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試鏡到這裡, 已經足夠證明陸瑤是一個合格的演員了——
起碼演藺夏晴合格了。
既然合格,試鏡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可不僅容白沒有出聲喊停,其他人甚至還在心裡隱隱約約冒出一個‘還想再看一會兒’的念頭。
樂玥是看陸瑤沒被某人故意弄響的手機鈴聲打斷,覺得這小孩有意思,加上第一印象好, 所以就幫了一把。
還以為幫忙接一句台詞就夠了呢,沒想到容白這家夥不喊停。
眾人目光聚集處的陸瑤表演的精彩,樂玥覺得自己這時候要突然撂挑子,可能比那個故意給助理打電話的壞心眼小孩還糟糕。
想了想劇本接下來的內容,樂玥接著配合。
藺母原本在外麵散步,被弟弟告知,姐姐洗碗的時候把所有碗碟都摔了,還有她的咖啡杯。
藺母匆匆忙忙趕回來, 弟弟壞笑著在後頭看。
了解藺母的他怎麼想都覺,這個便宜姐姐該挨訓了。
可笑容保持時間還沒超過半分鐘,隻見藺夏晴開門後, 藺母一把就把她抱住了。
“沒事吧?”樂玥擔憂道, “有沒有哪裡受傷了?”
她念出台詞後,眼睛緊盯著前方虛握著門把手的姑娘看。
要知道, 樂玥在這段戲裡的可表現處也很強,雖然她不在台上,少了肢體語言,隻用話語表達的情況下,不會因功底強而壓過陸瑤。
可有利就有弊, 這樣的確不會壓製住陸瑤的風頭,但弊端就是,缺少了肢體互動,對方很容易因真實感不強,難以帶入。
或出戲,或表演力削弱。
可兩秒後,陸瑤的表現讓樂玥發現,自己的擔心太多餘了。
她並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樣,是個純新手。
台上的陸瑤接住了戲,隻見她在聽到樂玥滿含擔憂的話後,眼圈瞬間又紅了,剛剛逼退的眼淚這下又出來了。
她的表情還沒有從‘你想罵就罵吧’的冷漠裡跳出,可紅著的鼻頭和雙眼已經表明了,藺夏晴這是被親生母親的話觸動了。
從她漸紅的眼圈和開始輕微抽泣的鼻子,可以看出,為了保護自己而設置的堅硬堡壘,正在一點點崩塌卸下。
樂玥眼睛一亮,沒停頓,趕緊伴隨著陸瑤的表情變化而念台詞。
陸瑤眼鼻越紅,樂玥的聲音就越著急。
雖然沒有上台,兩人沒站在一起,但光是看陸瑤表情,聽樂玥聲音,在場人也能想象出,劇本裡,藺母滿臉擔憂地抓著她查看。
“是不是傷到哪裡了?你告訴媽媽呀,晴晴,你說啊,彆讓媽媽著急啊。”
這句話是壓垮藺夏晴冷漠偽裝的最後一根羽毛。
從小挨打慣了,一點點錯就要被罵,被罰。
哪怕是彆人的錯,挨打的也是她,她試過辯解,可當你發現這是徒勞時,就會覺得連開口,都是件多餘的事兒。
還以為要挨罵了,還以為今晚就要被趕出去了。
原來,原來這才是一個母親該有的反應嗎。
這一係列關於藺夏晴的心理活動在陸瑤心中走過。
陸瑤張了張嘴,第一次沒發出聲,等第二次嘴唇跟著哆嗦了一下後,才喊出聲音。
“媽——”
完美!
太完美了!!
這是細節流演員,是那種一秒有n個細節同時演出,看時不拖遝,回味起來又有多處可以細看。
如果這就是陸瑤的演技水平,非超常發揮。
那這個新人可真是太可怕了,試鏡即為有些人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的巔峰水平。
那她演久了,有經驗後,會怎樣?
演藝圈裡,背景資本或許重要,可但凡在圈裡混超過一年的人都知道,顏值與實力俱佳的人,即使沒有背景這種東西,也絕對不能小看。
陸瑤隻覺得自己是在完成本職工作而已。
像是對待每一場考試一樣,認真地完成自己的表演,哪怕隻是一場試鏡。
她沉浸在角色的情緒之中,一直到聽見台下的容白說了句“可以了”,才收回所有情緒,站起身,和大家舉了一躬。
然後拿胳膊抹去臉上的淚痕,和額頭因緊張起的一層薄汗。
還有部分人沉浸在她與樂玥的表演所帶動的情緒裡,看陸瑤冷靜看向容白的樣子,大家更確定了——
能在表演後迅速抽離情緒,做到這麼冷靜,那就可以排除這是場意外,又或是恰好契合經曆這種情況了。
人人幾乎篤定了她磨練過演技。
而顧然已經調整好了狀態,護妻是一回事,可沒到為了女友惡意抹殺或詆毀一個真正有能力的人的地步。
更何況,以陸瑤剛剛的表現,就算有人想黑,也黑不動啊,大多人對她都抱著賞識與讚歎的眼神。
實力相差太遠,戚白白比不過這個新手,不管戚白白怎麼想,顧然是覺得這場比賽輸的心服口服。
戚白白低著頭,隻有少部分人站對了角度,能看到她有些撐不住的臉色。
試鏡理所當然是成功了。
早餐的戲份還要拍,既然女二號確定換人了,那需要化妝的就改成陸瑤了。
化妝師帶著她離開時,小聲感慨了一句:“幸好剛剛是先試鏡再化妝,不然真是浪費力氣。”
聲不大,卻將周圍能聽到這句話的人視線都往戚白白那裡引。
刻意觀察她的人多了,那沒來得及收回的表情,自然被人瞧去了。
不行啊,影帝家的小青梅,度量小,難容人啊。
在安排完陸瑤後,容白的第一句話就是:“靜音這種事情,還需要我教你們嗎?”
看來他當時沒跟人算賬,不是懶得計較著這件事,隻是不想打斷陸瑤。
“希望大家自覺一些。”容白講話時,沒有溫度,可戚白白聽了後半句話,總覺得他是不是在諷刺自己。
尤其是他在說下半句話的時候,涼涼掃了她一眼。
“想演我的戲,就要守我的規矩。”
他甚至沒有說是不是工作人員,也沒有追查,而是直接將目標鎖定在了演員裡。
被容白那一眼看得心裡發毛,戚白白沉了沉臉。
她應該說點什麼圓場,可剛剛將手伸進口袋給助理撥打電話的時候,所有人的視線應該都在陸瑤身上才對啊。
容白是怎麼看到的?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可惜了,不僅容白看到了,連樂玥也瞧見了。
“哎喲,容導,發什麼脾氣啊。”樂玥抿了一小口傅玉遞來的水,潤了潤喉嚨,“肯定是哪個人無意,忘關了,不過正因為她忘關了,才讓我們看到剛剛那小姑娘演技是真不錯,不是嗎?”
這波節奏帶的真是強。
大家雖然討厭鈴聲響的,可就算追查出來,也就隻能找出那個給戚白白頂包的替罪羊助理而已。
沒什麼太大的用。
還不如帶波節奏,氣一氣這壞心眼的。
果然,聽了樂玥的話,大家注意力都轉移回到了陸瑤身上。
“那小姑娘演技是不錯啊,剛才啥也沒有,都給我看入戲了。”
“是啊,台詞也沒說錯,那熟練程度,肯定不是剛剛臨時背下來的。我絕壁信她是昨晚就背會整本了。”
“兩個小時背整本?牛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新人,要是新人能有這樣的演技,前途無量啊。”
是啊,前途無量啊。
大家恢複了試鏡前各自正在進行的工作,可嘴上忍不住就說上兩句和陸瑤相關的話。
樂玥想的沒錯,這樣的結果比什麼都要讓戚白白惱怒。
僅僅是想陷害敵人的手段失敗就算了,偏偏這個手段不僅失敗了,還成就了敵人,送敵人平步青雲,送敵人打敗了自己。
見生生憋出內傷的戚白白裝了個傷心的表情離開了拍攝現場,樂玥開心爆了,她平時沒什麼樂趣,就喜歡看壞心眼的栽跟頭。
就因為這個性格,所以28歲了,演技一流,卻還是沒有大紅大紫。
不過這些對樂玥來說都不重要,自己爽到就好了。
化妝間內,陸瑤一邊換衣服,一邊跟簾子外等著給她化妝的化妝師問:“我聽說吳冰潔的戲份不是在明天嗎?為什麼今天就要讓我換衣服。”
“啊?”化妝師被陸瑤問愣了,回味了兩遍語氣,覺得陸瑤不是在開玩笑,才認真回答,“你剛才試鏡試的是女二號的戲份,既然通過了,那肯定就要演女二號了。”
“女二號?”換上衣服的陸瑤微微吃了一驚,撩開簾子走出來,“可女二號不是戚白白嗎……我演女二號,她演什麼?女三號嗎?”
“對呀,要麼演女三,要麼就什麼都不演唄,這能有什麼疑……咦!!”化妝師看著走出來的陸瑤,瞪大了雙眼,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羨慕和驚豔,“你穿上這套衣服,簡直就是我心目中藺夏晴的模板!”
她一把將陸瑤扯到鏡子前,強製性把她按在椅子上:“你這個皮膚,幾乎不用怎麼化妝就可以上鏡,離這麼近都看不到毛孔,皮膚嫩,還沒有絨毛。”
看著一臉懵的陸瑤,化妝師忍了幾次,最後還是決定遵從內心想法,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食指,飛快地輕按了一下她的臉頰,而後發出了極其羨慕的嗚嗚聲:“真好啊,這代表年輕的膠原蛋白,十年前我也有。”
陸瑤:“……”
要不是因為化妝師是個小姐姐,而且禦姐氣場十足的話,陸瑤這會兒可能已經報警了。
而化妝師小姐姐的變/態行為還沒有結束,她抬手捏起陸瑤的一縷頭發感慨:“就這頭發長度也是我要的,不需要剪短修理,直接給你編發就行了。”
化妝師叫秦萌,三十出頭,是圈內有名的造型師。
甭管你長的多俗,甭管你眼睛多小,隻要不是有讓人看一眼就會吐的硬傷,她都能給你化腐朽為神奇。
不少藝人或演員在被秦萌化妝後,頭一次看到,原來自己也可以有眸若秋水楚楚動人,或英姿挺拔器宇軒昂的模樣。
藝人演員本身滿意,拍出來的效果又好,無數雜誌和影視劇爭破了想搶她,但凡趕上拍攝旺季,幾家一起搶人,秦萌一集的酬勞能被他們抬到近百萬一集。
因和容白是好友,才推了個從選角到劇本都絕對一流必火的劇,來了這裡幫忙。
可誰知道剛來沒幾天,就被一個叫戚白白的小丫頭給膈應到了——
什麼皮膚是精心護膚過的,要多抹幾層防曬,頭發也是她好不容易留長的,已經有感情了,不管秦萌怎麼說妝容打扮要符合劇本裡的時代背景,戚白白都不同意。
永遠拿一副楚楚可憐的小白花模樣看著秦萌,搞得秦萌心裡膈應的不行。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女二號換成哪個小姑娘,隻要對方配合點,她都會很高興。
更彆說從頭到腳都長得完美符合秦萌審美的陸瑤了。
秦萌對於容白的選角決定非常滿意,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剛剛帶陸瑤離場時,就克製了好久才沒大聲說一句:“太好了,女二號終於換人了。”
陸瑤被秦萌直白的誇獎說的臉紅,淡淡的紅暈從她白嫩的臉頰一直蔓延到了耳垂尖。
“可惜了,拍的不是校園青春偶像劇,也不是古裝戲。”秦萌頗為遺憾地咂嘴,不然她有信心,能在化妝後,讓陸瑤憑借著一張定妝照立馬出名。
她拿著隔離問陸瑤:“不介意我把你皮膚化得略粗糙吧?還有頭發,需要一左一右各紮一個辮子,編麻花辮。”
“沒什麼,這是為了符合故事背景,很正常。”陸瑤疑惑地眨眨眼,還以為化妝師小姐姐是新人,所以決定鼓勵她一下,“姐姐,你放心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化吧,我會配合你的。”
看著陸瑤認真的模樣,秦萌的心臟像是中了一箭。
這是什麼無敵可愛小女生啊。
還以為現在的90後女孩都是戚白白那種嬌生慣養,心機比成年人還要深幾百倍的,沒想到這裡有一股清流。
五分鐘後,容白和顧然談話結束,他清楚地陳述了,希望顧然好好教育一下自己的女友,如果不能專心演戲就請離開,不要把學校裡的那些算計手段放到劇組來。
在顧然點頭後,容白拎著合同到了化妝室門前,手握上把手時頓了頓,想起裡麵的人可能在換衣服或是化妝,他改成了敲門。
“誰啊?”隔著門聽到秦萌的聲音,“有人用,外麵的換彆的化妝室。”
“我。”容白講。
“哦容白,”聽見不是外人,秦萌的語氣就沒那麼凶了,“那你進來吧。”
容白一進去,就瞧見原本常年板著一張‘有人欠我五千萬還不還’臭臉的秦萌,嘴角一反常態地上翹,給陸瑤編辮子的手輕柔的不像話。
“……”容白用眼神和秦萌在鏡子內無言交換了一下信息。
容白問:你被鬼上身了?
秦萌給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然後朝著底下不敢亂動,坐得規規矩矩的陸瑤努努嘴:她好可愛。
“……”容白懶得理她,走到陸瑤身旁,將合同遞到她手裡,“這是合同,你看看,沒問題的話就可以簽了,然後去演第一場戲了。”
外麵的一大波劇組都在等著,不過奇怪的是,副導演出去打探了一圈回來,告訴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