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1 / 2)

“我自有分寸。”謝奪定定看著韓皎:“小白,你善治國,而我善謀政,天意我逃不開這座牢籠,隻能在此安家,既是我家,便也是你未來的家,你問我想乾什麼,我不過是想為我們的家,謀個安穩的將來。”

韓皎愈發難以理解,茫然看著謝奪。

燕王黨對謝奪而言,威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如今儲位已定,燕王雖然失意,但並無不甘之心,說不定私下已經傳話徐閣老,要求他一心輔佐謝奪。

徐閣老就算野心不死,也不過是無根之木,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跟李閣老爭搶未來新君的信任。

可現如今,謝奪在暗中剪除徐閣老的黨羽,這實在讓韓皎想不明白。

燕王確實沒有奪位的跡象,就他兄弟二人的感情而言,謝奪也不該有這樣的猜疑。

而且對付燕王黨,謝奪的手段甚至更加極端。

之前瓦解二皇子的勢力時,謝奪隻是暗中挑動二皇子黨內部的鬥爭,導致黨羽之間互相猜忌互相告發,最終都把把柄交給了謝奪。

他就這麼不動聲色地擊潰了二皇子勢力內部的信任與忠心。

如此出神入化的政治手段,謝奪做得跟玩兒似的,事後還十分大方地提拔了一些二皇子黨,為什麼到了燕王這裡反而要連根鏟除了?

以謝奪的政治天賦,他不該持續打壓一黨,而縱容李閣老勢力發展。

雖然端王退出得更徹底,但謝奪難道信任李閣老超過自己的六哥嗎?

韓皎注視著謝奪,輕聲道:“有你在,我不信有任何人能讓我們的家不安穩。”

謝奪勾起嘴角:“既如此,那就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韓皎不安道:“可是……我們有必要把燕王當成假想敵嗎?燕王是怎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

謝奪聞言失落地垂眸,搖搖頭:“我不清楚,我從前自以為很了不起,不栽跟頭,就永遠都不知道境況比想象中危機四伏。”

“什麼危機?”韓皎急道:“是不是皇上重病讓你感到不安了?謝奪,你還有我,還有你母後、六哥七哥,他們都是你最親的人,他們不會因為你的地位改變,而跟你離心。”

謝奪聞言眼裡空茫了一瞬,轉頭,看向窗外宮牆上碧藍的天空,臉上竟然露出孩子般無措的孤單,迷路了似的。

“殿下?殿下?”韓皎上前一步,捧住謝奪的臉,驚慌道:“你怎麼了?”謝奪的神色莫名讓他心酸至極,竟忍不住怒道:“你要急死我了謝奪!為什麼你最近總是哪裡怪怪的?”

謝奪回過神,抬手握住韓皎貼在臉頰的左手,輕聲開口:“我曾以為很多人偏愛我,是因為我是個強大的人,我以為權利地位都是俗人所向往的事物。我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麼,我知道我擅長什麼,我永遠不想被那些身外之物熏得滿身汙濁。可這些天來我才漸漸明白了,我從前不在乎這些,是因為我自幼就擁有這一切,是這一切組成了‘皇九子謝奪’,如果失去這些,我究竟是誰?我這樣沉迷玩樂一無是處的人,我憑什麼守住旁人對我的感情?你呢韓皎,如果我誰也不是,你還會有一點喜歡我麼?”

韓皎鼻子一酸,猛地撲抱住謝奪,氣呼呼地吼道:“我永遠、永遠、永遠有一點喜歡你!你才不是權利和地位組成的!你是蹴鞠超厲害,還特彆會打仗的戰神!”

謝奪也抱住了他,沒有回答。

韓皎沒再出口勸他彆針對燕王黨。

他說不出口了。

不知為什麼,謝奪似乎突然變得很沒安全感,他鏟除燕王黨,並不是為了針對燕王,而是為了保護自己。

韓皎感覺他對自己和兄弟之間的情誼,突然間徹底失去了信心。

這關頭,如果再三懇求他放過燕王黨,韓皎擔心謝奪也會對他失去信任。

得慢慢來……

韓皎也算半個心理醫生,這種關頭,自己表現出著急,隻會把謝奪逼向極端。

可是要怎麼慢慢來?

他很擔心謝奪會跟原著裡一樣,下一步就切斷燕王與徐閣老之間的紐帶,整死劉通。

那就代表韓皎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這兄弟倆還是走上了原著的道路。

思慮再三,韓皎覺得謝奪這頭暫時逼不得,他得另尋出路。

比如打亂劉通的命運。

他決定:去勸劉通主動辭官,回老家去!

這樣就能避免謝奪對他出手,避免燕王因此絕望反擊。

惡人就讓韓皎來做,想來謝奪和謝廣兄弟倆都不至於跟他一個翰林院小官一決高下。

隻是問題並不如想象中輕鬆,劉通此人心眼比較小,之前因為燕王器重韓皎,劉通很是不滿,私下裡經常對韓皎甩臉子。

韓皎雖然心眼也不算大,但對此其實挺得意,所以不生氣,也沒跟劉通計較,每次都裝糊塗,笑臉迎人。

劉通非但不感念他的大度,反而擺起燕王老師的架子,把韓皎當下人對待。

韓皎也無所謂,給人當謀士,當然是能者居之,這又不是小妾爭寵,還分先來後到,燕王的器重是他自己用才學爭取的,他當之無愧。

現在想來,還好他之前沒太計較,不得罪人總是有好處的,不然現在再去找劉通談事,那基本就毫無勝算。

因為劉通是個很要麵子的人,韓皎單靠威脅壓迫,隻能適得其反。

話說回來,現在這樣的狀態也許剛剛合適——兩人稍有些競爭關係,韓皎態度軟一點,劉通這種書生意氣的人,應該能給點耐心,聽他說事。

韓皎散班出宮後,就去買了不算太奢侈也不寒酸的伴手禮,去劉通府上拜訪。

他不想顯得怠慢更不想過分殷勤,要跟劉通商議事情,最好時刻保持平等的關係,不巴結,也不能讓劉通覺得受羞辱。

劉通的宅邸居然比韓皎家還大,就他當了十幾年詹事那點俸祿,應該沒這樣的家底,估計是燕王給他置辦的宅子。

這麼看來燕王還是對他很好的,難怪劉通這麼怕韓皎取代他的地位。

劉通對韓皎的拜訪十分驚訝,畢竟他知道韓皎已經放棄了燕王這棵小樹,徹底投奔太子那顆大樹去了。

為此,劉通沒少在燕王麵前詆毀韓皎的人品,他既開心自己少了韓皎這個可怕的競爭對手,又嫉妒韓皎竟然能遊刃有餘地周旋在三位儲君人選之間。

劉通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麼些年,遇見過有手段的佞臣也不少,但這些人多數隻能在一個主子手下儘可能展現能耐以求重用,還從沒見過被主子們爭相器重的臣子。

韓皎這人就很邪門,燕王、端王和翎王竟然都很喜歡他,聽說他還促成了端王與燕王和解。

不得不說,這小子雖然趨炎附勢,但實在是個匪夷所思的能人。

所以,劉通打心眼裡嫉妒也佩服,韓皎主動拜訪,讓他受寵若驚,所以出門迎接時,表現得就跟至交好友三十年一次的重逢一樣。

劉通的熱情讓韓皎鬆了口氣,既然對方有意示好,韓皎也禮尚往來,第一次稱呼劉通為“先生”。

從前他都稱他劉大人,劉通從前直呼他韓皎,今兒也破例親切地稱呼他小白賢弟。

兩人噓寒問暖,互訴了一陣根本不存在的離彆思念,劉通便吩咐下人擺宴,招待貴客。

韓皎對他的熱情有點發毛了,這家夥該不會是打算結交他,方便接近太子,為自己的未來打基礎吧?

那可就很不巧了,因為韓皎是來勸他辭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