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簽蘸消毒水沾上肌理，觸感微冷。
醫務室會診所橫著一條長椅，蕭致雙手撐著椅背向後仰，視線被眼前瘦削鎖骨侵占。諶冰指尖捏著棉簽，垂眸看他眼皮底下傷口，脊梁微微彎下。
距離很近，似乎可以聞到帶著潮濕雨水味兒校服香氣。
而咫尺之間溫度卻詭異地高。
諶冰手法不能算嫻熟，卻小心而仔細，蕭致眸底晃著他白皙乾淨耳側。那耳垂黑色小痣在白肌襯托之下極為明顯，似乎浸透在肌膚中，十分惹眼。
蕭致無意識咽了下喉頭。
旁邊傳來醫生跟另一位病人說話聲音。
蕭致轉過目光，道：“九中不適合你。”
諶冰：“啊？”
“你以後還會遇到很多麻煩。”
諶冰帶著不屬於這個群體氣質，九中其他學生彆無選擇才來這裡，成績普通、家境普通，沉澱在底層同時不可避免彙集著垃圾。排除異己是九中學生本能，諶冰相比之下過於耀眼，很難不被針對。
蕭致說：“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不需要陪我上學。我在這兒呆習慣了，覺得還可以。”
說完蕭致一臉輕鬆起身，到裡側找醫生結賬，手指在玻璃櫃上敲了幾下。
諶冰捏著棉簽站了好幾秒。
想說話，聽到門外聲音。
陸為民進來：“傷口處理好了嗎？”
諶冰應聲：“好了。”
“行，”陸為民招手，“處理完了就來辦公室，打架事情還沒完。”
陸為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場架起因。學校是有些看人不爽就找茬精神小夥，而蕭致雖然經常打架，但他本質上屬於專打精神小夥、替□□道、為民除害……校霸。蕭致沒來之前學校更混亂，隔三差五上演熱血高校戲碼，一放假就呼朋引伴打群架。
蕭致轉來後情況好多了，但他本人卻成了頂風犯案出頭鳥。
陸為民對蕭致感情一直很複雜。
但這次，居然還是諶冰起頭，就很讓陸為民頭禿。
陸為民罵也罵不得，說也說不得，思考半晌道：“諶冰，你覺得自己錯了沒有？”
避免無謂爭執，道歉一定沒錯。諶冰明白這個道理：“老師我錯了，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早點向老師請求幫助，絕對不會擅作主張打架。”
陸為民鬆了口氣：“對了，這才是正確解決方法。”
陸為民就打架事件再發表了一些看法，喝了半杯水才擺手：“行，那就這樣了，你們先回教室吧。”
諶冰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調頭道：“老師，我想申請調換座位。”
陸為民捏著瓶蓋：“啊？”
“我想跟蕭致一桌。”
陸為民瓶子都忘了蓋上。
而蕭致本來想走，也轉身回頭看他。
場麵一度非常沉默。
陸為民磕絆了下，問：“為什麼？”
為什麼？
諶冰早就有這個想法，但之前找不到理由。現在，當著蕭致麵，隻能從最近事件找借口：“其他班似乎有不少人對我不滿，蕭致今天幫忙。不如直接讓我和他同桌，免得其他同學看不慣，再欺負我。”
欺負兩個字，說很玩味。
陸為民重新打量諶冰，試圖忘記剛才在衛生間看到他對許爾聰猛踹畫麵。
拋開學神這個身份，諶冰就身高和外貌而言顯然不是普通人能惹，但……當然很可能他之前是合理自衛不得不出手，本性其實非常純良。
對付學校裡某些刺頭兒，隻能以毒攻毒，找個比他們更刺兒。
蕭致，為不二人選。
但陸為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一時又沒反應過來，摸了摸下巴回頭問：“蕭致，你怎麼說？”
蕭致心裡很操。
說不願意也不願意，說願意也願意，
正在沉默，諶冰聲音低到溶於安靜空氣中：“你應該不想看我被其他人欺負吧？”
“……”
這句話說到陸為民心坎裡了，他道：“既然如此諶冰就先交給你照顧了。蕭致，同學之間基本關心和友愛精神你有沒有？諶冰初來乍到，既然你倆都一起打過架了，不如乾脆坐一起——”
諶冰適當補充：“我還能幫助他學習。”
陸為民：“這就很妙。”
“……”
蕭致無所適從站了幾秒，眼底有點兒陰沉，似乎找不到反駁理由。
一起出了辦公室。
胳膊被輕輕撞了撞。偏頭，諶冰白衣乾淨整潔，越過他走到前麵，說：“我不會離開九中。”
蕭致腳步停下。
周圍有不少人打鬨，但聲音突然消失了似。
諶冰說，他不會離開九中。
不會再像上一次，無意把他丟在一旁。
諶冰回到座位，開始整理書本。
朱曉有幾分不樂意，學習超好同桌到這裡屁股還沒坐熱就要走了。另一頭，蕭致同桌，譚雲飛突然被叫搬走也挺迷惑。
他戳了戳蕭致：“蕭哥，你倆你來我往乾嘛呢？分手複合反反複複？”
“……”
蕭致踢他凳子：“滾。”
譚雲飛是個逗比，向他做了個擁抱姿勢：“蕭哥，雖然從此異地，但我心裡隻有你，我會永遠懷念你！”
蕭致起身拎開凳子要收拾他，推動桌椅拖拉了一下，剛探手扣住譚雲飛校服後領，被他邊笑邊後退，快撞到旁邊路過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