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 / 2)

略微休整了一會兒,傅太太下樓去,見女兒歪著身子躺在沙發上看報紙,過去拍了一下女兒:“坐沒坐相。”

傅嘉寧蹭地爬起來,把報紙遞給她媽:“可把我給氣死了,這個胡四說的是什麼玩意兒?”

傅太太接過報紙,傅嘉寧白玉一般的手指,指著一篇名為《女子不可假借自由開放之名自輕自賤》的評論文章。

文章筆鋒十分犀利,指出社會上娼妓和妾室的存在都是封建陋習,如今新社會了男女要平等雲雲。

這些倒是都十分正確,然而後麵話鋒一轉,舉例了一個叫餘美顏的奇女子,這位女子本是富家女,生得很是美豔,卻不自重,生活放浪形骸,流連於舞廳、酒會、賭場,又會洋文,洋人華人通吃,這位女子還寫了一本名為《摩登情書》的曠世之作,裡麵細數她和三千個男人不得不說的故事,前幾天跳海自殺了。

作者看餘美顏跳海新聞唏噓不已,感歎本來這是一位有才氣的女子,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人生路?指出如今社會上不乏與餘美顏同樣的女性,受過良好教育的女性自輕自賤,不把才華用在正途上,以自己的容貌為誘餌,行走於豪門公子之間,用美色換取利益,這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出賣自己?

“連餘秀青都看出來了,說她最後說的就是秦姐姐,又會英文又會德文,遊走兩位豪門貴公子之間,明知道其中一位已經有家室,還不要臉地貼上去。”傅嘉寧氣得跪在沙發上,“拜托,連舞會都沒舉行呢?哥哥和她都沒正式相看呢?她就真把自己當成我們傅家的二少奶奶了?在報紙上口誅筆伐起來。彆說姐姐沒有遊走於哥哥和舒彥哥哥之間,就算是。在報紙上為什麼單單要罵姐姐,為什麼不罵舒彥哥哥?明明是舒彥哥哥不顧自己已婚的身份瘋狂追求姐姐?”

本就受了一肚子氣的傅太太,此刻更是氣炸了:“那個舞會不去了,我管他誰的麵子,就是不給了。這種小十三點,也好意思說是書香門第出來的?什麼時候書香門第變成一點點門檻都不要了?”

傅老爺回家的時候,看見兩張十分相似的臉,都氣得跟河豚魚似的:“誰得罪我們家太太和小姐了?”

“你看,你看!你自己看!不過是給個麵子,願意去陪他們坐一坐,就蹬鼻子上臉,罵我們家小瑜了。”傅太太把報紙往傅老爺手裡塞,“都怪你,還給這種人家麵子,這種人家是給臉不要臉。”。

傅老爺展開報紙,不知道從何讀起,還是傅嘉寧下了沙發給老爹指了地方,傅老爺邊讀報紙,邊聽母女倆嘰嘰喳喳地說話,傅嘉寧說著自己跟小姐妹之間的聊天,“您是不知道,唐瑤兒可憐我,以後要有個文筆犀利的嫂嫂了。”

傅太太:“今天我被張秀芳耳提麵令,胡家姑娘清貴,千萬不可怠慢,他們胡家不興有妾室,讓嘉樹跟外頭的野花也斷乾淨。”

“到底誰是野花?想要橫叉一杠子的才是野花!”傅嘉寧聽到媽媽說姐姐被說成野花,更是怒不可遏。

“……”

傅老爺被太太女兒不停地在耳邊吵吵,腦仁都疼死了:“我的好太太,讓我先上去換套衣服再下來好不好?今天昌寧號到港,我上去走了一圈,船艙裡全是味道。”

他換衣服又不是不能聽她說話,傅太太跟《穿成民國大佬的鄉下原配》,牢記網址:m.1.著男人上樓,她還沒完全解氣,繼續叨叨:“都是你惹回來的爛事,現在好了,小瑜這樣清清白白的姑娘被她說成是交際花?胡四這個小姑娘,小小年紀,嘴怎麼這麼臟?”

傅老爺換了居家的衣服轉身,見桌上放著一隻盒子:“你怎麼把它拿出來了?”

傅太太打開盒子:“剛才和聞秀說起小瑜,我突然覺得小瑜最適合這跟鏈子……”

傅太太把自己想出借這掛頸鏈的事兒跟傅老爺說了,她歎氣:“罷了,我也知道不合適。”

傅老爺低頭在傅太太耳邊說:“想看小瑜戴這掛鏈子還不簡單……”

聽完老頭子的話,傅太太捶打老頭子的胸口:“那你不怕我們把胡家得罪狠了?”

“要是護不住小瑜,兒子找不到媳婦兒,咱們抱不了乖孫,怎麼辦?更何況你那會兒,我得罪的可是皇親國戚,不也過來了?”傅老爺把媳婦兒圈在懷裡。

傅太太喜滋滋問:“真這麼乾?沒問題?”

“沒問題,要是你還不舒坦,罰我一個月不吃海鮮。”

傅太太靠在老東西的胸口:“我接下去一個月天天給你做飯。”

*

此刻秦瑜正在海東紗廠,喬希的助手在廣州休息了七八天之後,終於好利索了,來上海跟他彙合。有了這個會中英德三國語言的助理過來,讓秦瑜鬆了一口氣。

這是價格談判,秦瑜作為中間商,雙方隻有她一個人能完全溝通,不管她是不是正直,總歸雙方就她一個傳聲筒不透明嗎?

秦瑜讓喬希參考市場上同類產品九折定價,喬希又讓了10%的折扣,宋舒彥很滿意,而實際上價格比喬希預估的還多了10%,他也很滿意。

一樣來紗廠了,而且海東紗廠的紡織機都是日本和英國的產品,剛好喬希這個紡織機專家還在邊上,秦瑜想要深入去了解一下紡織機的具體細節,她提出進入車間去看,畢竟興華廠直接給了她和喬希各10%的股份。如今她也是興華廠的股東之一了。

不管秦瑜如何拒絕宋舒彥,宋舒彥都讓自己克製,如果秦瑜這麼好追,也許他就不會這麼魂牽夢縈了。

宋舒彥親自帶秦瑜和喬希以及他的助理下樓,剛剛到門口,紡織機哢噠哢噠的聲響刺激著秦瑜的耳鼓膜,基本上他們說話就靠吼了。

車間門口左邊,十幾個瘦弱乾癟的孩童,每個人身前一攤棉花,一雙雙小手在挑揀出棉花裡混著的樹葉枯枝。

秦瑜皺眉:“這些孩子不超過十來歲吧?”

“對啊!這些孩子還小,乾不了其他,隻能做拆包。”

秦瑜見到的是宋舒彥稀鬆平常的表情,她跟著往裡走,裡麵是粗紡,秦瑜看到的那些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跟家裡的妮兒差不多大。

秦瑜的神色越發凝重,在興華廠可能環境不算好,但是裡麵工作的工人都是成年人,但是這裡居然有這麼多孩子?

裡麵管理混亂,地上是如同楊柳絮的一團團飛絮,秦瑜想問,這些棉絮吸入肺裡對健康沒有影響嗎?

跟著往裡走,小姑娘們快速走動,眼神裡是全是機械和麻木。喬希近距離地告訴她紡織的流程,作為一個生產第一線的高級管理人員,秦瑜隻想說槽多無口,這種管理水平,還能掙大錢,難怪生產出來的布料不如東洋布廠。

在嘈雜的機器聲中,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正在打瞌睡,這是在紗錠邊上,很危險容易工傷,她快步走過去。

比她更快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那個男人拿著皮鞭一步往前,狠狠地往小姑娘身上抽過去:“豬玀,困覺?你尋死啊!”

小姑娘被男人抽醒了,抱住了腦袋,那個男人愈加凶狂,皮鞭劈頭蓋臉地抽上去,秦瑜叫:“乾什麼打人?”

她的聲音被淹沒在機器的轟鳴聲中,她脫下自己的鞋子往那個男人背上砸去,那個男人被鞋子砸了,轉過頭,看見滿臉怒氣的秦瑜和一臉懵逼的宋舒彥。

喬希快步過去給秦瑜撿起了鞋子蹲下,秦瑜把腳伸進了鞋子裡,走到小姑娘跟前,小姑娘用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她,眼睛裡有恐懼和不解。

大約是這裡發生了意外,陳華平匆匆過來,見又是這位秦小姐,他站在宋舒彥身邊:“少東家。”

那個帶著鞭子的男人走到陳華平身邊:“陳經理。”

“你乾什麼了?”陳華平問他。

“沒乾什麼,就是這個賤骨頭睡覺被我打了兩下。”這個男人還很委屈。

陳華平跟宋舒彥說:“少東家,可能秦小姐第一次來工廠,不知道工廠裡的規矩。”

秦瑜略微站得遠些就聽不見他們說什麼。

宋舒彥剛才真的被秦瑜給驚到了,他從來都沒想過像秦瑜這樣漂亮有教養的小姐,能抄起鞋子砸人。但是,她砸人的那一瞬間又是如此地生機勃勃。

此刻參觀是參觀不下去了,他到秦瑜身邊:“秦小姐,我們還是回辦公室吧?”

秦瑜已經發現了自己的格格不入,難道沒有人認為這一切是錯的嗎?沒有一百年也有九十多年,這個代溝已經深成了馬裡亞納海溝。

秦瑜走出車間,噪音已經少了很多,她用德語問喬希:“你不會也認為這樣大量使用童工沒問題吧?”

“德國已經出了法案,不允許使用童工。但是我想問你,如果不使用童工,這些孩子上哪兒吃飯?他們的父母,也沒有辦法養活他們。”喬希看著秦瑜,“我從八歲開始就每天出去工作四小時補貼家用。否則我們家很難養活六個孩子。我的哥哥是全職童工,一天乾十二個小時。這是不人道的,但是卻是無可奈何的一件事。”

喬希的助理把兩人的對話翻譯給宋舒彥聽,宋舒彥十分無語地笑著搖頭:“秦小姐,你太過於理想主義了。這些孩子在廠裡還有一日三餐,出去了隻能流落街頭了。冬天冷死,夏天熱死,每年冬夏,你都能看到有專門收屍的,伸手拎了孩子屍體,像是一隻雞,一條狗一樣,扔在班車上去燒掉。”

在宋舒彥身邊的陳華平也說:“秦小姐,你這個就是大驚小怪了,這些小姑娘歲數小,手段不硬一點是管不好的。”

“管不好?”秦瑜聽他提出這句話,一下子明白自己是掉進他們的思維陷阱了。

這種話題不能讓他們占主動,童工就憑她自己是沒有辦法解決的,但是可以為孩子們爭取更好的生存環境,而且自己不是一直在為國內的紡織業感慨嗎?為什麼不借著這個機會,用自己上輩子在管理最卷的汽車行業的經驗來提高一下海東的管理水平和競爭力呢?秦瑜冷笑一聲:“就看現場這樣混亂的管理我也知道了,你們確實管不好。賺不來聰明錢,隻能賺簡單粗暴的錢嗎?”

這是打疼了陳華平的臉:“秦小姐,這樣的指責從何而來?您懂怎麼管工廠嗎?”

“你們跟我來。”秦瑜轉身往車間裡走。

宋舒彥想了想,跟了上去,陳華平是不知道少東家吃了這個女人什麼迷魂藥。

剛開始他也認為這個女人很漂亮,是個男人都會心動,不過後麵他就不這麼想了,這種女人,吊著少東家不說,還跟傅家公子勾勾搭搭,而且還很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很能。

跟在少東家身邊的陳華平,很無語地站在這裡,看著幾個孩子抬棉花,抬過來抬過去,這有什麼好看的?

彆人也不懂秦瑜站在這裡讓他們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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