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裡的幺兒(十三)(1 / 2)

這話一出, 在場的除了邵瑜,就連邵老娘都被嚇到了。

這個年代, 又在鄉下, 提出“離婚”兩個字完全是驚世駭俗。

陳隊長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開口說道:“大狗媳婦,這話可不能隨便說,日子還能過,何必還要走到離婚這一步。”

“臭娘們!”陳大狗剛罵了一句,邵瑜的視線就看了過來,陳大狗立時縮了縮脖子, 也不敢再嘴臭, 而是說道:“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起幺蛾子!”

陳隊長也在一旁說道:“大狗媳婦, 你不為自己想想,也為家裡人想想啊,你要離婚,你娘家人能同意嗎?你放心, 我一定好好教訓大狗, 讓他跟你賠禮道歉, 保證不再犯了。”

趙招娣搖了搖頭, 臉上此時滿是堅決,說道:“不用了,他不會改的。”

結婚後不久, 她第一次挨打,娘家人上門說了幾句,陳大狗收斂了一段時間,但很快就故態複萌,娘家人管了幾次,見沒有結果,自家事情也多,便索性懶得管了,隻一個勁的勸她要忍耐,甚至還懷疑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才會惹得丈夫這樣生氣。

這次動手,趙招娣看著丈夫似乎往死裡打她的架勢,她覺得不能再這樣任由他下去了,因而竭儘全力逃了出來。

一出來就看到了邵瑜母子,她認識邵老娘,雖然尚且還不知道邵老娘已經當了乾部,但記得邵老娘脾氣很凶,所以才直接找上了邵老娘。

原本滿心絕望,但見到邵老娘被邵瑜說動,仗義執言的那一刻,趙招娣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快要被淹死的人,終於等來了一隻拉著她上岸的手。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要跟你離婚!”趙招娣再次強調。

邵瑜見她這般,心裡也鬆了一口氣,這種家事,外人最怕的是摻和進去了,最後受害者反而後退了,然後夫妻和好又是一家人反而一致對外,邵瑜自己不怕卷入其中,但他很怕打擊邵老娘的積極性。

“邵嬸子,邵家兄弟,我不跟這個人回去,求求你們帶我回家。”趙招娣求到。

邵老娘這麼多年,聽說過“離婚”這個詞,還真沒有見過真的離婚,畢竟十裡八鄉要是出了一起離婚的例子,那可是要被人笑話到死的。

且就算是寡婦再嫁,都是要低人一等的,這離婚,指不定外人怎麼念叨呢。

她心裡一時想了很多,畢竟為本村的姑娘出頭,和幫本村的姑娘離婚,這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啊,邵老娘原本的預想裡,也就是狠狠的教訓一下陳大狗,然後讓他改邪歸正,這讓她拆掉一樁親事,她就有些不太敢了。

“你想好了要離婚?這種事情說出來就不能反悔了。”邵瑜問道,想要再確認一遍。

“我想好了。”趙招娣重重點頭。

邵老娘拉了拉他的衣袖,似是想要阻止,邵瑜卻朝著她說道:“媽,如果以後嘉嘉也遇到這樣的情況,您會怎麼做?”

邵老娘一愣,若是從前她自然也是勸著嘉嘉忍耐,但如今這大孫女在她心裡,比兒子還貼心,一想到乖乖巧巧的邵嘉會遇到這樣的事情,邵老娘頓時就覺得忍不了了。

“你放心,趙家閨女,今天我們一定帶你回家!”邵老娘拍著胸脯保證道。

趙招娣眼淚頓時落了下來,哭著說道:“謝謝您,邵嬸子,真的太謝謝您了。”

“我們陳家的媳婦,你們憑什麼帶走!”陳大狗喊道,身後還有不少男人應聲。

邵瑜看了陳隊長一眼,問道:“陳隊長,你怎麼說?”

“邵乾事消消氣,這事確實是大狗做得不對,但老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親,這人家兩口子的事情,咱們摻和太多也不好。”陳隊長勸道。

邵瑜還沒說什麼,陳大狗又開口說道:“外村的臭小子,毛都沒長齊,就要摻和我們村的事,這媳婦可是我花了二十塊錢買回來的,給了彩禮就是我家的人,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陳大狗,這是縣裡柳書記的秘書邵乾事,你說話注意一點!”陳隊長嗬斥道。

陳隊長在陳家村還是頗有威信,陳大狗又一聽是個乾部,聞言立馬閉了嘴,心裡也很是後怕。

陳隊長如今左右為難,若是真離婚了陳家村就要成十裡八鄉的笑柄,若是一個勁的攔著,難免就要得罪邵瑜,況且今天邵瑜還說了外包竹編的事情,若是成了,陳家村日後可能還要指著趙家村吃飯的,因而他也不敢得罪了邵瑜。

隻是他一心和稀泥,兩頭都想沾,這樣的結果卻是兩頭都得罪了,在邵瑜和邵老娘看來,這個陳隊長就是一心想要阻攔,在陳大狗看來,本該是自家人的陳隊長一個勁的向著邵瑜母子說話,就是為了巴結這個所謂的乾部。

陳隊長尚且不知道自己一片好心,最終卻啥也沒落下,還在苦口婆心的勸道:“大狗媳婦,我知道你對大狗有氣,大狗也確實做得不對,我回頭一定好好收拾他,要是他再敢打你,你就來找我,我保證給你做主?”

趙招娣搖搖頭,說道:“我要離婚,我不跟他過了。”

陳隊長頭大,他覺得自己半天都白說了,看著趙招娣如此堅決,他也隻得說道:“離婚這事太大了,可不能隨便說,不如這樣,你如今難受,也不想在這裡待著,不如先跟著邵家嬸子回趙家村住幾天,我讓大狗去你家親自賠禮道歉,你直到滿意了再回來,好不好?”

“我就要離婚,我一刻也不想跟他過了!”趙招娣說道,完全不接受任何妥協方案。

陳大狗本來就是個脾氣暴躁的人,聽了這半天火氣也上來了,喊道:“你還想離婚,拿了我的錢就是我家的人,永遠也彆想走!”

“陳隊長,感情你們村不是娶媳婦,而是買賣人口呢,來了就不能走?”邵瑜問道。

陳隊長立馬瞪了陳大狗一眼,被這個豬隊友氣得要死,說道:“邵乾事,大狗也是一時氣頭上,這絕對不是買賣人口。”

趙招娣看著陳大狗,很想說這筆錢還給他,但她卻說不出來,二十塊錢是一筆巨款,娘家不可能給她出這筆錢,但人要臉樹要皮,如果拿不出這二十塊錢,她就算離開了也會被人說成是騙彩禮的。

“陳隊長,既然不是買賣人口,怎麼一個勁的說,給了二十塊錢就是他們家的人,這樣子,似乎不給錢今天就彆想離開你們陳家村?”邵瑜又問道。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一碼歸一碼……”

陳隊長話還沒說完,陳大狗就直接打斷,說道:“拿了錢就跑,這不是騙彩禮嗎?我家掏空家底給我娶了這媳婦,還沒睡幾回呢這就要哭著鬨著要離婚,你們趙家村就是這麼騙人的?”

大庭廣眾之下說什麼“睡”之類的話,趙招娣被臊得眼淚直往下掉。

邵瑜走進兩步,陳大狗趕忙後退,但被邵瑜抓住了肩膀。

在外人看來,邵瑜隻是隨意的陳大狗肩膀上拍了幾下,幾乎都沒有用什麼力氣,但邵大狗卻忽然叫了起來。

“嘴巴放乾淨一點。”邵瑜朝著陳大狗說道。

陳大狗大喊一聲,說道:“乾部打人了,乾部打人了,我要去公社告你!”

“陳大狗!”陳隊長臉都黑了。

“隊長,他打人,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你要給我做主!”陳大狗喊道。

外人不知道邵瑜用了按勁,隻覺得陳大狗這跳腳碰瓷的樣子著實丟臉,甚至還有看不慣他的人說道:“陳大狗又開始耍賴了!”

眾目睽睽之下,陳大狗百口莫辯,但他的肩膀還是覺得像是被人打傷了一樣巨疼,他想著肯定留下了印子,當即就直接將身上的衣服扒拉下一半來。

“大狗,你這身皮子倒是白白嫩嫩啊!”有人笑著說道。

陳大狗一愣,低頭一看,肩膀上赫然連一點痕跡都沒有。

“夠了,彆鬨了!”陳隊長說道。

邵瑜安撫的看了趙招娣一眼,接著朝著陳隊長說道:“陳隊長,你今天不管如何說,怎麼攔著,按照國家的規定,隻要有一方提出離婚,那就可以進入離婚程序,您這陳家村的規矩再大也大不過國法。”

這話太重,陳隊長也不敢接,但心裡卻罵慘了陳大狗。

“什麼國法我不懂,但拿了錢就得辦事,她趙家收了老子的錢,就不能這樣隨便讓人走了!”陳大狗的肩膀如今還在作痛,但卻不敢嘴臭了,就死咬著他那二十塊彩禮。

趙招娣滿心都是絕望,她根本就拿不出這筆錢。

邵瑜卻笑了。

明明是一個外貌俊秀的年輕人,但這一笑,卻讓陳大狗覺得心下有些發慌。

果不其然,邵瑜接著說道:“這不是你第一次打媳婦吧?”

“恩……”陳大狗含糊的應了下來。

“這是第十五次。”趙招娣在一旁開口說道。

旁邊圍觀的女人們都倒吸一口涼氣,她們往常知道陳大狗經常大媳婦,但卻沒想到才結婚四個月,就已經打了這麼多次。

就連一些男人,此時心裡都開始覺得陳大狗過分了。

人家年輕漂亮的姑娘嫁過來,新婚蜜裡調油的,不說寵著慣著,竟然還打了這麼多次,這是真當人家不是人,是個買的物件呢。

邵老娘此時也覺得有些難受了,將趙招娣抱進懷裡,拍了拍她的脊背,說道:“閨女放心,都過去了,嬸子給你撐腰,一定帶你離開這個禽/獸。”

“嬸子,謝謝您……”趙招娣哭著說道。

一旁看熱鬨的一個大娘,此時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說招娣上個月怎麼忽然流了個孩子,原來是被打的。”

邵瑜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節,頓時越發覺得陳大狗麵目可憎起來。

眾人指指點點的,陳大狗也有些站不住,依舊是扯著脖子堅持他的論點:“這是我花錢娶的媳婦!”

“那你承認你人口買賣了?”邵瑜問道。

“我……”陳大狗頓時卡了殼,他本能的覺得邵瑜似乎不懷好意。

邵瑜接著說道:“你既然一直說你花錢娶的媳婦,就是你家的人,隨你怎麼作踐,這樣可不是對待妻子,而是對待買來的人,你要是認了人口買賣,我要帶人走,那就要把錢還給你,將人贖回來。”

陳大狗一聽到邵瑜給錢,二十塊錢足夠他再娶一個黃花大閨女,還白睡了趙招娣幾個月,頓時覺得這買賣劃算,立馬說道:“今天既然你要充大頭,那把錢給我,我這就放人。”

邵瑜問道:“那你承認你人口買賣,花二十塊錢跟趙家買了媳婦?”

“是,這就是我買的媳婦,你快給錢!”陳大狗想也不想的說道。

邵瑜輕笑一聲,說道:“你承認了就好。”

正巧這時候,陳家大舅一家和邵家哥倆此時也過來了,邵瑜招呼了兩個哥哥一聲,說道:“將這人趕緊抓起來,送到公社派出所去。”

“啥?”所有人都一臉懵逼。

陳隊長趕緊說道:“邵乾事這是做什麼啊?哪怕是乾部,也不能胡亂抓人啊。”

“我沒有胡亂抓人,這是在立功呢,他都承認了買賣人口,按照《刑法》,這可是重罪,重一點直接槍/斃,輕一點也要遊街示眾,勞改二十年。”邵瑜說道。

“哎喲我的娘咧。”陳大狗直接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場其他人也都嚇了一跳,給厚厚的彩禮娶媳婦,不少人都是這麼過來的,也經常對自家媳婦說是買來的人這樣的話,他們哪裡知道買人判刑,還判得這樣重,頓時心下都戚戚然,想著日後再也不將此類的話掛在嘴邊。

“大哥二哥,快抓住這小子,送到公社裡去,咱家就是大功一件!”邵瑜喊道。

邵大娘雖然不明白邵瑜說的刑法,但知道這事挺大,看到陳大狗這小子也確實生氣,立馬朝著邵家哥倆罵道:“都愣在那裡乾啥呢,快抓人啊!”

邵老娘說話可比邵瑜慣用多了,這哥倆立馬一個激靈,直接往陳大狗身上一撲,將人撲倒在地。

“這……”

陳隊長剛想開口,邵瑜立馬說道:“陳隊長是想包庇罪犯?”

陳隊長立時閉了嘴。

“我不認,我不認!隊長,我不認,這錢不要了,快走啊,快走啊!”陳大狗喊道。

邵瑜卻蹲了下來,朝著他說道:“你說不認就不認?你當小孩子過家家?在場這麼多人,都可以作證,你自己親手承認,二十塊錢就是鐵證如山。”

“我嘴笨,我人蠢,我胡言亂語,我腦子不好!反正我不是那個意思!邵乾事,求求你了,我真的沒有買人,我就是胡說的,我是娶媳婦,真不是買賣人口啊!”陳大狗哭得涕泗橫流。

邵瑜心裡也知道憑借這幾句話,將人按死在人口買賣上很難,且若真的按住了,陳大狗是買方,那趙招娣的娘家不就是賣方嗎,這可是兩敗俱傷。

“四個月打了十五次,你厲害啊。”邵瑜說道。

“我……我錯了,媳婦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求求邵乾事,饒了我吧,我家裡老娘眼睛瞎了,就指望我一個人呢,我真的不能去改造啊……”陳大狗哭著求饒。

“你要是真心求饒,倒也不是不可以放你這一馬。”邵瑜說道。

“邵乾事,你說,怎麼辦我都聽。”陳大狗說道。

“這打人十五次,是真的吧?”邵瑜問道。

陳大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