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嬋!你來啦!”
在宋知義無反顧迎上去之時,遠遠地,江舒月也熱情地喚她。
短發少女朝她張開雙臂,滿目熱情,卻立在原地沒挪動半分,隻等待她的“好朋友”主動前來。
即便宋知已看過江舒月的照片,但此刻見到真人,她仍覺得這幅陽光可愛的皮囊與其那陰暗霸淩的本質很違和。
直到——
當她走到江舒月身邊,張開雙臂的女孩卻並不擁抱她,而是伸手拍了拍她的頭。
宛如對待聽話的狗一般,對她道:“真乖呢,我的好朋友。是頭等艙吧,現在就請公主帶我去體驗貴賓待遇。”
說罷,還順手將她的大號行李箱推給了宋知。
接二連三侮辱人的動作之後,江舒月卻極夷然自若。
顯然,她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這就是她與周亦嬋平時的相處之道——習慣性地壓榨、使喚、頤指氣使,分明高高在上卻又還要作出偽善的模樣。
宋知登時又痛又怒。
她想起自己正式訂機票時,周亦嬋遠在西北卻還特意發消息來提醒她:記得要給江舒月也定頭等艙機票,我之前答應她了。
而那天同時來信的還有江舒月,對方發來了小紅書推薦的五星級酒店,窗外就是倫敦眼,最便宜的房型也要五千一晚。
八|九萬的頭等艙一晚五千的酒店,張口就要,這令從小長於十八線小城的宋知大開眼界。
雖說周亦嬋家富裕完全承擔得起,但她江舒月憑什麼?
宋知當時什麼都沒定,而現在,她也不打算為江舒月推行李箱。
她怕眼睛泄露憤懣心情會漏出破綻,便先學著周亦嬋的模樣,“屈辱”地垂低頭。
“怎麼了,周公主,不願意為朋友服務啊?”而江舒月笑吟吟抱臂望向她,正等著周公主做低伏小給她下苦力呢。
宋知不語,隻在心中默默倒數。
須臾,她包裡的手機忽然滴鈴鈴地響起來,宋知接通時才重新抬頭,開口竟說的是英語。
江舒月不過是最普通的中學生,即便她成績在中遊往上,卻也是個“啞巴英語”選手。
宋知語速很快很急,她基本聽不懂,隻大概聽到“安檢”和“海關”之類的單詞。
片刻,宋知捂住聽筒,似有些進退兩難地說:“我找了旅社的人通話指引過關,她要在電話裡告訴我流程,現在時間有點緊張了……”
言下之意,沒有辦法站在這悠閒接電話。
從前周亦嬋旅行都是家裡安排,而今初次獨當一麵,江舒月對此說辭不疑有他。
她隨口應一聲:“那就邊走邊接唄。”
宋知不接話,隻垂眼掃視地上的三個行李箱,她自己兩個,江舒月一個。
來回掃幾圈後,她又難為情地道:“我忘記帶耳機了……”
而據她所知,江舒月的藍牙耳機也正好丟失,正等著周亦嬋去英國後給她現買。宋知必須騰出一隻手拿電話,另外兩個箱子當然就得江舒月推。
江舒月立即皺眉,默了默,她不死心地道:“你等著,我去弄個推車過來。”
竟還想讓宋知單手推三個行李。
宋知心頭冷笑,不說話,就任其折騰。
待江舒月推著行李車過來,她拎眉更深,作出更焦灼的模樣講電話。
江舒月也不管宋知隻騰得出一隻手,強行要她幫忙往推車上搬行李。
宋知並不反抗,卻將一位嬌生慣養的千金演繹得淋漓儘致——她很“努力”地去提,無奈天生嬌弱,手一滑,對方的行李直接嘭地聲砸在了地上。
江舒月欲要發作。
宋知搶先紅著眼倉惶道:“怎麼辦?那邊說再不去很可能趕不上飛機,說是去英國過關很麻煩!”
大小姐笨手笨腳的嬌慣樣令江舒月心中直挫火。
“真是廢物,這麼點事都辦不好!”她口上怒罵著,手卻實誠地去搬三個行李。
再氣恨,也還是出國要緊。
江舒月怕真錯過航班,一時也顧不上再使喚宋知,獨自推著三個行李恨恨地說:“還傻愣著做什麼?帶路!”
宋知故作惶恐地點點頭,剛一轉身,唇角便揚起得逞的弧度。
若是周亦嬋在這,肯定極度吃驚——在這段關係裡,兩人的角色竟頭次對調了。
往常都是周亦嬋這個“真公主”受辱出錢又出力,但此刻,少女行步如風,而推著笨重行李的江舒月活像個提包跟班在費力追趕。
*
得知江舒月和自己一樣是首次出國,宋知在航站樓狠狠地遛了遛她。
她樂在其中,直到真抵達邊檢口,被查護照和提問時,心中方才湧出陣陣緊張。
畢竟宋知自己也是出國初體驗,會擔心回答有瑕疵,加上護照和簽證都不是周亦嬋的姓名,她更擔心被江舒月看出端倪。
幸而,排隊過關時,旅客都得相距一米逐一通過,江舒月根本沒機會去探尋她的那些細節。加之江舒月也很緊張海關提問,也根本沒餘力關注宋知。
折騰半個多小時兩人才終於順利出關。
敞亮的候機大廳裡,屬免稅店最人潮洶湧。
宋知為避免被江舒月敲詐,本欲主動給周衍打個電話閃避,沒想到江舒月癱在椅子裡竟半點想動的意思也無。
強盜靜悄悄,多半要作妖。
以防萬一,宋知給周亦嬋發去消息詢問:【她居然沒打算在免稅店洗劫“你”】
周亦嬋知道她是初次出國,早約定好今日會全天為她在線。
因此回複的消息來得極快:
【能在倫敦哈羅德購物,自然就看不上免稅店了[苦澀]】
宋知:……
她突然感到自己見過的世麵還是太少了。
正無言,周亦嬋的消息又進來:
【你們要登機了麼?萬一她拿沒定頭等艙發難怎麼辦?】
【如果你不想應付她,現在也可以升艙的,那樣你的旅程也會更舒服,錢都不是問題!】
周亦嬋對江舒月的服從與恐懼似乎已刻入骨髓,如今即便她身在他鄉,竟也懼怕擔憂不已。
宋知沉吟片刻,告訴她:
【彆怕,我剛讓她一人推了三個行李,有的是辦法治她。】
那端,周亦嬋滿是不可置信:【真的嗎?!】
她反複確認:【如果你感到壓抑了一定要告訴我,雖然我們互換了,但我仍希望你能輕鬆一些!】
宋知餘光掃視登機口悠然自若玩手機的江舒月,再看聊天記錄裡哪怕逃離開都依然戰戰兢兢的周亦嬋,倏爾回複:
【亦嬋,我的人生從未如最近般輕鬆。】
【既然你這樣冒險逃離,之後我們暫時就不聯係了。我建議你打破枷鎖,彆再憂“周亦嬋”之憂,隻管做自由的“宋知”。趁此機會,先“瘋”了再說!】
隨後,宋知也收起手機,與江舒月一齊踏入登機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