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2 / 2)

韓皎的伴手禮選得十分恰當,奠定了雙方平等姿態的基調,宴席上,劉通對他的態度也是他所期待的那種分寸。

起初韓皎說了些世事無常、君心難測之類的套話,緊接著一本正經地讚歎劉通的功勞。

而後,他誇讚劉通是性情之人,這樣的人最是忠誠義氣,無愧是燕王多年來最信任的人。

這些彩虹屁,都是為了接下來要說的事打基礎,但劉通沒察覺異樣,聽得很是受用,不斷要跟韓皎乾杯。

韓皎不能喝酒這毛病,是真容易誤事,畢竟這幾千年的酒桌文化在哪都不過時,他不喝,很容易被當成傲慢蔑視。

為了避免劉通誤會,韓皎十分誠懇的描述了自己酒後嚎啕大哭的窘態,說自己一杯酒下肚,就三日起不來床,前幾日告假在家歇息三日,就是因為去燕王府上喝了一杯酒,事實上是半杯,就起不來了。

那酒宴有皇子在場,這話做不得假,劉通也就真信了,讓他以茶代酒乾了幾杯。

眼看劉通幾杯下肚臉有點紅了,韓皎擔心他喝醉後跟自己一樣會斷片,趕忙提起了正事。

韓皎放下茶杯,麵露憂愁之色,沉聲道:“實不相瞞,皎雖與先生結識不足一年,心中卻早已對先生之德行欽佩不已,先生為了燕王,不惜沉於下寮、困於一隅近二十年,皎竊為先生抱憾久矣。”

這話戳中了劉通的痛處,而且更可悲的事,從前他雖然官小,隻要燕王順利當上儲君,他身為未來的帝師,一步登天那是遲早的事,可現在,半路殺出個九皇子,他這小半生是徹底白費了,未來也失去了所有盼頭。

“時也,命也。”劉通放下酒杯,感慨道:“愚兄其實早也對小白賢弟欽羨有加,隻可惜自己嘴笨,這廟堂之上,還是賢弟這樣兼有口才與才乾的人,才能看得見前路。”

韓皎沉聲問:“恕韓某冒昧,先生今後有何打算?”

這話問得就紮心了。

劉通避開他詢問的視線,苦笑著搖頭:“‘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台’,愚兄的仕途已到了儘頭,但從此能心無旁騖,與燕王殿下專心探究學問,未必不算是福分。”

“先生此言差矣。”韓皎正色道:“太子殿下雖為年少,但見識並不弱於燕王,且生性更加果決獨斷,能從細微之處識人才學。”

劉通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甚至不敢奢望,隻忍著激動,無錯的抬眼看著韓皎:“賢弟此言何意?”

韓皎神色嚴肅地轉頭看了眼一旁伺候的侍從。

劉通立即會意,急忙示意侍從退下,隻留他二人在廳堂商討秘事。

等到門關好後,韓皎才傾身湊近劉通,低聲道:“實不相瞞,韓某此次登門叨擾,其實是為了替太子殿下解憂。”

劉通詫異道:“太子殿下有何憂愁?”

他其實是想問“這事與我何乾”,太子有憂,周圍徐閣老李閣老一幫老狐狸,都削尖腦袋爭著替太子解憂,哪裡輪的著他這燕王府詹事想辦法?

韓皎嚴肅道:“太子之憂,在於猝然理政,卻在朝中毫無根基,不知何人可以信任。”

劉通有些納悶韓皎為何特地登門來說這事,但他麵上卻一副替太子著急的神色,歎道:“君心難測,太子殿下確實毫無防備,需耐心培植自己的親信,好在有小白賢弟追隨左右,也能替太子殿下分憂解愁了。”

韓皎搖搖頭:“請先生想一想,韓某是皇上欽定的翎王府詹事,殿下若是剛剛掌權,就不斷提拔自己的老師,必然會惹人非議,正如先生在燕王門下蟄居多年需要避嫌,韓某的仕途還有漫長的路要走,且如今不過是個五品官員,任何朝政大事都無權參議,根本無法替太子解憂。”

劉通麵露難色:“這確實是個問題,愚兄倒也想替太子分憂,卻是更插不上話了。”

韓皎見他眼神裡已經藏不住期待與好奇,看來胃口已經吊足了,韓皎決定祭出大招,沉聲開口道:“先生能做到。”

劉通聞言兩眼發光,按捺激動顫聲問:“懇請賢弟明示。”

韓皎深吸一口氣,憂慮道:“我近日來,常伴太子左右,是以經常看見太子滿麵愁容低聲感歎,說‘我若能得一賢士,如劉通對六哥那般剖肝瀝膽,又何愁朝中無人可以重用’。”

這話如同一記響雷,震得劉通渾身發麻發顫。

他呆呆看著韓皎許久,才顫聲詢問:“太子果……果有此言?”

韓皎皺眉道:“我難不成還敢偽傳儲君之言?隻是此話萬不可外傳,否則你我都要失去太子的信任。”

“愚兄明白!”劉通此刻看韓皎的目光,簡直跟看親兄弟一樣,一時又閉目哀痛道:“太子從前雖有些貪玩,但天賦過人才思敏捷,又兼富軍事奇才,當真是天命所歸,無可違逆!為蒼生計,愚兄也有心效忠英主……”

韓皎沒想到這老兄說話這麼不含蓄,還以為他多少得做樣子婉拒一下,表明自己對燕王的忠心。

也太沉不住氣了,不過也好,韓皎也不用繞彎子了,直接開門見山:“韓某此來,就是想請先生出山,為英主、為社稷、為天下百姓謀福!”

劉通激動得眼睛都泛紅了,忙抱拳回答:“太子殿下有何指示,劉某萬死不辭!”

他此刻激動得心在狂跳,可還是不明白韓皎為什麼特意登門來說這件事,如果太子想要重用他,為何不直接提拔他?

轉念一想,劉通明白過來——韓皎常伴太子左右,經常聽太子誇他,自然猜到太子想要重用他,所以提前來給他報信,當成個人情送給他,以後在朝中也好有個照應。

思及此,劉通更是對此事堅信不疑,因為太子在朝中沒有根基,確實最缺的就是能信任的忠臣,他劉通雖然才能平平,但忠誠之名絕對是響當當的。

韓皎看出他已經徹底上鉤了,立即放出了第二招。

他看著劉通蹙眉道:“太子殿下雖然想要重用先生,但苦於先生此前一直為徐閣老謀事,更是燕王殿下最親信之人,朝野內外無人不知。若是直接重用先生,唯恐端王黨以為太子殿下已經與燕王聯合,或是受燕王擺布,情急之下,不知會鬨出怎樣的禍端,如今陛下還在養病,若是朝中突發動蕩,根本沒人能徹底壓下!”

劉通神色一變,頓時有些失望:“這……這該如何是好?”

韓皎伸手一把握住他手腕,神色堅定道:“先生可願意信我?”

劉通當即表示誠意:“願與賢弟結成八拜之交,前路坎坷,你我肝膽相照!”

韓皎點頭道:“先生唯有一舉能破此困局。”

劉通嘴唇發乾急不可耐:“請賢弟賜教!”

“辭官回鄉!”韓皎丟出了最後的大招。

劉通一愣,看著韓皎,說不出話來。

韓皎沉聲道:“此舉既可表明先生對燕王的忠心,又可表明與兩派切斷關聯的決心。此後不過幾年,太子定會再三去旨,請求先生出山,到時候先生便能以無黨之身,一心一意效忠太子,也不會惹端王黨多慮。”

劉通腦子轉得慢,他的表情從“你小子是想耍我”,漸漸變成了“好像有點道理”,最後變成了“這招以退為進想得妙啊”!

回過神,劉通對韓皎拱手感慨:“不知如何報答賢弟提點之恩。”

韓皎嚴肅道:“兄長既然肯認我這個弟弟,往後我二人便能同舟共濟,幫你就是幫我自己,何談謝恩?”

劉通感激得無以言表。

韓皎又提醒道:“今日我與兄長所言之事,斷不可為外人知,否則你我的仕途便都要斷送了。”

劉通千恩萬謝賭咒發誓。

雖然看著劉通這副被賣了還幫數錢的樣子有點可憐,但原著裡他是直接死在發配的路上了。

韓皎讓他辭官,雖然不是完全為了救他性命,至少也是順帶救了他的性命,倒也沒什麼虧欠。

至於兩年後太子,是否會再起用他,韓皎能想的辦法就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老攻的性命,小棉花又拿出了封存已久的三寸不爛之舌!

【一無是處謝戰神,隨手而就韓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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