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白雪紛紛，她抱著軟枕躺在秋千椅裡看著雪意落在枝頭，落在窗上，落在行人的身上。
她忽然想起了那句充滿浪漫的字。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鶯時忽然想出去走走，在某個人的陪伴下。
就在這個時候，伯崇告訴鶯時，她可以隨意出去玩了。
鶯時有些驚訝，下意識就想，大概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了。
而且還是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的。
“你和他們說了什麼。”鶯時急急的問。
“隻是定下了一個契約。”看出了鶯時的擔憂，祂聲音中的笑意變濃，詳細解釋起來。
說到底，現在的人根本沒能力消滅一個智能AI，況且這個AI對人類也沒有敵意，他們也沒必要消滅。
雙方經過半年的不斷的商討，終於定下了一份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契約。
祂會在不違反自身意願的情況下幫助人類。
人類則是同等的，不能影響祂的生活，不能在任何情況下傷害祂，如果有惡意，祂可以報複。
“傷害你……”鶯時喃喃，忽然笑了一下。
要是人類能傷害伯崇，就不用定下這個條約了。
祂沒說話。
“是因為我嗎？”鶯時問。
“是的。”祂溫聲回答。
鶯時沒急著回答，屋內忽然就十分安靜起來。
“這下，我的命怕是要精貴了。”鶯時輕笑，在人類沒有發現消滅AI的方法之前，怕是要想方設法的保住她的小命了。
當然，也可能會有一些反人類的小命想弄死她。
不過隻要不是舉世皆敵，似乎就沒關係了。
“鶯時。”祂輕輕喚了一聲。
“好了，我要出去走走了。”鶯時沒讓他繼續說下去，而是起身換好衣服鞋子，取了最愛的透明雨傘，走進了雪地了。
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將天地化作素白。
穿著白色棉襖的女孩兒撐著透明的雨傘走在其中，輕快又自在。
鶯時很喜歡雪，她喜歡一切被馥鬱了浪漫意味的東西。
她沒急著回去，而是逛了逛街，最後決定去商場走走。
“鶯時，去三樓。”手機微震，伯崇發來消息，提醒三樓哪裡有鶯時喜歡的東西。
祂太了解鶯時的喜好了。
“不著急，我慢慢走。”鶯時把手機放在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有點後悔出來時沒帶藍牙耳機。
這樣有點不方便。
“好。”祂答應的乾脆，可總會找機會和鶯時說說話。
東西怎麼樣，還有什麼，哪個更好。
明明是一個人逛街，因為伯崇，鶯時愣是有種被人陪著的感覺。
她買了一些東西，最後去了一家評論不錯的飯店。
味道不錯。
鶯時吃的還挺開心的，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的時候，忽然輕聲說，“你來接我吧。”
手機上頓時浮現黑色星空。
但預料之中的字卻沒有浮現，鶯時看了眼，有些驚訝，然後失笑。
這是把AI弄愣住了？
“好。”很快，屏幕上浮現一個大大的好字。
鶯時微笑著繼續吃，等到正好吃的差不多的時間，沉穩的腳步聲靠近，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鶯時的對麵坐下。
“鶯時。”
祂微笑的喊。
鶯時抬頭，也笑了笑，“伯崇。”
她們相伴著回了家。
雪變小了，鶯時沒有打傘，任由白色的雪花落在兩人的發間和肩上，一同白了頭。
和一個智能AI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後來賀蘭沁問鶯時，鶯時笑的甜蜜又愉悅。
“唔，相當完美。”伯崇知道她所有的喜好，並且完美附和她的性格和脾氣，她們在一起，鶯時從來沒有不開心的時候。
這樣的生活，誰不喜歡呢？
賀蘭沁就笑了。
“你高興就好。”
“那你們晚上……”賀蘭沁湊近鶯時小聲問。
聽出了她的意思，鶯時臉一紅。
她不知道該怎麼和機器人……而伯崇，一個智能AI似乎沒有這方麵的想法。所以，兩人明明談了半年的戀愛了，但一直保持著純潔的男女朋友關係。
“媽媽！”鶯時不依的嗔了一句。
“看來是沒有，我還想知道機器人是什麼樣的呢。”賀蘭沁有些失望的說，她是一個忠實的不婚主義，但她對男人也很有興趣，曾經談過好幾段你情我願的戀愛，不喜歡了就和平分開那種。
她還想從鶯時這裡問問，看看要不要自己去搞一個機器人試試，沒想到她還沒吃過肉。
聽著自家媽媽的嘟囔，鶯時臉都燒紅了。
她忙不迭的看了眼廚房，心裡清楚伯崇雖然在廚房做飯，在旁邊還有手機在呢，她跟自家媽媽的話是瞞不過他的。
“去試試啊，機器人可不會累，而且我看了，他那具身體製造的不錯，一些細微的動作都能做出來，到時候肯定——”賀蘭沁很感興趣。
“彆說了。”鶯時忙不迭的捂住自家媽媽的嘴，隻覺腦袋都要冒煙了。
“你這孩子，男歡女愛，食色性也，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賀蘭沁不以為意，但看著鶯時的羞急，還是收了話。
“可以試試，很舒服的。”就是沒忍住又說了一句。
鶯時隻覺渾身發麻，接下來的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伯崇了。
祂端了飯菜出來，神色平靜，眸光自然而然的落在鶯時的臉上。
臉好好的，眼睛裡像噙著水光，避開了祂的目光。
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祂若有所思。
夜色不知不覺降臨。
鶯時之前和伯崇一直都是分屋睡的，但賀蘭沁回來後卻占了側臥，主臥門口，鶯時和伯崇麵麵相覷。
“我睡沙發就好。”祂微笑。
“哦，哦好。”鶯時有些糾結的說。
她讓媽媽跟她睡主臥她不乾，讓她睡主臥，她睡側臥，自家媽媽也不乾，現在一想她要跟伯崇睡一屋，她就渾身不自在。但讓伯崇睡沙發——
總覺得有點不太好。
“好了，很晚了，去休息吧，”祂微笑。
鶯時嗯了一聲，關上門洗漱，然後上床。
屋裡很安靜，一門之隔的客廳聽不到什麼動靜，但一想伯崇自己睡在那裡，她就不自在。
翻來覆去好一會兒，鶯時忽然坐起身，踩著拖鞋過去拉開臥室門。
“怎麼了？”屋內的燈應聲而開，沙發上伯崇坐起身關切的看著鶯時。
“……你進臥室來睡吧。”鶯時輕聲說，心跳的快極了。
“好。”
祂的聲音也隨之放輕。
祂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臥室。
鶯時站在門口看著，隻覺那每一步似乎都踩在她的心上。
砰砰砰。
她的心跳的好快，快極了。
伯崇最終進了臥室，躺在鶯時身側。
床上多了一個人……
鶯時不自覺的往開避，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呼吸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急促。
被子微動。
伯崇輕輕的握住了鶯時的手。
指尖一顫，鶯時下意識想抽開，但卻沒動。
“鶯時……”伯崇靠近鶯時，一隻手環住她的腰。
微涼的呼吸落在鶯時的耳邊。
像風。
這個機器人的確做得很逼真，連呼吸這一點都考慮到了。
“嗯。”鶯時應聲，不自覺的吞咽了一下，想起了上午媽媽說的話。
“我聽到你和媽媽說的話了。”祂說。
鶯時腦袋一蒙，羞的不行，連話都不想說。
“你有點好奇。”祂含笑說，這些祂不在意，但鶯時好奇的話，祂自然要付出行動。
“要試試嗎？”祂問。
夏天很熱，不過在開了空調的屋裡一切都正好。
可現在，鶯時隻覺得熱。
伯崇的手是溫的……
腦子裡亂糟糟的，伯崇的話不停在鶯時腦中回響。
要試試嗎？
“嗯。”鶯時胡思亂想了許久，感受著覆在自己身上的身影，低低的應了一聲。
祂就笑了一聲。
吻落了下來。
冰冷堅硬的鋼鐵製造出來的機器人自然是極為冷硬的，但仿生機器人體外覆蓋的那層皮肉為他增添了些許柔軟。
寬肩窄腰，覆蓋著線條流暢漂亮的肌肉。
不論是這張臉，還是這幅身材，都足夠完美。
應該……
鶯時被拉著沉入了海底。
意識隨著波浪起伏，低低的呢喃慢慢化作嗚咽。
“你的表情不是這麼說的。”聽著鶯時憤憤指責，祂溫聲安撫，而祂當然要滿足鶯時真正的心願。
鶯時氣的咬了他一口。
可惡啊！
鶯時第二天理所當然的晚起了，賀蘭沁坐在餐桌前打了個嗬欠，屋裡隔音挺好，但扛不住夜深人靜，她隱約的還是聽見了些許動靜。
看著在廚房忙活的伯崇，她微微眯了迷眼。
看來還不錯。
鶯時直到下午才起身，早飯根本沒吃，午飯還是被伯崇送進臥室吃的。
她剛出了臥室就對上自家媽媽灼灼的雙眼，腳步一頓，恨不得現在就回去。
賀蘭沁還算有點良心，沒再打趣鶯時，在家呆了幾天發現伯崇對鶯時不錯，就又回了研究所。
這一輩子，幾十年，疏忽間就過去。
伯崇一直寵著疼著鶯時，哪怕她年華逝去，祂也隨之將自己的外貌變老，對鶯時一直都是那樣的溫和體貼。
鶯時高高興興的過了一輩子，睡夢中平靜的逝去，在出現在星空的時候嘴角都還帶著笑。
她看到伯崇將她安葬好，機器人軀體破碎，就在她的墓前，人類唯一的智能AI散去意識，追隨著愛人離去。
山神印轉動，一道黑色的流光鑽進山神像。
曾經五官粗糙的山神像現在的麵容可以說是栩栩如生，輪廓分明，線條清晰，刻畫出了一個神態從容而淡漠，麵容俊美矜貴的形象。
這個世界的智能AI伯崇推算出來的麵容已經足夠完美，讓人覺得不管是多一點，還是少一點都會少了點韻味，但在看到這個雕像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還能更完美。
這就是鎮壓三千世界，古老而強大的神明。
太皓山山神，伯崇。
鶯時垂眸看著雙手捧著的神像，神態恬靜而柔和。
快了。
山神像已經這樣，說明惡念已經被收集的差不多了，等到收集好，這個神像就會帶著她和山神印回歸太皓山。
而在那裡。
還有一個困擾鶯時許久的問題，在等著解惑。
山神大人……
你到底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