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沒來得及找借口離開, 陳焰就已邁步到了眼前。
此時再走反而顯得刻意,她便乾脆站定,打算靜觀其變。
不過, 在周衍麵前, 陳焰還是比較收斂。
他先對男人頷首問候:“周叔, 晚上好。”
旋即才將視線移向宋知,意有所指道:“大小姐, 歡迎你來。”
周衍輕嗯著應一聲。
宋知很想說“不是因為你來的”,但解釋像掩飾, 最後她隻跟著周衍嗯一聲。
而後她移開眼, 不再看少年。
陳焰像讀不懂她的回避, 主動問她:“一起坐嗎?等會盛典有車展,我為大小姐充當免費解說, 如何?”
少年很心機, 通通使用疑問句。
如此,無論答應或拒絕,她都必須開口和他講話。
“不用。”
宋知仍不看他, 而是將目光投向身邊的周衍:“我爸爸是汽車專家,他替我講解就可以。”
“那好吧。”
也許是看出了她的不樂意,沒打算再自討沒趣;亦或者, 是周衍在此, 他不便沒臉沒皮。
“整晚我都會在這,你們有需要直接開口, 我隨時待命。”陳焰居然就此作罷,對父女倆說完這句就先行告辭了。
倒是周衍,見女兒全程緘言的模樣,此刻忍不住問:
“怎麼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 和小夥伴吵架了?”
宋知微頓,咕噥道:“有這麼明顯麼?”
“嗯。”周衍煞有介事地說,“很明顯,我女兒看起來恨不得立刻離場。”
宋知聽出來了,男人在打趣自己。她瞪他一眼:“哪有那麼誇張!”
“是,是。對陳焰這小破孩,怎麼都不算誇張。”
周衍連稱兩聲是,如安慰炸毛的小姑娘一般,為她拉開椅子,“我們先坐下,再慢慢批|鬥他。”
宋知依言落座,抿出絲笑意回:“誰要聊他。”
“還不如跟爸爸聊一聊盛典的節目。”她拍拍身旁的位置。
周衍沒坐,遞給她一張安排表說:“爸爸要先去跟幾個熟人問候一聲,你先自己看看流程好嗎?”
“沒問題。”她比個OK,將小冊子接過來。
男人舉步離開,而宋知自如地靠著椅子研究起這場“法拉利之夜”。
漸漸,內場人聲鼎沸,VIP區的賓客也多起來。
她這時才知道,原來除了晚宴與致辭,等會還有明星表演。以及,陳焰口中的“車展”,汽車T台秀。
宋知抬頭,想看看都邀請了哪些明星。
未料——
卻看見陳焰拉開她麵前的椅子,笑眼坐下;而隔桌,周衍朝她輕點頭。
顯然,少年的到來是周衍示意,這位父親特意為他們留下溝通空間。
宋知:……
她一時真不知,是該為男人的妥帖高興,或煩惱。
尤其。
陳焰落座後第一句便是:“大小姐,連你爸爸都認為,我們突然絕交很不正常。”
“所以呢?”
宋知眼鋒掃向他,毫不客氣:“你自己乖乖聽爸爸的話了嗎?”
言下之意,少管我,少拿這種無聊的話來壓我。
殊不料,陳焰竟正兒八經地點頭:“是不能聽。”
“我爸希望我回國做富一代,但有個人叫我做賽車手。”
昏昏光影裡,少年將她深凝:“我決定聽她的。”
宋知想起甲板告彆那夜,燈光也如此刻幽暗。記憶猛地襲來,她一怔,故作的冷漠假麵差點要露餡。
良久的沉默後,她才淡聲說:“陳焰,如果你真要聽她的,你明天就該回倫敦。”
陳焰欲辯。
宋知緊接著又道:“你哥的忌日已過,你的駕照也已拿到。該辦的事都辦了,可以安心回去訓練了不是嗎?”
陳焰盯她片刻,根本不接茬。
“聽你爸說,你科一滿分通過了。”他直接開啟新的話題,“什麼時候再來俱樂部賽道練車,我還欠你一個路考滿分。”
宋知學習他的無賴,答非所問:“你知道我是來跟爸爸慶祝的就好。”
“哧。”少年卻愉快笑一聲,輕仰身,單手抬椅整個人向她俯近。
他笑意玩味,語氣深長:“大小姐,我問你為什麼拒絕又反悔了嗎,乾嘛急著解釋?”
陳焰直勾勾眈視她,像終於尋到了一出破綻,要令她就範。
事實上,宋知也的確有一瞬泄露心跡的慌張。
手指捏緊裙擺,她強撐氣勢,直視少年的眼睛反問:“沒有嗎?那為什麼又自作多情地跟過來?”
陳焰沒答,依舊犀利地將她凝住;而宋知亦不退,始終勇敢與他對視。
沉默的對峙持續許久。
最後,陳焰扯出個大大笑容,手上耍魔術似的變出串鑰匙拎至她眼前。
他痞笑著說:“我當然也是來祝賀大小姐的咯。”
宋知不語,隻定定看著他。
仿若在以眼神詢問:你什麼意思。
陳焰似會意,晃了晃鑰匙,將之推到她麵前。
“這是上次帶你玩那個俱樂部的全部鑰匙,送你當通過科一的禮物。”
他說,“估計我再約你,也是白約。最近俱樂部都不對外開放,鑰匙給你,白天晚上你想練車隨時都行。”
“不——”
宋知拒絕的話還沒真正講出口。
少年卻豁然起身。
“送了就是你的東西,留下、送人或丟掉,你看著處理。”他最後深望她一眼,轉身便離。
而宋知的目光久久停在那串鑰匙之上。
它就像攜帶詛咒的一件寶藏:丟掉,不舍得;可收下,需得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