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認親(1 / 2)

他和陸瑤在這次擁抱之前, 最近的距離就是她湊近,用指尖按壓他皺隆的眉心——

她被驚嚇到呆滯時的公主抱可不算數,小孩那時候的表情擺明了是沒反應過來,可能把她放下去的同時,就不記得剛剛的接觸了。

她自身所帶的淡淡香氣前仆後繼地鑽進他的鼻腔, 可容白此刻的心中,卻沒有升起半點旖旎的心思。

他隻想好好抱著她,生平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怕一放手對方就不見了’的感覺。

不願意鬆手,也不敢鬆手。

在來之前,陸瑤的電話打不通,白清秋倒是使勁兒給容白打電話,六個小時的時差可把白清秋急壞了。

容白一接電話,剛‘喂’了一聲, 就被白清秋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你去哪兒了?為什麼一直電話關機?”

“你看到網上是怎麼寫陸瑤的了嗎?拐賣?那是怎麼回事?”

在回來的路上,他邊開車,邊和白清秋解釋, 從他的角度, 將知道的,懷疑的, 統統告訴了白清秋。

而白清秋則對陸瑤的父親是蕭伯賢這件事表現出了讓人意想不到的反應。

她很看不起這個叫做蕭伯賢的男人。

“一個商界巨鱷,活的像個廢物,連女兒都找不到,他多年來積攢的財富和人脈還有什麼用?”在白清秋看來,即使我國人口十幾億, 按常理來說,想在這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丟失的人,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可對於能活到蕭伯賢和他們容家這個位置的人來說,大海撈針並非是一件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錢可以解決百分之九十九的難題。

他根本沒有將尋找陸瑤這件事掛在心上——

這是白清秋最終給出的總結。

“我並不建議陸瑤認回這個親生父親,是比較有錢,可他的錢到時候能不能到陸瑤手裡還不一定呢。人都說,有了後媽就等於有了後爸,蕭伯賢後娶的那位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說到這裡,白清秋嘖了聲。

在她的角度看,之所以蕭伯賢不去找陸瑤,跟後來娶的那位夫人的手段肯定也有分不開的關係。

她的個人情緒毫不掩飾,所以在容白聽來,白清秋的語氣已經可以用陰陽怪氣來形容了。

但容白其實可以理解白清秋的態度。

比如此刻抱著陸瑤的容白,他就在想,那個蕭伯賢呢?他人在哪裡呢?

有錢有勢如他,明明在白天已經和顧然碰麵,確認了陸瑤是他親生女兒的消息,那為什麼在陸瑤這麼需要幫忙的時候他卻不出現?

容白摸不清楚蕭伯賢的態度,正如此刻陸瑤摸不清楚他的態度一樣。

此刻兩人的動作怎麼看都太越矩了。

與之前的公主抱不同,現下才是兩人正正經經頭回在清醒的情況下跨越親密距離,陸瑤沒有絲毫不適和抗拒的感覺。

容白剛剛‘彆怕’的兩個字的確讓人安心,陸瑤向來無法抵抗他清冷的聲音,更彆提剛剛,他將鼻尖埋在自己頸肩低聲呢喃,鼻息撲在她嬌嫩的皮膚上,癢癢的感覺像是電流一樣從肩頸爬到了她的心尖。

想撓,如果不是背後的客廳內還坐著其他人,她也想假裝什麼都不懂,然後伸手抱住他,這應該是會成為兩人這輩子最近接觸的一次回憶。

但理智阻隔了陸瑤的動作,她伸了一半的手停在空中,在腦內反複幻象‘深呼吸’的動作,直到內心平靜,她拿手指捅了捅容白的腰。

她輕聲道:“容導,我不怕呀。”

可開門時,陸瑤臉上有藏不住的倦意,擺明了是心力憔悴的結果。

容白還想說什麼,可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她又說:“家裡有客人,在客廳。”

容白的動作僵了僵。

“是我爸爸,還有……”陸瑤咬了咬嘴唇,覺得似乎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必要,對方已經關心到了為了安慰自己特意從劇組趕回來的地步,“還有一位姓蕭的先生。”

容白鬆開了陸瑤,有種抬手摸鼻子的衝動,但這個舉動擺明了是自證心虛,所以手剛抬起來,又被他生硬地壓了下去。

“那、那你先忙,我在門外等你。”容白說完才覺得懊悔。

什麼叫做他在門外等她。

大概是剛剛在心裡罵蕭伯賢罵的太猛烈,而現在對方不僅就在幾米外的客廳,連陸瑤的養父也在房間裡。

容白一時無所適從,雖然他和陸瑤間的關係八字還沒一撇,但此刻突如其來的壓力不異於真正要見女方父母時的壓力。

從小到大,容白敢保證他人生的二十七年裡,從未說錯過話,從未行差偏頗,可從認識陸瑤後,他的言行舉止便屢屢失控。

可小孩似乎沒聽出他的口誤,也沒笑話他出醜,反而正正經經地請他進門:“沒事的容導,你進來吧,為什麼要去門口等我,進客廳等呀。”

說完便撤起了容白的袖子,往客廳拉。

容白:“……”

八字還沒一撇的容白就這麼被小孩不容分說地拉去見了兩位未來嶽父。

而且推開門的一瞬間,他就覺得客廳內的氣氛可和當年劉邦赴鴻門宴相比,緊張壓抑到讓人喘不過氣。

他鬆了鬆襯衫衣領。

容白在陸瑤高考的時候,見過陸國清的長相。

但在踏入客廳後,看著兩個坐在沙發上氣質分明的蕭伯賢和陸國清,容白覺得就算先前從未見過陸國清,也能一眼就分清楚兩人誰是養父,誰是親生父親。

前者氣定神閒,五官英俊端正,穿衣打扮並不張揚,看似樸素,實則懂行的人一看便知,從頭到腳均為高級手工定製,外形低調可價格絕對不低調。

容白進來時,他正在喝水,喝杯普通方型透明玻璃杯盛的白開水愣是擺出品幾萬一兩茶葉的譜。

陸國清相比之下就拘束的多了,且不說他被曝曬過的黝黑粗糙的皮膚,單看姿勢,他的兩腿並在一起,肩膀夾著,脖子前傾且低著頭,眼睛盯著手裡捧著杯子上,時不時的拿起喝一口。

充滿了尷尬與不適應感。

男人們在十幾二十歲時,腰杆挺得最直,而從三十歲劃得分水嶺起,有一部分人會對現實逐漸彎下原本代表自尊的腰杆,能像蕭伯賢一樣將腰板挺得這麼直的,非成功人士不可。

和兩人沒關係的容白都察覺到了這期間的差異,更彆提和陸國清朝夕相處的陸瑤了。

推門回來瞧見這一幕,陸瑤是既揪心,又心酸。

她默不作聲地從桌上又拿了兩個玻璃杯,出門去廚房倒了兩杯熱水,一杯給了容白,一杯放到了陸國清麵前,和他說:“爸,水涼了,換這杯吧。”

坐在沙發對麵的蕭伯賢聞言,挑眉。

雖然從陸瑤進屋到現在為止,沒看過蕭伯賢一眼。

但這話,擺明是故意說給他聽的,見陸瑤說完順勢在陸國清身邊坐下,蕭伯賢覺得好笑,他勾了勾嘴角。

“這位是?”他看向剛剛敲門,在門外嘀嘀咕咕說了一大段話之後,竟然被領了進來的男青年。

他沒有被拒在門外,得到了參與這次私密談話的權利,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人揣摩他和瑤瑤之間的關係了。

不過單看外型,二十六七的年紀,清秀俊朗,氣質不錯,還算是眼光不錯。

“這是我們劇組的導演,容白,容導。”陸瑤並沒有詳細給蕭伯賢介紹的想法,簡單地介紹了一句,看上去說的很全麵,但稍一想就覺得這和沒說沒什麼兩樣,“我們繼續剛剛的話題吧。”

三方會談變成了四方會談。

陸瑤依舊堅持先前的想法,她還是覺得‘養恩大於生育之恩’,開門與容白的擁抱都沒有改變她的想法。

陸瑤不會改姓,也不打算回到蕭家,至於‘父親’這個詞,她也沒有做好這樣喊蕭伯賢的準備。

“當然,這並不是針對您,”陸瑤可沒白清秋想的那麼多,她不知道這個蕭伯賢勢力有多大,更不知道他是能在國內呼風喚雨的人物,所以對於他沒找到自己,隻當是陰差陽錯。

她也不知道蕭伯賢另外娶妻的事情,就算知道,她也覺得這是人之常情,真正為逝人守寡終身的世上難尋。

她隻是覺得:“這麼多年我們都沒見過,無論是口頭上叫的父親,還是心中認定的父親形象,其實都早已經根深蒂固了,我一直覺得我隻有一個父親,那就是陸國清,他對我很好,好到我從小到大沒有一次生出過要尋找親生父母的念頭。”

事實上她甚至不能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走失,萬一是親生父母親手將她拋棄的呢?

兒時被拐之前的記憶一點不剩,隻記得嘈雜的火車站和一句來自男人的約定:“在這裡站好,等我回來接你,千萬不要跟彆人走。”

之前的三世,一直到死,陸瑤都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而重生後,以機械音為她敘述三生三世的係統也並沒有提過親生父母的問題。

所以陸瑤早就已經不去考慮這件事了,以至於在蕭伯賢敲響她的門,稱自己是她的親生父親時,陸瑤愣住了,還是身後的陸國清聞言出門接待的蕭伯賢。

對於親生父親是有錢人的事情,陸瑤也沒什麼感觸,她不是很在乎,或者說這一切對她來說跟沒有什麼真實感,唯一的反應和想法就是——

她絕對不會拋下陸國清。

這樣的想法在去給容白開門前,陸瑤就已經清晰地和蕭伯賢表示過了。

而蕭伯賢當時看了陸國清一眼,並沒有說話,直到剛剛陸瑤去給容白開門時,他才和陸國清進行了一次談話。

在那場談話中,蕭伯賢已經將自己的意思表達的足夠清楚。

所以在聽到陸瑤的這番話後,蕭伯賢倒沒什麼反應,他‘嗯’了聲,像是非常淡定的就接受了這件事似的。

而皺隆眉頭的,居然是陸國清。

“不,瑤瑤,我覺得你不能對‘認親’這件事有抗拒情緒。”陸國清緊緊皺著眉頭,很不讚同陸瑤剛剛的說法,“剛剛蕭先生說的很清楚,他當初並不是故意拋棄的你,這麼多年也一直在努力尋找你,而今終於找到了,我的想法是,希望你們兩人多相處,多溝通。”

是,陸瑤將他當做唯一的父親,這讓他很欣慰。

但他不僅比陸瑤清楚蕭伯賢的財力和家世,還比陸瑤多活了近三十年,這近三十年的時間說長不長,可已經足夠讓他意識到錢在這個世上有多重要。

如果瑤瑤的親生父親是蕭伯賢,那她就不會因為需要賺取學費而去打工,給彆人做家教,也不會被欺負,更不會因為擔心他的身體,而去拍攝電視劇,小小的年紀擔負起那麼多重擔。

如果親生父親是蕭伯賢,瑤瑤從小就不需要選擇放棄任何東西,不用學著懂事,可以像彆的家的姑娘一樣,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就撒嬌,可以全心全意地依靠家裡人。

可以堅持學業,不用考慮錢的問題,可以發展多種多樣的興趣愛好,他還記得瑤瑤很小的時候,對著電視上跳芭蕾舞的女孩發呆,眼裡充滿的是羨慕的眼光。

所以即使他很希望有陸瑤這個女兒,但他真的沒有資格去讓她留在自己這樣一個沒有用的父親身邊。

讓兒女過上好日子,這才是為人父母該有的覺悟。

“再說了,你認回親生父親又影響不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你本來就姓蕭,蕭姓不比陸姓好聽嗎?蕭瑤、逍遙,多好,還有點武俠裡的俠氣,”陸國清說完,臉一紅。

自己本身就沒什麼文化,居然還瞎解釋什麼名字含義,又丟人了。

其實像陸國清,平時去店裡給孩子們買點什麼,有時候就會因為穿著過於普通被導購看不起,白眼和冷言冷語在陸國清看來是常事,原本早就該習慣的事,在今天,在陸瑤的親生父親麵前,突然讓陸國清覺得很難看。

像是回到了幾十年前,第一次受到歧視的那天,臉被羞的通紅,想逃跑,卻被迫站在看不起自己的眾人前,被迫承認自己無用的事實。

其實……

自己真的很無用啊……

比如這場輿論風波,在陸國清自己看來,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好,想反駁網上那群惡心的人,卻又怕說錯話反而害了孩子。

隻能深夜跑來找陸瑤安慰她,可見了麵,嘴又笨,到現在除了一句‘你沒事吧?’之外,就再也說不出什麼沾邊的話了。

如果瑤瑤的親生父親從一開始就是蕭伯賢的話,就不會出現今天的事情了。

錢也好,勢也好,肯定能將這場風波悄無聲息地壓滅。

“嗯,你的……養父,”蕭伯賢斟酌了一下用詞,把玩著拇指上的戒指,淡淡道,“比你明白世故,其實這件事沒那麼難解決,甚至不用我們出手解決或是回應,隻要將你是我蕭伯賢的親生女兒這條消息放出去,國內再沒人敢亂寫你的報道。”

蕭伯賢覺得陸國清人還不錯,上輩子他並不知道陸國清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追查到瑤瑤的線索時,瑤瑤已經因意外身亡了,而陸家人,當時隻剩下劉鳳萍和陸媛,那兩個人甚至沒有為陸瑤辦一場葬禮,他去的時候恰好聽到兩人討論‘火化費用’。

“死也不死的乾淨點,火化還要浪費我的錢。”

這就是他初次和陸家人打交道的經曆,買回瑤瑤的遺體還用了一百萬。還以為全部陸家人都是那種德行,沒想到這個陸國清人還不錯,算懂事兒。

“不好聽。”陸瑤突然說了句這個。

在場三人聽完一怔,沒接上陸瑤的思路。

見她搖搖頭,繼續說道:“我覺得蕭瑤沒有陸瑤好聽,我更喜歡陸瑤這哦名字。”

“你們說的話我也不認同,評判親情的不應當是金錢……不,應該是怎麼可能用金錢誰多誰少來判定應不應當認親呢?”

那她乾嘛要一直等到今天蕭伯賢出現時再認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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