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夢魘(1 / 2)

“離開?你都發燒了, 還想去哪兒?快趕緊蓋上。”雲嫿一把按住她,又掰著把她的手塞回被窩裡,再拉上被子蓋嚴實了, 動作一氣嗬成, 完後又伸出手背去摸她的額頭, 眉頭不自禁皺起, “這麼燙,我去給你借個溫度計, 你先喝點熱水吧。”

沒想到自己剛一回來,就看見暈倒在門口的水猶寒,隻是讓她獨自休息了一夜, 竟然早上就發起了高燒,雲嫿猜想定是她晚上醉酒沒休息好著了涼, 趕緊把她從清潔阿姨手裡扶回了房間床上。

不過清早去買的早餐現在肯定是不能給她吃了,還是待會兒重新叫一份熱粥吧。

雲嫿把燒開備好的熱水倒進杯子裡, 又掰出兩片膠囊, 和著杯子一起端到床邊,“這是我隨身帶的退燒藥,你吃了休息會兒, 要是睡醒了還燒, 我下午帶你去醫院。”

水猶寒怔怔地望著她,雲嫿……不趕她走?

“快吃藥吧。”雲嫿又催促了一句,水猶寒忙把藥接過,一口混著熱水咽下去, 又把杯子裡的水喝了乾淨。

把水杯放下以後,水猶寒便坐在床上等,被窩下的手微微攥著被單,提著一顆心等雲嫿說什麼,就像在等一道最後的判決。

隻是還沒等到雲嫿趕她,反而聽見了另外一句,“你先躺一躺,我去樓下前台借支溫度計回來。”

剛才雲嫿在房間裡找了一圈,隻看見櫃子裡一些簡單的急救醫療包,卻沒有溫度計,隻有去前台借用。

“彆睡著了,我很快就回來,幫你量了體溫再睡。”

咵嗒一聲門就給關上了,水猶寒靠在床頭,似覺眼前景象恍惚,不似真實。

雲嫿剛才不是說,不能原諒自己,要分手麼?水猶寒微微低著頭,目光渙散,隻想,這都是自己的自作自受,雲嫿生氣了不肯原諒她,那也是她活該。關於雲嫿做的所有決定,她都隻有順從。

可即使這樣,水猶寒還是難受得厲害,酒店的床被柔軟綿適,她卻坐臥不安,隻覺得躺在床上、在這間雲嫿的房間裡,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就像心懸在刀刃之下,不知道那柄刀什麼時候會突然掉下,刺透心臟——她不知道,在哪個下一刻雲嫿會忽然開口,告訴她分手、趕她出去。

光是揣測著想了想,她便覺得心窩陣陣酸痛,下意識咬緊了牙關。

水猶寒無措地在房間裡掃視了一圈,想過不如自己現在就離開,與其等雲嫿趕她,不如自己悄無聲息地這就走,少給她添麻煩——這是水猶寒第一次想當逃兵,第一次恐懼等待。

可雲嫿走時囑咐過讓自己在房間裡等她……良久,一聲無措的歎息輕輕飄出,水猶寒閉上雙眼,靠在床頭,已然無瑕去管身體的不適,神經緊繃地等待著,任人宰割地等待著心頭那把刀落下。

這是她活該,該的。

正在這時,輕微的開門聲響起,雲嫿拿著借到的溫度計回來,趕緊拿給水猶寒讓她先量一量體溫。

三分鐘後,雲嫿對著溫度計,眉頭皺得更緊——39.2度,已經是高燒的範圍了。

她抬眼看向水猶寒,發現水猶寒也正望著她,蒼白的臉色下透著高燒的潮紅。她依勢坐到床邊:“你快蓋好被子睡覺,我先出去。”

“雲老師,對不起,”水猶寒這次接話極快,見雲嫿要走,下意識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若是不想與我同處,我現在便可以離開。”聲音猶為虛弱,倉促說完,竟不禁咳嗽起來。

這是雲嫿的房間,她不想看見自己,自然應該是自己出去。

劇烈的咳嗽中,水猶寒忽地瞥到了什麼,左手觸電般收回,匆忙從雲嫿手腕上鬆下,縮到了被子裡,貼到腿邊。“對不起……”

“沒事吧?”雲嫿忙給她拍拍後背順氣,“你是不是燒糊塗了。”

她本來想水猶寒到現在一定還沒吃過東西,打算出去買份熱粥,哪知道她稀裡糊塗胡思亂想。“你不用這麼小心,我不是怕你傳染我,我出去是給你買粥喝,你不餓嗎?”

見水猶寒怔怔地望過來沒說話,雲嫿又說:“燒成這樣了還想去哪?你就在這給我好好睡著,我去買粥回來,等你睡醒了喝一點。”接著口吻變得強硬了一些,略像命令道:“快睡。”

水猶寒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麼話來,微訥片刻,依言躺下睡了。

吃了兩片藥以後,腦袋確實有點昏沉,即使是噩夢纏身,但水猶寒還是沉沉地睡過去了。

睡夢裡,冷汗和熱汗一起浸透了全身,衣衫濡濕貼在後背上,水猶寒眉頭皺緊,無意識放到臉前的手抓緊了枕頭一角。

那點力氣,好像要把五指都嵌進枕頭裡,微微顫抖的骨節泛著虛弱的慘白——雲嫿剛提著粥回來,就看見了這副場景,忙把東西放到一邊,把手伸進被窩去抱她。

隻觸及水猶寒一瞬,雲嫿便仿似把手伸進了水裡,掌心濕透,掌緣濕得能滴下水來。

她驀地一驚,正常人哪怕發燒,再怎麼捂,也怎麼可能會流這麼多汗?再定睛一看,水猶寒額頭竟也全是汗水,彙成珠胡亂地流淌,眼睫上掛著一滴將落未落的汗珠,她臉下的枕頭亦已經濡濕了一圈水色。

因為脫水的緣故,水猶寒的唇瓣少了血色,看起來乾燥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