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益已經準備好了馬車,蕭協卻不想坐馬車,薑瑤也覺得馬車太悶了,便讓王益改換騎馬出行。
這是小事,立刻有人牽來越影還有薑瑤的長耳黃馬。
越影幾天沒見蕭協,離得很遠就開始打響鼻,馬蹄噠噠的往這邊跑。
蕭協看它也有種熟悉感。
離得近了,他摸了摸它的頭,它立刻抬頭擺尾,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載著他出門了。
蕭協翻身上馬。
這邊,薑瑤也上了馬。
越影當即衝了出去,就好像一道黑色的閃電般。
轉瞬,一人一馬已經到了驛館門口。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衝進來一個人,正好跟蕭協碰上。
那人被嚇壞了,竟然忘了躲閃。
越影的性格極其凶悍、驕傲,曾跟著蕭協刀山火海裡滾爬,從不曾後退過,又受蕭協影響,從來都是彆人讓它,它根本不會讓彆人的,現在它正跑得正興起,前麵忽然有人阻攔,它想也沒想,就朝那人踏去。
它身形矯健,這一踏,那人不被踏的腸穿肚爛,也得被踩個半死。
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一幕,卻沒人關心他的死活,衝撞陛下,他本來就是死罪,他們隻擔心他惹惱了陛下,連帶的他們都得受罰。
陛下的凶名,他們可早就聽說過了。
膽小的,已經嚇得跪倒在地。
薑瑤也看見了這一幕,不過一切隻在一瞬之間,她根本來不及反應。
蕭協自然也看見了那人,開始他根本沒想什麼,放任越影就這麼衝了過去。
可是眼看著越影就要踏在那人的身上,他忽然想起薑瑤就在後麵。
昨天獵物的事如在眼前……
猛然,他勒緊了韁繩。
越影十分通人性,它感覺到蕭協的心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還是猛的停住,兩個前蹄高高抬起,然後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到一邊,避開了底下那人。
那人已被嚇得癱倒在地,喘息不止。
“大膽,竟然敢衝撞陛下。”王益其實很詫異,他知道陛下這幾天變化很大,可是他沒想到,陛下竟然會做到這步。
不過,陛下沒踩死他,可不代表他可以繼續活下去。
他立刻讓人捆住那人,把他縛在蕭協的馬前。
驛館的驛丞認識這人,對他埋怨不已,可這件事其實他也有罪,所以他立刻跪倒,膽顫心驚的請罪加回稟了這人的來曆。
原來這人是驛館的一位廚師,皇上、皇後駕臨,雖然他們帶了皇宮的禦廚,可驛館裡也不敢馬虎,幾位廚師全天待命,打打下手什麼的。
這人也是如此,他已經五六天沒回家了。
可偏巧這人的媳婦快生了,他每天在驛館裡魂不守舍。
昨晚,他家裡人來給他送信,說他媳婦難產,讓他趕緊回去看看,說不定晚了就看不到人了。
這人急的魂飛魄散,立刻找驛丞請假。
昨晚蕭協跟薑瑤很晚才睡,亥時還要了點心,驛丞怎麼敢放他回去。
就這樣拖到了申時,薑瑤跟蕭協都睡了,驛丞自己也有老婆孩子,由己度人,便放他回家看一眼媳婦。不過,他也警告他,千萬要趕在早飯時間前回來。
結果那人現在才回來,還衝撞了陛下,“微臣該死,請皇上責罰。”驛丞現在簡直後悔死了,他就不該一時心軟放他走。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這時那人反應過來,趴在地上求饒不止。
薑瑤這時打馬過來,以前她就知道,上位者一個小決定,哪怕隨口一句話,都可能影響到很多人的命運,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她昨晚看著東邊那片矮房,隻想了各種有趣的事,卻根本不知道,裡麵還有這樣一個如坐針氈的人。
“你媳婦怎麼樣了?”她問。
皇後娘娘垂問,那人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的,“生了,我回去的時候她差點生不下來,草民就忘了回來。”那時,他回家,眼看著就一屍兩命,他自幼家裡窮苦,父母雙亡,好不容易娶了現在的妻子,在這世上有了親人,如果她跟孩子都沒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他真的忘了時辰的事。
等到媳婦生了,他這才驚覺,趕緊往回跑。
這麼慌慌張張的,便沒看清路,衝撞了蕭協。
“皇後娘娘饒命,饒命啊!”他又開始哀求薑瑤。
薑瑤已經有心放他了,但她還是看向蕭協。
蕭協哪裡還不知道她的心意,同時,他更想到了一件事,果然,剛才如果他真踩死這人,薑瑤肯定會不高興的。
他沒追究這人跟驛丞的罪責。
“謝陛下,謝娘娘大恩。”驛丞激動不已,是誰傳陛下是個暴君的,陛下明明這麼通情達理。
那人也跟著謝恩,周圍人都跟著鬆了一口氣,他們都覺得傳言或許有誤,陛下其實挺好的。
唯有王益等跟著蕭協出來的人知道,蕭協這舉動實屬大年初一翻皇曆,頭一回。不過,這幾天他們也慢慢察覺到蕭協的變化了,他們都猜測,陛下改性情了?
蕭協是改性情了,薑瑤每天看著他,知道的最清楚。可她不知道,這是九轉靈芝藥力的作用,還是怎麼樣,她心中隱隱有些擔憂。
蕭協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兩個人騎馬出了驛館,奔城西。
城西十分熱鬨繁華,薑瑤跟蕭協從這裡過,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這是哪裡來的一對璧人,他們竟從沒見過。
五月的金眉寺特彆美,漫山遍野全是盛開的杜鵑花,似乎將天空都映成了一片火紅色。
金眉寺就在那片花海之上,古樸滄桑,跟這大片的杜鵑花格格不入,又有種奇異的美感,就好像那大片的火紅是人間的萬丈紅塵與地獄的業火紅蓮,隻有穿過它們,才能到達那片心靈淨土。
薑瑤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蕭協則拉著她向前,兩人聽著山上的鐘聲,一起走過片片火紅,來到金眉寺廟前。
金眉寺廟前有一顆幾十米高的大樹,大樹上掛滿紅條錦囊,山風一吹,它們隨著樹葉一起飄飄擺擺,嘩啦作響。
這叫姻緣樹,聽說特彆靈驗,男女兩人,隻要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一起,拋上去,如果能一下子掛在樹上,便是上天注定的姻緣。
而且,掛的越高,說明他們的緣分越深。
“阿瑤。”蕭協眼神明亮的盯著那顆大樹。
“你想掛錦囊?”薑瑤問。
“嗯。”蕭協點頭。
薑瑤笑了,沒想到他還會信這個,果然是少年心性。不過,“人家說,要一下子掛在樹上,才能得到上天的祝福,萬一咱們失敗了怎麼辦?”
“咱們不會失敗的。”蕭協立刻道,認真無比。
薑瑤見他如此,收起了笑容。
旁邊就有錦囊跟紅條,錦囊裡可以塞小石子或者一些小東西,增加重量,紅條上則寫上兩個人名字。
不一時,大樹的最頂端便出現了一個紅條,下麵綴著一個錦囊,隨風搖曳。
路過的人看到那個紅條,都羨慕不已,如果關於這棵樹的傳聞是真的,那紅條上的兩人一定是上輩子就注定的愛侶。可惜,紅條掛的太高了,他們都看不清上麵的名字。
薑瑤從金眉寺再出來的時候,又看了一眼那個紅條,眼角滿是笑意。
她當然知道那上麵寫的是什麼,她跟蕭協的名字。
想到此處,她握緊了旁邊人的手。
回去的路上,薑瑤後悔今天沒坐馬車出來了,昨晚基本沒睡,又在金眉寺逛了一大圈,她現在隻想癱倒。
可惜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哪裡去找馬車。
蕭協察覺到她的困倦,把她撈到了自己的馬上,“你睡吧,到了我叫你。”他道。
薑瑤靠在他懷裡,莫名有種安全感,很快就睡了過去。
蕭協稍微調整了姿勢,讓她睡的更舒服些。隨後,他示意越影慢些,免得吵醒薑瑤。
於是綠茵茵的草地上就出現了這樣一幕,一匹馬載著兩個人溜溜達達,走的比老驢還慢,後麵則跟著一群大眼瞪小眼的侍衛,他們走走停停,痛不欲生。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夕陽西下,薑瑤睡的還十分香甜,蕭協則從身上拿出一本書讀了起來。
越讀,他將薑瑤抱得越緊。
薑瑤再睜眼的時候,天色早已黑透了,屋中點著燭火,她猛然睜眼,有點不適應屋裡的亮度。
“阿瑤,你醒了。”蕭協放下手中的書道。
薑瑤的眼睛適應了燭火的亮度,發現她已經回了驛館,現在大概戊時左右。
她這一覺,竟然睡了這麼久。
她試圖起身,卻發現身體有點軟,腦子也有點迷糊。
看來,熬夜果然要不得。
不過今晚,估計她還要熬。
這麼想著,她立刻起身,先洗漱,讓自己精神一點,然後問蕭協,“你吃飯沒有。”她肚子好餓。
蕭協回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不過不妨礙他跟薑瑤一起再吃一遍。
兩個人吃了飯菜,今天薑瑤有經驗了,她提前讓王益準備了茶水點心等物。
不一時,東西全部準備好。
薑瑤端起茶碗要喝,卻被蕭協按住。
“阿瑤,今晚你不用陪我。”他道。
“不陪你,我什麼時候困了,什麼時候就睡。”薑瑤道。
“阿瑤撒謊。”蕭協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