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2 / 2)

她本來是有些窩火的,語氣也因為生氣而急了起來,但說完看水猶寒認錯似地低下頭,睫翼顫動著努力掩下眼底的委屈和傷心,雲嫿立刻就後悔了。

雲嫿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什麼東西狠狠戳了一下,像一個觸動的機關,讓她整顆心都軟了下來,“好了,你不願意說就再想想,我先給你消毒。”

她先用紙巾輕輕擦掉水猶寒手上的血跡,遇到傷口附近的,就在旁邊小心繞個圈,避免碰到有傷的地方。

消毒液裡有酒精的成分,雲嫿說:“忍一忍。”然後才開始為她做消毒工作,不時還會輕輕對著水猶寒掌心吹氣,以減輕她的疼痛。

傷口斷斷續續的麵積太大,不能用創口貼,雲嫿隻能在醫療包裡找出紗布給她纏上。一切都做好以後,她才放開水猶寒的手,開口問:“你不告訴我為什麼生我氣,不會以後都不和我說話了吧?”

水猶寒望著自己纏上了白紗布的手,緩緩收回來,“不會的雲老師。”

雲嫿接著問:“那你告訴我為什麼突然說要走?”

沉默了一會兒,水猶寒不再看她,而是低下眼:“雲老師,我沒事。”

“嗯,沒事,”沒事就怪了,雲嫿兩手撐在桌上捧著臉看她,看了好幾眼,又往桌上一瞟,猜測道:“你是不是在手機上看到什麼東西了?”

要想起來,雲嫿第一次看見水猶寒那些黑料的時候,對她這個人也是很不滿的。仔細想想,包間裡除了水猶寒也沒彆人,能接觸外界事物的就一個手機,再者剛才她突然說要走時,正好把手機遺落在了桌上……

綜合一下,雲嫿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大,盯著水猶寒看的目光也愈發深邃了,好像要把她整個人看穿。

手機上的東西……水猶寒想到那張圖,心底猛地刺痛,抿緊了唇把自己的聲音克製在喉嚨裡。她想,她還沒有能乾涉雲嫿的權利。

“怎麼了?看到我的黑料了?”見水猶寒神色變動,雲嫿就揣測著自然而然地往下想,想到後麵,她又微微皺眉,問:“你信了?”

狗仔的編排有多惡毒離譜她不是不知道,她常年身處在娛樂圈這個漩渦裡早已經不在意了,但現在讓她失望的是,水猶寒相信了?

換做平時,雲嫿肯定扔下一句“愛信不信”轉身就走了,但今天她多了一份耐心,也許是對水猶寒獨有的一份。“這樣吧,你讓我看看狗仔們說我什麼了,萬一我是被冤枉的呢。”明明覺得挺寒心的,但雲嫿還是揚起嘴角對她笑了一下。

“雲老師…不是黑料……”水猶寒想同她解釋,卻發現她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桌上的手機看,好像今天要是不給她說個明白,雲嫿真的會傷心。

靜謐的空氣中,水猶寒緩緩把手機點亮,推了過去,屏幕正中的,還是那張親吻照。

驚奇的是,雲嫿看見這張圖片並沒有馬上發聲,而是對著屏幕琢磨了半分鐘,突然笑起來,指著屏幕問:“就這個?因為這個你把自己弄傷了?”

她麵上帶笑,水猶寒卻不知道這笑意是什麼意思,隻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興許給她帶來困擾了,低低地道歉:“對不起,雲老師。”

雲嫿把手機關上,給她推回去,然後再一次雙手托著腮看著她。隻是這一次的眼神不再深邃,是淺淺的、溫和的、愉悅的笑意。

她不是傻子,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水猶寒看見她和彆的女人親吻的圖片,氣成那樣,難怪回來的時候覺得她整個人臉色都變了,還一聲不吭地把手抓破,忍得倒是挺辛苦的。

這個呆子。

“你生氣了?”雲嫿笑著眯起眼睛看她。

水猶寒有也口是心非的時候,明明心裡長了一根刺,穿透心臟,伴隨著呼吸無時無刻紮得她生疼,她嘴裡卻道:“沒。”連平時習以為常的淡然現在到雲嫿眼裡都成了掩飾。

雲嫿換了個位置,走到她旁邊坐下,把自己的手機掏出來,邊問:“你聽說過PS沒?”

水猶寒還是道:“沒。”

雲嫿側頭:“多說一個字。”

水猶寒:“沒有。”

雲嫿“哧”地一聲笑了出來,眼前依舊是那副清冷的臉,但卻比世上所有千姿百態的容顏都動人,她忍不住伸手上去摸了摸,摸得水猶寒怔住望向她。

雲嫿展顏露出一個笑容,同時點開了相冊裡的一張圖片,指著叫水猶寒看。

這是一張雲嫿的藝術照,圖裡,她捧著一支放在嘴邊親吻,妝容、表情、動作都與水猶寒看見的她親另外一個女人那張圖上一模一樣。

雲嫿在旁邊欣賞了一會兒她怔住的表情,開始和她解釋“PS”是什麼,最後道:“我沒有親她,也沒有親過彆人,嗯……我清白了。”

這句“清白了”傳進耳朵裡,水猶寒臉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赧色,對方才的誤會心生歉意,“對不起。”

雲嫿卻話頭一轉,問:“你的燙傷好得怎麼樣了?”

水猶寒明顯地怔了幾秒,隨後,把手放在桌上,道:“已經好多了。”同時一副規矩等著檢查的模樣。

傷口還包著紗布,其實也看不出什麼,但雲嫿仍照例檢查了幾眼,像個收學生作業的老師,就算不看內容,看到交了個練習冊子也安心些。

清白如凝玉的手指輕輕摩挲在同樣雪白的紗布上,雲嫿的思緒漸隨著動作遊離,飄遊間又想起了當日水猶寒把手伸過來那一幕。

“水猶寒,”恍惚中的呢喃帶著一縷柔情,雲嫿回神,抬頭,朝她靠得近了些,“你上回說的免費還算不算?”

含笑的容顏湊近跟前,雲嫿微微蹭起身,紅唇緊貼在水猶寒耳廓後,一字一句都摻雜著溫熱的呼吸:“我是說,我們談戀愛吧。”

輕飄飄的字眼重重地壓在水猶寒腦子裡,“嗡”一聲地白了一片。“雲老師……”

“嗯?怎麼?你不喜歡我?”

“喜歡。”水猶寒眼睛裡真誠得沒有一絲雜質。她愛雲嫿。

很早以前,水猶寒就發過誓了,身與心,這輩子隻能交給雲嫿,若有天地神靈、輪回轉世,那麼,生生世世都要交給她。

可是……水猶寒問:“明星不是不能談戀愛麼?”她謹慎地勸告,“雲老師,恐怕會對你聲譽有損。”

她並不是不想和雲嫿談戀愛,相反,無時無刻都希望能照顧她保護她。可現在這個地方不同,水猶寒初涉娛樂圈,很信任沐深講的道理,尤其是切實遭遇過被人謾罵排擠後,對雲嫿的保護欲更盛,不願讓她被人誤會。

雲嫿聽她一本正經地講完,笑了。“誤會什麼?”她看起來輕鬆愉悅,絲毫沒把水猶寒說的放在心上,“誤會我喜歡你啊?那我澄清,不是誤會。”

水猶寒被她調侃得說不出話,雲嫿又繼續道:“怎麼了?你真以為明星都清心寡欲不談戀愛的嗎?那是和尚,傻子,他們都隻是藏著不說出來而已。”

水猶寒眼底果然泛起了茫然和疑惑,雲嫿坐直身開始和她有條有理地解釋,先從這些年看到的“因戲生情”的演員起,一舉例子就是好幾對,不少還是挺有名的演員。

“但裡麵也有虛情假意,為了博觀眾眼球而互相利用的。”熒幕情侶,互利互惠,在圈子裡已經是再正常不過的手段了。

水猶寒一邊聽著這些世故一邊若有所思地點頭,雲嫿咂咂嘴又接著講:“不過真正成了的也沒幾對,反而是一拍兩散的多。”

“為什麼?”水猶寒聽到這裡問。

“因為拍戲啊。”雲嫿不假思索,“大家拍戲都天南海北的,運氣不好一兩個月都見不上一麵,久而久之感情就容易淡了,誰耐不住寂寞去搞個外遇解饞,被抓包了不就是分手、離婚嗎?”雲嫿嗤笑,“你也知道現在狗仔的本事,鏡頭擺好了,就怕你不出軌。再說了這些人大多都是因戲生情,今天和你看對眼,改天換了主角,劇組裡親熱一遍,誰知道心裡裝的還是不是前陣子那個人?”

雲嫿說到這裡,腦子裡還浮現出了好幾個一部戲換一個女朋友的男演員,暗想這些人實在是不靠譜。

水猶寒略一皺眉,沉吟道:“為何這樣……”

她還以為這個地方沒了從前的三妻四妾製以後,大家便能一心一意對待心愛的那個人,沒想到人心卻從不會因為任何製度而改變,連法律也圈不住貪婪的肆意縱橫。

“就是這樣啊。”雲嫿司空見慣,還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

她是童星出身,在這個圈子裡呆了怎麼也近十年了,以前還懵懂地看著人家談戀愛、鬨分手,最傻X的時候有過跑出去為一對“熒幕情侶”苦心調和、因為人家的分手窩在被子裡流眼淚的經曆。心想,以前在劇組裡那麼恩愛的一對情侶呢,怎麼說掰就掰了呢?

後來才知道,他們那些什麼“恩愛甜蜜”,都是要拍進花絮裡播出去的。

再後來,雲嫿正式淌進這湖深水以後,大徹大悟了,把這些人看得明明白白,“有錢唄,”她道,“人出名了最不缺的就是錢,想玩車玩車,想買房買房,什麼東西都唾手可得。試問一個被填滿的人,怎麼耐得住一點空虛?床伴這種事,還不是隻要有錢便信手拈來,想挑誰挑誰。”

雲嫿對著虛空眨眨眼,說:“其實普通人的愛情有時候也挺好的,至少多數人沒錢出入高級會所,也沒錢養小三,在某些意義上隔絕了一層誘惑。”

這便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吧,雲嫿正想著,突然聽見旁邊輕微的翻找聲傳來。

回過頭,是水猶寒正在拉開包內層的一處拉鏈,小小的內包中,她摸出了一張銀行卡。

“這是我的工資卡。”水猶寒交到她手中,“雲老師,我不會去青樓的。”

這種直接又果斷的方式把雲嫿驚得愣了愣,見水猶寒一副決絕的神色表證心意,雲嫿看了眼手中的卡,掂兩下把它握緊,笑她:“剛才還勸我要謹慎談戀愛呢?現在就把卡交給我了,不怕我騙錢騙色,卷款走人啊?”

水猶寒搖頭,不信,那樣子老實極了,好像雲嫿就算真騙她,她也心甘情願當個受騙者。

這讓雲嫿想起一句話:這年頭傻子太多,騙子都不夠用了。

還好水猶寒遇到的是她,不然被彆人騙走人財兩空了,還不知道要躲哪兒去哭。

“那好,我先幫你保管著,不會用你的錢的,平時你要用了再給你。”雲嫿把卡收起來,勾了下她的下巴,包合上的前一刻還在提醒她:“我要不還給你你就是個窮鬼了。”

水猶寒又點頭,表示明白了,能有多正經就有多正經,簡直不像是輕易的決定和玩笑話。

雲嫿知道,她是認真的,便轉回正題對她道:“其實這也是我第一次談戀愛,以前天天工作,也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可明星也是正常人啊,沒人規定明星就不能談戀愛了。既然現在遇上個對眼的,為什麼不能試一試呢?

“你要是不想那麼快公之於眾,我們就先藏一藏,媒體麵前不要澄清關係就好了,躲著他們的話,大多數人都不敢輕易下定論。”雲嫿深諳這些娛樂圈的“心理戰術”,與水猶寒半講半解,然後道:“等你什麼時候覺得合適了,我們再公布。”

雲嫿不在意外麵的人是否知道她們的關係,也無所謂旁人怎麼看她,但她尊重水猶寒的決定,把這個權力完整地交給她。

兩人近在咫尺,水猶寒輕輕伸手去抱她,“謝謝雲老師。”

雲嫿笑:“客氣了小女朋友。”

水猶寒下午還要去參加一場本地的發布會,趕著時間,兩人吃完午飯也沒再逗留,一起離開了餐廳。

離開時,端著菜出來的服務員正巧看見了兩人成雙成對的甜蜜身影,他瞳孔放大,握著盤子的手微微顫抖,然後動靜越來越大,伴隨著渾身都開始發抖的時候,旁邊的客人發覺了異常,大喊:“你們這個服務員怎麼回事啊?快來人看看他!”

主管忙趕過來,發現他是犯病了,趕緊把他拉進後廚裡,著急地詢問:“怎麼了?今天又忘了吃藥?”

“吃、吃…吃了。”服務員大口大口喘著氣,呼吸起伏,“剛才來的是不是雲、雲嫿……”

“什麼雲嫿啊?哪有雲嫿來啊。”主管秉持著對客人的保密服務,沒說真話,“彆想了,人家是明星,來能一個人來嗎?”

看他病發作得挺嚴重的,主管揮揮手無奈歎口氣,給他放了半天假,讓他趕緊回家好好休息。

服務員抖著手離開的時候,順手在廚案上抄走了一把小刀。

水猶寒參加的是一個新劇的發布會,因為是個小型網絡劇,演員總數也不多,所以導演要求所有人都來參加這場發布會。

所有出演人員加在一塊,總共也就十二個,水猶寒飾演的普通配角,毫無疑問地站在了舞台最邊上。但哪怕中間站的,也隻是不瘟不火的三線演員,所以發布會的門票價格非常親民,幾乎隻要是想來看的人,都能掏出閒錢來買上一張門票。

雲嫿和水猶寒商量好以後也買了一張,就坐在最後排最邊上的位置,打算在這個不起眼的地方藏好自己等著她。

觀眾漸漸多起來以後,連最後一排也坐上了人,但零零落落還是有幾個空餘的位置,導演也不強求,小型網絡劇發布會能辦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導演感謝完大家的到場後,開始挨個介紹劇裡的角色,觀眾席裡不時爆發出一片掌聲。

黑壓壓的人群中,有人靠著椅背微微顫抖,藏在袖子裡的手熱汗直淌,將鋼鐵都捂熱了溫度。他與雲嫿同樣坐在最後一排,中間隔了幾個座位,時不時會側頭去偷偷瞄一眼,然後轉回來繼續盯著舞台上的人。

介紹到水猶寒的時候,坐在角落裡的雲嫿揚起嘴角,跟著人群由衷地為她鼓掌。而水猶寒,目光柔和地望著最遠、最邊的那個方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尋常的感謝禮儀,沒人多想過水猶寒這是單獨送給一個人的,但有人看出來了。

他不再顫栗,取而代之的是喉結開始不斷滾動,握著堅硬物體的那隻手上爆出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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