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書剛剛掛斷電話,轉頭對她說:“老蔡手頭有案子走不了,讓我們先過去,他有時間再來。”
“嗯,”殷妙點點頭,“那我讓人留一間房。”
她剛想摸出電話交代錢飛這事,手機裡忽然跳出一條消息。
「下班了嗎?過去接你。」
是路德維希發來的。
林錦書正好偏頭看到,雖然對麵發得是德語,但不幸這裡是兩位德國留學生。
她笑了笑:“你們倆玩角色扮演呢?”
“啊?”殷妙不解。
“下課了嗎~我來找你吧~我們去約會吧~這小媳婦的語氣不就是那時候的你嗎?一模一樣。”
殷妙拿腦袋狠狠撞了她一下:“閉嘴吧你。”
林錦書聳聳肩膀,配合地做出嘴巴拉拉鏈的動作。
殷妙低下頭,重新考慮起回複的措辭。
「不了,今天公司要團建。」
「去哪裡?」
「東邊吧……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當然是假的,這麼含糊其辭,明顯就是不想說的意思。
那邊似乎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正在輸入中……”的狀態保持好久,最後跳出來一句。
「好,玩得開心。」
不知道為什麼,殷妙看到這句話後,幅度很小地抿了抿嘴角。
突然就不是太開心了。
安濟的行政部門以年輕人為主,估計平時旅遊攻略做得不少,特彆會選地方。
他們訂的是水鎮裡一家民宿風的客棧。
石砌的圍牆,迎風招展的布幡招牌,遠遠看去很有武俠電影裡“新龍門客棧”的感覺。
客棧裡自帶好幾個湯池,夜晚涼風一吹,霧氣氤氳繚繞,極具人間仙境的飄渺感。
愜意地泡著溫泉,再望向遠處山上起伏的雄偉長城和夜空中的繁星,人生快意不過如此。
大家對這地方都十分滿意,在前台統一辦理入住後,錢飛過來把房卡鑰匙交給殷妙。
“老大,你睡眠不好,給你單獨定了套間,臨山那麵,老板說晚上安靜得很。”
“謝了。”
小姑娘們分完房間,笑嘻嘻地過來和殷妙說要趁著天還沒黑,去水鎮附近逛逛。
還有迫不及待要先去泡溫泉享受水療的,不好意思地你推我我推你擠著走遠。
殷妙安靜地望向他們,仿佛看見當年那個見什麼都新奇的自己。
十幾個人呼啦一下子散了大半,殷妙也轉身往外走去。
錢飛剛剛抬頭看到,疑惑地喊了一聲:“老大,你也出去啊?”
“嗯,出去轉轉。”
殷妙坐在大院門口的石頭矮凳上,舉目向遠方眺望。
彌雲區的度假水鎮是北方難得見到的自然村落風格,青山碧水,充滿江湖豪邁之氣。
曾經,她把這裡安排進自己的畢業旅行計劃裡。
沒想到六年前沒來成,兜兜轉轉,六年後還是來到了這裡。
她拿出手機,再次垂眸盯著對麵發的那條消息:「好,玩得開心。」
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聊天了。
觸景生情,她突然生出莫名衝動,想把自己此刻的定位發給那人,然後惡狠狠地說一句。
「不是要補給我畢業旅行麼?說話還算數嗎?」
手指猶豫地滑過鍵盤,剛敲出兩個字母,就逃避般地收了起來。
算了,人家工作也很忙,還是彆打擾了。
殷妙在外麵吹了會風,欣賞片刻燈火湖景,起身往回走。
客棧裡有間很大的活動區,專供團隊遊客使用,之前行政說會安排一些活動,讓大家有興趣的可以過來參加,她關心團隊內部關係,打算抽空過去看一眼。
剛邁過門檻,殷妙就看到一顆背對她的熟悉腦袋。
紫色摩根燙,不到一米八的身高,年輕人口若懸河,就差站到桌麵上揮斥方遒。
她脫口而出:“駱羽凡,你怎麼在這?”
駱羽凡被身後的動靜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是她才鬆一口氣:“是你啊。”
“我帶悠悠周末來泡溫泉,結果正好在門口碰到小飛,他說你們在這裡團建呢。”
都是同個小區的鄰居,家裡女主人關係又好,駱羽凡還和錢飛一起打過好幾次球,自然認識。
殷妙將信將疑地盯著他:“真的假的,你不會偷偷跟蹤我吧?然後又給我媽打小報告。”
“我靠!你把我當什麼人!”駱羽凡委屈巴巴地掏出證據,“我比你們來得早好麼,你看我還發朋友圈了呢!”
他調出手機,上麵果然有他拍的水鎮照片,新鮮熱乎還帶著定位。
駱羽凡鄙視地看著她,故意酸溜溜地說:“咱倆都翻篇多少年了,你不會是還惦記我呢?”
殷妙被他氣笑了:“你腦子進水了吧,我惦記你個……”
一個“鬼”字沒說出口,她的眼神瞥到後麵看熱鬨的同事和撅著嘴巴明顯不太開心的悠悠,及時改口,“兄弟你這話說的,不就是巧合麼,來來來大家都坐,彆拘束。”
有人熱情地提議:“咱們來玩桌遊吧?”
駱羽凡立刻舉手:“我和悠悠也加入你們,人多熱鬨。”
殷妙輕哼:“你臉皮夠厚啊。”
駱羽凡假裝沒聽到。
“剛好十幾個人,不如玩狼人殺怎麼樣?這樣大家都能參與。”
立刻有人熱烈附和,也有人搖著頭說自己不會。
駱羽凡更來勁了:“沒事不會的我教你們。”
都是搞語言工作的年輕人,腦筋和嘴皮子利索得很,性格也開朗,駱羽凡很快和他們打成一片。
殷妙笑了笑,也就隨他們去了。
十二人的標準局,算上忽悠過來兩個完全的小白,湊來湊去還差一個人頭。
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局,就差一個人玩不了,眾人愁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錢飛拿起手機發消息:“林總還在樓上,我問問她來不來。”
“哎不對啊,”有人又數了一遍人數,“還差個法官呢,得再叫一個。”
“這會大家都去泡溫泉要麼出去玩了,上哪找人呐?”
話音剛落,緊閉的木門微動,有人掀起竹簾,半低頭進來。
駱羽凡瞄了一眼,立刻誇張地拍了下大腿:“喲,這不人就來了麼!”
殷妙背對門口盤坐在蒲團上,聞言好奇地回頭。
來人身量很高,鉑金色的發色被夜風吹亂,深邃而多情的墨綠眼眸正正好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