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活著(1 / 2)

雲嫿眼睛都還沒睜開就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很快醒神抓住旁邊護士, “你說什麼?水猶寒她怎麼了?”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裡跳出來。沒…沒心跳了是什麼意思……?

這個護士早就不是剛才喊人的那個護士了,這時見雲嫿情緒激動, 也拍拍她的手安撫她,“你彆激動, 不是你那個床的病人。”

雲嫿還愣著抓著她, 呼吸和心跳一樣劇烈。護士知道這個戴帽子的女人, 昨晚開始就守在這兒,隔一個小時就來問一次三號床的病情,她換了幾次班,都有印象了。

“是另外一個床的走了。”護士歎口氣,耐心告訴她, “你那個還躺著,你彆激動,彆激動。是你親妹妹吧?你放心, 我們這裡麵是最好的醫療設備,會給她最高的存活保障,有什麼問題我們都會第一時間解決的。你相信我們, 醫護人員都會儘全力保住她的。”

這種話護士不知道對病人家屬說過多少次了,像雲嫿這種不眠不休就在門口守著的, 她也見過,安撫家屬的情緒早就成了工作裡的家常便飯。

雲嫿明白護士這些話就隻能用來安慰安慰她,水猶寒在裡麵躺著,仍是生死未卜。失魂落魄地點點頭, 麵無表情低低說了句:“謝謝……”放開她繼續坐在一旁的長椅上。

醫院裡的人又開始多起來,看病的探病的,和忙碌來回的護士身影穿梭在走廊儘頭。然後是清早趕來的雲鬆和林清。

兩人沉默著走過來,頓了頓,在雲嫿旁邊輕輕坐下,雲鬆聲音輕微地試著問:“小嫿……人怎麼樣了?”但眼神沒去看她,難受地彆在一旁。

昨晚要是沒有水猶寒,現在躺在裡麵的,就是雲嫿了。

林清和雲鬆知道女兒心裡難受,他們也同樣內疚自責,心情複雜。現在隻問水猶寒的情況,彆的話不再多說。

“她在裡麵。”雲嫿搖頭,聲音低弱,“還沒醒……”

“唉……”雲鬆在她背上輕拍,沉聲道:“我們在這等她。”林清坐在雲鬆旁邊,一言不發地微微垂著頭,表情哀傷。

雲嫿把墨鏡摘下來,眼眶周圍一圈通紅,拿紙擦了擦,見有人走近了,又忙把墨鏡戴上。

就這麼從早等到晚,好幾個值班的護士看不下去了,第一次來勸雲嫿三人:“你們先回去吧,電話留在這,病人一有情況院方會立馬通知你們的。”

第二次又勸:“回家休息一會兒再來吧,她這幾個小時應該不會有什麼體征變化了。”

第三次語氣稍緩,從急轉喜,“病人的生命體征穩定下來了,你們可以先回去,等她醒了再來。”意思是命保住了,等醒來隻是時間問題。

三人大喜過望,一顆心這才放下來,林清揉著眼睛,直換了好幾口氣,才稍平靜下聲音說道:“先回家吃飯吧。”

當晚水猶寒就從重症監護室裡搬了出來,換到了普通的單人病房,雲嫿陪著她,晚上給她擦身子的時候看見她背上一片淤腫的血塊和纏緊的繃帶,手輕顫著繞過這些傷旁邊,眼底晶瑩打轉。

白天天亮以後,光照進病房裡,光線越亮,越襯得水猶寒臉色慘白。氧氣麵罩已經摘了下來,她的胸口微微起伏著,呼吸微弱但節奏尚勻。

隔了一天兩夜後,水猶寒再睜眼時,隻覺得眼前景象陌然,渾身散架一般毫無力氣,動了動喉嚨,連說話艱難。

她緩緩開口,“雲嫿……”聽見了自己似沙片磨過一樣喑啞的聲音後才敢確定,她還活著。

正在疊衣服的雲嫿手驀地一僵,衣物掉落,她旋即轉過身來,看見病床上的人正微微側過腦袋望向她,閉了兩天的眼底眼波清明,映著窗外射進的明亮天光。

衣服掉在地上,雲嫿已到她身邊,“水猶寒,你醒了,你……”手在她臉龐無措躊躇一陣,最後還是抓在了床邊。見水猶寒撐著床想要起來,雲嫿又忙去幫她,扶她坐在床頭,用枕頭墊在背後。

雲嫿這時才握著水猶寒伸出來的手,急忙問:“身上還有沒有哪裡疼?頭暈嗎?要不要叫護士來看一下?”她兩隻手都貼在從被褥裡露出來的那隻手上,用力貼近感受她的溫度。

水猶寒輕輕搖頭,蒼白的麵色柔和,淺淺笑了一下。她轉過頭,發現林清和雲鬆也在病房裡,正緊張地望著自己,毫無血色的唇動了動,“阿姨……”

她剛喊出聲,林清就連忙跑過來,“不用喊了不用喊了,你先彆說話……”這個孩子,每次看見她和雲鬆都會禮貌地喊一句叔叔和阿姨,可是都這時候了,還喊什麼啊。

林清慌慌張張說:“醒來就好,醒來就好了……”神色已是大為激動。歎口氣,頭一次露出了難得的、屬於長輩的和藹語氣,“你先歇一會兒,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雲嫿把床頭的水喂給她喝,喂完又問:“還渴嗎?還要不要?”

水猶寒嗓子清潤後,說話不再像剛才那樣艱難,笑了笑道:“雲老師,我沒事了。”

臉白成這樣,沒事就有鬼了。醫生說了,水猶寒是大出血,身體虛弱,另外骨折的傷勢也很嚴重,都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裡被拽回來的命了。

但總算這命是救回來了,林清和雲鬆這才放心回家,讓雲嫿留在這單獨陪著她。離開醫院時,兩人給值班的幾個護士偷偷發了一疊巴掌厚的紅包,雖然知道這種風氣不好,但事情落在自己身上,還是難免希望醫院這方做得儘善儘美的好。

人心都是肉長的,林清剛直了一輩子,第一次把棱角軟下來。

水猶寒一天吊了四瓶藥,那些輸液的針頭戳在手上,就像刺在雲嫿心裡一樣。

但水猶寒倒像個沒事人,晚上又安慰了雲嫿一句:“我沒事。”

雲嫿坐在她旁邊,吸了口氣,長長吐出來,“水猶寒,我有事。”

水猶寒蓋在被褥下的身子一動,馬上臉色一變,側身要瞧個究竟,“雲老師,你哪裡傷到了?”一時慌張,竟牽扯到了後背傷裂的骨頭,渾身劇痛,蒼白的臉頰上流下一滴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