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1 / 2)

傅嘉樹走進來,見秦瑜手上濕漉漉,兩個孩子正在搓揉一隻……小狗?

傅嘉樹往圍牆上看去,再次把目光投向那條狗:“我以後走大門。”

秦瑜一下子領悟了他的意思,說:“小黃是小強撿來看大門的。”

秦瑜見他似乎不信,又補:“要不你明天找人把那扇門給開了?免得你還要爬牆?”

聽見秦瑜確認不是防著他,傅嘉樹笑容重新上臉:“走,有好東西去。”

秦瑜見那盒子:“誰家出的糕點,包裝這樣豪華?我去洗個手,剛剛摸過狗,不能吃東西。”

傅嘉樹低頭看自己手裡那個古樸的錦盒,她是怎麼認為這是糕點的?他說:“我先上去了。”

“去吧!”

秦瑜洗了手上樓,見茶幾上放著的錦盒,拿起來才發現,錦盒製作精美,實在不可能裝什什麼糕餅,問:“這是什麼?”

“打開看。”傅嘉樹閒適地坐著。

秦瑜打開盒子,見到裡麵是一條讓人無法抗拒的項鏈,一看就價值不菲,還是非常不菲,秦瑜可不認為他們之間的交情,可以贈送這樣超豪華的禮物,她問:“這是?”

“道具。”

“道具?”秦瑜不解。

傅嘉樹從兜裡掏出一張折疊了的報紙,遞給她,秦瑜打開報紙:“你隨身帶著報紙,不會拿著它上廁所吧?我告訴你上廁所看報,容易有痔瘡。”

傅嘉樹:“……”

“看哪個?”秦瑜從上往下看。

“看《女子不可假借自由開放之名自輕自賤》。”傅嘉樹過來給她指那篇評論。

秦瑜讀這篇文章,剛開始作者擺事實舉例子說明□□這個行當的悲慘之處,這些人都是被迫的,與之對比的是受過教育的女性卻依然願意從事這樣的行業,還頂著各種名頭從事這種行業。比如餘美顏,以作家之名,行不檢點的之實。

後麵文章中寫道:“這個餘美顏死了?其他餘美顏呢?當我看到有報道稱會英文和德文的女子,居然會流連於兩位豪門公子之間,以玩弄男性於鼓掌之間為榮,以此來證明自己是新時代女性,我深深地為她悲哀!”

我去!自己昨天上報紙,今天就被寫評論文章了?媽的!捉奸要捉雙,捕風捉影的消息就可以這樣寫?也太惡心了吧?

“你知道這篇文章的作者是誰嗎?”

秦瑜看著道具,又看這篇文章,署名是四月,秦瑜問:“胡家四小姐?”

“聰明,就是她。我媽今天去打牌,年太太當著胡太太的麵,一口一個好似我要是找了胡四小姐就是高攀了,不能以後出去搞七撚三。問題是搞七撚三不應該跟胡太太說嗎?她那個兒子都把原配給逼死了。年太太滿嘴胡說,我媽當場還不能丟了風度,沒跟她計較。回來從我妹妹那裡看見了這篇文章,氣得團團轉。這掛項鏈是我爸給她拍回來的。我媽那一圈子太太都知道。她說讓你明晚陪著我去舞會的時候戴著。”

這個傅太太就是有點兒孩子脾氣,她都能想象她當時有多憤怒了。這位胡四小姐,也實在太會假公濟私了,居然寫這種文章,已經不是內涵她了,隻差沒明晃晃地罵她是窯姐兒了。

秦瑜把報紙扔傅嘉樹的身上:“我是被你連累。”

傅嘉樹接了報紙,嘿嘿賠笑:“都是我不好。所以咱們不是得把麵子給找回來嗎?”

“行,我知道了。”

“我先走了。”傅嘉樹送完項鏈要走,又想起一件事,“我爸說,明天他想和你一起去達美銀行。”

秦瑜很意外:“伯父去達美銀行做什麼?”

“跟你一起去結善緣。他說我們這樣的話就徹底得罪胡家了,我爸說,如今胡二和H銀行的大班約翰遜走得極近,不僅不幫達美,還在落井下石。那我們就拉一把考夫曼。”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秦瑜總結。

“算不上敵人,最多就是對頭,對頭的對頭是朋友。達美跟H銀行也是對頭而已。”傅嘉樹說完這一茬又要走。

秦瑜想起今天的見聞,傅嘉樹算是她在這個時代第一個有共同秘密的朋友,反正心裡有什麼事,也不煩第二人了,跟他聊聊吧!

“我今天見海東廠用很多童工,喬希跟我說童工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紗廠的工作環境很差,裡麵的管理人員很是簡單粗暴,拿著鞭子抽打那些孩子。我一下子看不下去,這是普遍現象?”

聽見秦瑜這麼說,傅嘉樹轉回來繼續坐下:“這確實很普遍,在上海尤為突出吧?尤其是租界這裡,無論是大洋行,比比如英資最大的洋行下有繅絲廠,煮繭這個工序簡單,就用了很多童工,可你知道煮繭都是沸水,不少孩子燙傷之後沒得到治療,造成傷殘甚至死掉。”

秦瑜終於見到一個不認為是大驚小怪的人,興華廠沒有童工,所以?秦瑜問:“所以你們廠裡才不用童工吧?”

“不用,無論是船上,還是興華廠,都是用十五歲以上的人。就是造房子那裡,是包給營造廠的,他們有童工,我們也沒辦法阻止。這種事情傷陰德的。”傅嘉樹歎息,“不過他們說的也沒什麼不對的,不用這些孩子,可能他們連飯都吃不飽。其實在美國,童工現象也屢禁不止,真希望每個孩子都能在年少的時候像我們一樣吃飽穿暖,無憂無慮,能上學堂,而不是被鎖在工廠裡,一天乾十二小時。”

秦瑜回答他:“會有那麼一天的。”

“你倒是樂觀。這麼多年了!”傅嘉樹躺著長歎,“每每看到我們和國外的差距,唉!”

“肯定會有的,每個孩子都有書讀。”

“真希望那樣的生活早點到來,那個世界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也許到時候他們也會有小小的煩惱。”秦瑜自己上輩子為了能考上理想的大學那個卷生卷死,“也許他們為了努力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也覺得很累呢?”

“怎麼可能?上學不要太幸福?我跟你說我小時候……”

“可能我讀書不好吧?”秦瑜隻能找了個理由。

“不會吧!”傅嘉樹當然不信,秦瑜的知識量,遠不是他能比的,她說讀書不好,這話怎麼說的?

所幸這個世界還有人,能在看到這些孩子悲慘遭遇的時候,不會認為這種事情存在即合理,至少能夠獨善其身。

“不扯這些了,我看海東廠有很多問題,我想給宋舒彥一些建議,希望他能有所改善。增強跟東洋紗廠之間的競爭力。”

原本坐著坐著就躺下的傅嘉樹,蹭地坐了起來,大驚小怪的叫:“你都沒有給我提什麼管理意見,你倒是幫他出主意?”

他說出口之後,才發現他的話有很大的歧義,他和宋舒彥在秦瑜那裡有什麼不同嗎?為什麼巴望秦瑜對他更親近,宋舒彥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是她丈夫。

秦瑜聽出傅嘉樹口氣裡有埋怨之意,橫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分清裡外?你那裡是先要把機器生產出來,而不是提高效率。再說我給你樣機出主意,而且你還給了我興華廠的股份,興華廠也有我的一份兒,興華廠的事兒,那不是我自己的事兒。”

傅嘉樹心花怒放:“所以我是內人,他是外人?”

啊呸!他怎麼又說錯話了?什麼叫內人?

跟傅嘉樹相處久了,又了解了他的家庭,知道他私下可能會有些隨性,也就隨便他了,她說:“跟宋舒彥相比,你是我朋友,我是興華廠的股東之一,自然是會投入更多的心力在你這裡,而當我們麵對東洋紗廠的時候,海東就是自己人。我看市場上東洋布因為質優且性價比高,占領了中端市場,而國產布隻能混在最末。海東是國內大紗廠,也是跟東洋紗廠能夠有一戰之力的紗廠,東洋人一直對我們虎視眈眈,東洋人掙的每一分錢,未來都是會成攻擊我們的子彈。幫海東也是在幫我們自己,不是嗎?”

秦瑜這麼說,傅嘉樹發現自己沒有大局觀了,汗顏真是汗顏,他還是問:“你覺得東洋人會打我們?”

“我們積弱積貧,卻擁有幅員遼闊的土地,英國通過殖民橫霸世界,日本已經殖民朝鮮半島多久了?一個國家的臨時政府隻能設在上海,你不知道?難道東洋人隻要一個朝鮮半島?”

提起這個沉重的話題,傅嘉樹作為一個留洋,見過國內外差距的人,有著深深的無奈:“你說得對。”

秦瑜突然想起一件事兒,猛拍大腿:“對了!那個胡四可有文壇的對頭?”

上輩子記得民國的這些文人,報紙就像是微博一樣,文人在報紙上懟來懟去。

“不知道,你想乾什麼?”

“我給宋舒彥做改進,一個因素不就是想給童工改善環境嗎?這不是一個社會問題嗎?我請胡四的對頭參與進來,做跟蹤報道,他肯定願意來寫現實報告文學啊!另外一個這個人因為跟胡四關係不好,他要是知道胡四小姐拿屎盆子往我頭上扣,他會不會努力為我正名?讓他們打口水仗,引發關注度就高,讓童工問題暴露於陽光底下,興許就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契機呢?”

傅嘉樹點頭:“我去打聽一下,就是沒有這樣的人,我也去找《大公報》的記者。”

“好的。那就拜托了!”

“你我之間還客氣?不早了,我回去了!”

“嗯!”

秦瑜送傅嘉樹下樓,陪著他走到牆角,問:“真不要把門重新開了?”

“不用,我這樣挺好,其他人走正門就行了,我走了。”傅嘉樹說完,扒拉上牆頭,正要翻過去。

秦瑜聽見隔壁一個聲音:“傅嘉樹,你可真是華人孝子。讓我兜過來兜過去,你很開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