聲息。

悲痛萬分的太上皇坐在陛下床邊,落了幾滴眼淚,這才甩了甩手。眾人便見此前陛下的心腹,那位大太監常希打開聖旨,開始念了:“奉天承運……朕登基十餘年,未有寸功,尚不及長兄為太子之時,也不及侄女為太女之時,兩位皇子年幼,不足重用……朕死之後,著皇太女諸葛盈為帝,望諸位大人同心戮力,輔佐新帝。”

大臣們聽了,心思各異。可也知道,這是必然的結局。

陛下彆說是兩個兒子,就是二十個兒子,捆起來也比不過諸葛盈一人。

陛下如此深明大義,也是難得了。走之前,能夠有了這樣一封遺旨,真是大安之幸。

朱不悔則將臉深埋著,心道,就昨日見陛下那個德行,他有可能說出這樣識大體的話來?簡直是笑話。多半是太上皇的意思。不錯,還狠狠地惡心了一把陛下。雖說人死為大,可這位陛下就沒乾過什麼好事。

朱不悔暗中撇了撇嘴。

不過,看破不說破……

既然陛下死的時候有了旨意,眾人自然是甘拜諸葛盈的:“還請殿下擇日登基為帝。”

太上皇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心裡含糟,糟糕,忘了阿盈還要給諸葛晟這王八蛋守孝了!就算是侄女,那也是一樣要給叔叔守孝的。

王之庭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宜先定大事,方可辦理喪儀。”

接下來就是走固定流程了。

靈前即位,確定名分,然而卻不是真正的登基。

按照一般新帝給先帝服喪的時間,應為二十七天,指代二十七個月,而諸葛盈並非先帝的直係女兒,而是他長兄的女兒,因此太上皇酌情下旨,諸葛盈為先帝服喪十日即可。

十日之後,也是一個好日子。太上皇自己算過了。

先帝要辦喪禮,大人們自然也商量著給他上諡號,選取了幾個合適的,太上皇最終從中選取了一個“平”字。

平帝啊……

朝臣們心中各有想法。顯然太上皇他老人家對小兒子做皇帝的這十來年是不甚滿意了。

其實官員們入宮守孝的這些日子,他們心裡也琢磨過。有人也覺得陛下死的有些突然,還有那天降奇石,可以蒙騙得了百姓,卻騙不得他們。可大家也都知道她確實有本事。沒本事的人,才耍不了這樣的花招呢。

“太上皇站在了太女殿下這邊。天意也站在了她這邊。不服氣又有什麼用?咱們以後,還是俯首稱臣的好。”

二月十八日,眾臣擁立太女殿下諸葛盈登基。

諸葛盈先祭拜了宗廟,再回到了金鑾殿。這一次,她步履不停,直接走到了最高處。

皇椅之上,一身袞冕禮服的諸葛盈麵容肅穆,波瀾不驚。

文武百官同時跪拜:“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葛盈道:“諸位大人平身。”

太上皇沒有參加登基儀式,而是遠遠地望著金鑾殿。他知道,孫女身上,已經沒有什麼要讓他擔心的了。不,他也不是太上皇了,而是無上皇。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啊。

無上皇失笑。

新帝登基,昭告天下。

消息傳到民間,百姓們都喜出望外。他們不知道皇家內部有什麼事,隻曉得陛下在還是定薊公主的時候,就是一個有能耐的、為百姓著想的,她還讓家中的女孩兒們都能去醫學院上學。隻憑這一點,就要狠狠誇她一番。

可以說,諸葛盈在做太女的時候就完成了一係列得民心的行動,在民間的名聲極好。

按理說她即位後,也該大赦天下了。可諸葛盈卻不願意大赦天下,那些曾經違反犯罪、作奸犯科之人,隻因為她登基便能立刻逃脫刑罰,豈不是可笑。

她至今記得登州府李三李四的惡行。

若是叫這樣的人逃脫了罪罰,大安的律法也變得輕薄起來了。

但她也有彆的旨意,她要在杭州府和新收回來的幽州府,各辦一家大同醫學院的分院。這兩個地方可以作為試點,依照的也是燕京大同醫學院的規矩,男女一樣可以報名考試。

另外,新年過去沒多久,先帝就駕崩了,新君作為先帝之子,在這一年是無法改元的。可諸葛盈並非先帝的親生,而是宣明皇帝的女兒,無上皇也認為,天曆這個年號不好,如今有了新帝,合該有新的年號。

朝臣們俱無意見。換一個年號,也是新氣象嘛。

於是禮部官員們擬定了好幾個年號,讓女帝挑選。

諸葛盈目光在幾個年號上掠過,最後定在了“昭熹”二字上。她揚唇一笑,“就這個吧。”

“是。”

於是昭熹元年,自此而始。天曆徹底成為過去時。

由於諸葛盈登基前,奇石上書了六個字“女主昌,扶搖出”。因此民間也喜歡稱她為“扶搖女帝”。這是他們大安的第一個女帝,也是最受民間喜愛的一個皇帝。

同一時間。陸晚亭在杭州西湖上泛舟,不多時,她身邊似乎也出現了兩個朦朧的影子。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果然人人都說西湖最美。”

“宣明,能不能彆抖機靈了。一邊去一邊去。”

“切,誰想打攪你們二位的好事了?我自己玩,哼!”

陸晚亭微微一笑。又是一年好光景。

昭熹元年,天下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