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回味女人這句話,再聯想兩次見麵她與陳焰的親密,心中漸覺不詳。
她猜謝俞夢應該也看到了自己和陳焰的緋聞,這興許是頓鴻門宴。
一路想著謝俞夢意欲如何,她很快被帶到此行目的地。
這裡是莊園高處的一個小亭,可以俯瞰到倫敦部分的霓虹燈火。
兩人相對而坐,謝俞夢替她斟上紅酒。
宋知剛道了句謝,就聽女人問:“妹妹,你和陳焰是怎麼回事兒啊?”
竟這麼直白,沒有任何鋪墊就要跟自己宣示主權了嗎?
宋知始料未及,愣了好一會才說:“俞夢姐姐,你彆誤會,我陳焰隻是朋友。”她解釋道,“昨天就是淋了雨,剛好路過,他帶我換了身衣服而已。”
宋知對陳焰無意,也不想為周亦嬋樹敵,此刻語氣可稱真誠。
“你緊張什麼?”
謝俞夢卻輕笑一聲,向她推了推紅酒杯:“我又不是來審你的,小嬋,先乾個杯。”
玻璃相撞的脆響回蕩,宋知依言抿了口酒。
她悄悄看女人一眼,有些拿不準對方是否在反諷。
想了想,宋知放下酒杯,主動又強調:“我可能是有點緊張,但我和陳焰,確實沒什麼。”
謝俞夢沒再言語,但忽而起身,走到了宋知身側。
女人雙臂向下,撐住廊亭的憑欄處,夜風撩起她咖色的大波浪。
謝俞夢望向遠處的燈火說:“小嬋,你把我當做了你爸爸那樣的大家長,是嗎?”
宋知輕怔。
她略感疑惑,怎麼女人根本沒有拈酸吃醋的意思,甚至她都沒提陳焰幾次,可她講話卻又有一種探聽之感。
宋知頓覺踟躕,她不想再講車軲轆話了,但又覺得自己想說的有點冒險。
斟酌再三,宋知最後豁出去了。
她說:“真沒有,我就是不希望姐姐誤會陳焰。”她篤定告訴她:“陳焰沒有背叛你。”
謝俞夢從容不迫的麵具終於出現裂痕。
她猛地側頭,似難以置信地反問:“什麼?”
宋知勇敢凝住她,重複一遍:“我說,陳焰沒有背叛你。”
女孩的態度那樣堅決,仿佛忍耐已久終於決定豁出去。
“你以為我和陳焰在一起了?”謝俞夢看著她,滿臉震動。
宋知道出心中疑惑:“你們總是出雙入對,而且,你剛剛說這條裙子我穿更好看。”
她開口驗證自己的猜測:“這條裙子其實是你的,對嗎?”
兩個女人四目相對,彼此都陷入沉默,空氣仿佛停止流動,連夜風也自動對她們繞道。
倏地——
謝俞夢放聲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
她反身,挨著宋知坐下:“所以這就是你不對我說實話的原因嗎?”
宋知不語,等著她的後文。
卻聽謝俞夢丟出驚天大雷,她說:“有過陳西川,我怎麼可能還看得上陳焰這種小屁孩。”
有過陳西川?!
這次換宋知震動:謝俞夢喜歡的人是陳西川嗎,這才是她和陳焰親近的原因?!
那自己剛才的話會不會露破綻?
宋知大腦正瘋狂活躍,謝俞夢又開口了:“難怪你這次見我態度這麼奇怪,居然是產生了這樣的誤會。”
“小嬋你知道嗎,”女人指向腳下,“我和西川第一次來倫敦時,他就說要在這片草地上蓋一間小房子,讓我每晚都能俯瞰倫敦。”
宋知微頓,也就是說謝俞夢和陳西川很可能是男女朋友。
果真,女人馬上為她應證。
“後來你也知道了。”謝俞夢抬手輕撫項鏈掛住的那枚戒指,“他隻留給我遺憾。所以小嬋——”
女人微笑著勸誡她:“不必否認不必害怕,要抓住有情人。喜歡就彆管彆人怎麼說,即便那個人是你爸爸,你和陳焰不要再有我和西川的遺憾了。”
謝俞夢的話很動人,宋知的有須臾的動容失神。
但很快,她的目光便難以克製的落在女人頸間閃耀的戒指上麵。
那是一枚銀粉金三色三環相扣的鑽戒,每個指環之上都鋪滿了如碎星的鑽石,華麗奪目,像極充滿濃濃儀式感的婚戒。
宋知猜測,這應該是陳西川所贈。
難道謝俞夢和陳西川已經結婚了嗎?不,應該沒有。
她想起下午的新聞,沒有一條提及陳西川的妻子。既然他的父親和弟弟都出現在了新聞裡,倘若他與謝俞夢結婚了,尤其他才剛22歲該是新婚,那新聞不可能完全不提及此事。
就算是訂婚,也該有隻言片語會提及。
這樣華美的鑽戒,她隻能想到一個解釋——求婚。
宋知思忖半晌,忽的為自己倒半杯酒,一口全乾。
旋即她直視謝俞夢的眼睛,致歉:“俞夢姐姐,對不起,是我太狹隘了!我明知道,那時西川哥哥已經向你求婚,你怎麼可能——”
在這種時候還試探,宋知也覺自己無恥。
可她不知道下一次的機會在哪,所以話到此處,她又喝了半杯酒真心賠罪:“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謝俞夢聞聲,也跟著一口接一口的喝酒。
好半晌,她深呼吸,說:“沒關係。誰叫他剛求完婚就離開我,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當然有可能愛上彆人。”
她對宋知笑笑:“我原諒你,因為這不怪你。”
剛求完婚就離開?
宋知一時錯愕。難不成……竟剛好是在那場事故前不久求的婚嗎?是求完婚才會去旅行,亦或者,那根本就是一場求婚之旅?
她不由再次試探:“對不起,無論如何我不該勾起姐姐的傷心事。要是……當初沒選那裡就好了。”
“是啊。”謝俞夢垂目,眼裡都是懊悔,“早知會這樣,我當初應該告訴他我喜歡在家裡,在一個清晨被求婚。”
陳西川竟然真的是在求婚旅行中意外身故。
宋知得到答案,卻又陷入更深迷茫。
故事的主角根本都不是周亦嬋,那為什麼她會降罪於自己?難道……求婚的地點是她提供的嗎?
宋知隱隱記得,在江舒月發給自己的日記碎片中,曾有那麼一句“因為我他才會去那裡,是我害死了他”。
可即便如此,她又能有什麼私心?況且,求婚是陳西川自己的決定,事故也是意外,又何談“害死”?
距離真相越近,宋知好像卻反而越困惑。
想繼續探聽,卻又不知還能問些什麼。而且,謝俞夢畢竟也是那場事故的受傷者,她今日還是好心來勸誡自己的。
紛繁而雜亂的情緒裹挾著宋知,令她久久無言。
直到謝俞夢安撫似的摸摸她的頭說:“好了,彆放心上,我們說開就好。”她舉杯道,“如果你真覺得不好意思,那今晚就陪我喝個不醉不歸。”
“好。”宋知這次毫不猶豫答應。
兩個女人便真開始推杯換盞。
謝俞夢話很多,但大部分都與陳西川相關。她告訴宋知,陳西川向她求婚的細節,她告訴宋知曾與陳西川在倫敦的約會地點,慫恿她跟陳焰一起去。
每說幾句,就要邀酒一杯,宋知來者不拒。
夜漸深,外麵的氣溫低下來,可喝High了的兩個女人卻渾然不覺。
宋知從沒試過這種感覺:灌到走直路都難,每一步都似踩在雲端,大腦仿佛轉不動了,卻又維持著清醒。
比微醺濃又淺於酩酊大醉,如果一定要形容,她覺得像摔入了灑滿夕陽的泰晤士河。人浮在上麵,夕照是搖晃她的舟。
兩個女人後來又叫了好幾瓶酒,雖沒到不醉不歸,但歸去時,也已在飄飄然。
謝俞夢喝得更多些,臨彆時,她站在白色“宮殿”門口對宋知大喊:“少女,勇敢地去戀愛吧!”
酒精燒得宋知臉通紅,像害羞,她的手一直維持著OK的形態。
每上幾步台階,她都把OK給謝俞夢看。
以至於——
當她走錯方向來到走廊另一邊,門冷不丁從內打開,撞見陳焰熟悉的眼時,她手上都仍傻氣地比著個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