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仇家(2 / 2)

果然如此!仇天尹冷聲道:“哦,不知侯爺欲說何事?”

賈璉笑著拍了拍手,不一會兒,仇天尹就見賈璉的親衛,綁了一個人進來。

仇天尹瞅了一眼地上死死盯著賈璉,因口中塞物而不能言語的孫紹祖,驚疑道:“此人是?”

賈璉笑道:“此僚姓孫名紹祖,也是致令公子蒙難的主犯之一。卻因為狡猾,在事發當日先行潛逃,幸好我兵馬司的官兵早就有留意此人,這才沒能讓此僚逍遙法外。

今日本官也是準備親自將之押送刑部嚴審的,想著仇大人白發人送黑發人,皆因這等紈絝酗酒鬨事所致,心中十分不忍,這才將其也順道帶來,讓仇大人發泄一番胸中的痛苦和怒火。”

看著一本正經說話的賈璉,仇天尹冷笑道:“侯爺莫非當下官是三歲小孩,以為隨便拿一個奴才頂罪,下官就能相信?”

“奴才,他可不是什麼奴才。這孫紹祖原係山西大同府軍官,去年因酒後毆打上司才被罷免。

說起來這孫家還是軍官世家,祖上也是軍中高級將領,甚至正好就在我家先祖帳下效命。論起來,這孫紹祖還是我賈府正派門生。

至於頂罪?嗬嗬,我賈府雖與薛家是世交,但要說我賈璉為了一個薛家紈絝,竟不惜犧牲我榮國府世交門生,說出來,隻怕仇大人也未必會信啊。”

底下因失血過多,麵色蒼白的孫紹祖聽到賈璉這番話,心裡也是恨啊。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他究竟何時將賈璉得罪的這麼死,竟是一邊親口承認他是榮國府門生,一邊卻要不顧一切的治他於死地。

若說是為薛蟠頂罪,但這賈璉去年就開始對付他孫家了啊!莫非這賈璉還能未卜先知,知道薛蟠今年會出事不成?

仇天尹也疑惑了,他相信以賈璉的身份不至於信口雌黃,隨便編造一個身份出來。若此人當真是出身軍官世家,而非賈家或薛家奴才……

“侯爺說他乃是謀害我兒的主犯,何以為證?”

“此事要求證並不難,我也不至於當真拿仇大人當小孩子糊弄,拿這等輕易便能戳破的謊言來蒙騙仇大人。仇潘公子遇難之時,在場的見證人很多,仇大人隻需要隨便找幾個見證人印證一下,便能知道本侯所言非虛。

仇大人若是信得過本侯,本侯之前已經派人將錦香院的老鴇子並數個當時在場的龜奴請來,就在門外候著,仇大人請他們進來一問便知真假。”

仇天尹沉吟片刻,道:“侯爺的美意下官心領。不過不必這麼麻煩,下官自有驗證之法。“

說著,仇天尹吩咐管家道:“去將張讓叫來!”

管家應聲而去,賈璉則是默默的吃了一口茶,凝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後,一個手臂和腦袋都綁著繃帶的家丁打扮的男子被管家帶來。

“這是我兒生前的貼身小廝,事發當日他一直在現場,若是此人當真是害死我兒的主犯,他定然認識……侯爺可明白我的意思?”

仇天尹看著賈璉,見賈璉隻是笑了笑一副隨意的模樣,他方才轉身,指著孫紹祖鄭重的對來人道:“張讓,你可識得此人?”

來人走到孫紹祖麵前,仔細瞅了半天,忽然大聲道:“是他,就是他!老爺,他也是狗賊薛蟠身邊的人,當日除了薛蟠,就是此人最是凶狠!當時奴才在門口保護大爺,薛蟠帶著好幾個人過來找大爺的麻煩,奴才想要保護大爺,就是此人一拳打在奴才的腦門上,當場就將奴才打的七葷八素,這才沒能保護好大爺……”

邊上的寶釵聽到這小廝這麼說,心裡驟然鬆了一口氣。寶釵雖然也對當日事發的過程詳細了解過,但目光卻從來沒放在孫紹祖身上過。

因為孫紹祖也沒有被抓捕,她和薛姨媽等人都以為孫紹祖和馮紫英等人一樣,隻是在場,並沒有動手。

因此寶釵雖然知道賈璉有拿著孫紹祖給哥哥頂罪的想法,卻不清楚有幾分可成的機會,更不知道仇家吃不吃這一套。如今看來,這孫紹祖還當真不無辜。

寶釵哪裡知道,那孫紹祖為了巴結薛蟠,自然是極力表現,差點沒把薛蟠當爹。當日那種情況,他當然身先士卒,隻求在薛蟠麵前搏個好彩!

仇天尹也沒料到會是如此。他雖然也知道當日並非薛蟠一人將他兒子打死的,但是在他想來,其他參與者不過是薛蟠的隨從小廝,奴才而已,自然不會在意。

他要的,隻是薛蟠死。

此時知道這孫紹祖果然是當日的參與者之一,聯想賈璉一開始就先表明了此人的身份,仇天尹心中已經大概明白賈璉的意思了。

揮了揮手讓小廝下去,仇天尹道:“多謝侯爺將此殘害我兒的凶手捉拿歸案,仇家上下皆對侯爺感激不儘。不過……

就算此人當日也參與了毆打我兒,也不能說明他就是主犯。誰不知道,那薛蟠才是害死我兒的真正凶手,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事關我兒生死,若是下官聽信一麵之詞而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隻怕我兒泉下有知,死不瞑目。”

仇天尹不想得罪賈璉,更不想放過薛蟠,因此以委婉卻態度明確的話語,意圖堵住賈璉接下來的話。

賈璉點點頭,道:“仇大人說的是。我並沒有為薛蟠開脫的意思,方才我說的也不過是此人乃是主犯之一。”

仇天尹目露感激之色。對賈璉感到些許敬佩,平心而論,換做他是對方,身居高位以臨下,做不到這等心平氣靜,言談毫無逼人之態。

隻見賈璉一揮手,讓人將那孫紹祖帶下去,繼續道:“實不相瞞,這孫紹祖在大同府做官時,便是張揚跋扈,為非作歹之輩。去歲家道忽然敗落,他也輾轉流落到京城,卻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薛蟠。

這薛蟠年方十七八歲,少不更事,極易受人蠱惑。而這孫紹祖因自身窘迫,自是極力巴結討好薛蟠,欲圖借薛蟠之勢翻身。

事發當時,本侯不在場,也不敢貿然對當時的情況做評判。但是仇大人試想,令公子不論怎麼說,也是將門虎子,而那薛蟠不過是一介紈絝,兼之耽於酒色、體態臃腫,蠢笨的很。

如此的一個人,且吃了酒,又怎麼可能是仇大公子的對手?更彆說將大公子活活打死了,這其中,隻怕有些常人忽略的蹊蹺。”

寶釵聽到賈璉對薛蟠的批判詞彙,哪怕明知道賈璉是有意在仇天尹麵前示弱,也不由得幾分心酸。原來,在外人眼中,哥哥當真如此不堪,便連璉二哥哥也是這般瞧他的。

仇天尹非蠢人,他知道賈璉定然是拐著彎子的替薛家求情。但即便如此,他也覺得賈璉所言是有幾分道理的。

世家公子之間,有矛盾,酒後鬨事是常有的事。若非深仇大恨,誰又會真正下死手?因此他得知兒子被人打死才那般憤怒,發誓要讓薛家血債血償。

但是此時回過頭來想想賈璉的話,再結合方才見到的孫紹祖,此人如此孔武有力,若是他當日也是動手者之一,隻怕當真有可能他才是致兒子於死地的元凶。

看仇天尹不說話,但眼神明顯有思索,賈璉道:“本侯知道,以賈、薛兩家的關係,不論本侯如何說,在仇大人麵前都有巧舌如簧的嫌疑。這樣吧,當日與薛蟠等人到錦香院吃酒的人並非隻孫紹祖一人,還有好幾家王孫公子,其中便有神武將軍府的馮紫英馮公子。

我已經派人將馮大公子請來,不如就由他來當麵給仇大人講述一番當日事發前後的事情,相信仇大人了解之後,對於令公子的死因,也會有一個更清晰的認識。不讓令公子死的不明不白,想必這也是仇大人所希望的事情。“

說完,賈璉便讓人去將馮紫英請進來。仇天尹挑了挑眉,並沒有拒絕。

馮紫英自然是賈璉請來的。在見過仇天尹之後,他便將當初他們和薛蟠如何相聚錦香院,其間發生了什麼詳細的說來,當然重點是,那孫紹祖如何巴結討好薛蟠,如何在得知仇潘強點雲兒之後慫恿薛蟠去找麻煩的事。

總之,將孫紹祖定義成罪魁禍首便是馮紫英的任務。

“當日薛蟠酒吃的爛醉,小侄和王子文、陳也俊等人雖然極力勸阻,奈何那孫紹祖在旁邊竭力慫恿,我等勸說不住,隻能眼看著那孫紹祖將薛蟠帶到樓上。

後麵的事情,因為我未曾親眼瞧見,也無法斷言。隻是當我等聽到變故,匆匆趕過去的時候,仇大公子已經氣絕,這個時候除了薛蟠和他兩個小廝呆愣愣的在場,被順天府的衙差抓走之外,那孫紹祖卻是早就不見了蹤影。”

馮紫英最後這般說道。

仇天尹默默聽著,忽然對馮紫英道:“若是我記得不錯,寧康三年間,你曾與我兒在酒樓鬥毆,將我兒打成重傷,將養了半個月才下床。“

馮紫英麵露慚色:“當著世叔的麵,小侄不敢撒謊。當初年少氣盛,犯下大錯。事後我父親曾狠狠地責罰過小侄,還曾說,若非世叔大度,隻怕小侄當初便難逃牢獄之苦。

小侄至今銘記世叔的寬恕之情,並發誓再不因小事與人動手。如今我已經投身鎮遠侯爺帳下效命,立誌將來做一個像世叔以及我父親那樣的人。”

仇天尹擺了擺手,“你也不用討好我,當初你們兩個不過是小輩兒口舌之爭,各有所傷,老夫自然不放在心上。馮老將軍蓋世英雄,朝廷股肱之臣,老夫自不敢與馮老將軍相提並論,你以後若是能像老將軍那般,縱橫沙場,為國建功,便也不算辱沒你馮家門楣了。”

賈璉這個時候才知道,這馮家和仇家看起來居然有些交情。難怪馮紫英和仇潘少年相識。

不過仇天尹說什麼小輩兒口舌之爭,各有所傷,不放在心上……隻怕是兩家都是將門,他兒子沒打過馮紫英,不好意思多說什麼罷了。

卻聽仇天尹忽然問了一句:“你方才說你投身鎮遠侯帳下?”

雖是問馮紫英,眼神卻看著賈璉。賈璉道:“是這樣,馮大公子武藝超群,又是將門之後,先前自願到本侯新組建的火器營擔任武教頭一職,成效甚佳。

本侯愛惜馮公子之才,已經上奏朝廷,預備任命馮大公子為我麾下火槍營千總。”

仇天尹抽了抽嘴角,心說難怪這馮紫英放著好爹不用,卻來巴結賈璉,果然是有好處的。

他娘的,老子辛辛苦苦大半輩子才升為四品禁衛軍都尉,這小子一上來就直接乾到五品千總,距離老子也不過差兩個小台階了!

仇天尹沒說話了。馮紫英看了賈璉一眼,默默退下。

而賈璉也不急,此來便是為了將這仇家穩住。隻有這仇家不死盯著薛蟠不放,甚至化解乾戈,後麵的事情才好操作。

因此,這也可以說是救薛蟠最重要的一環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