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 那道身影出了窗戶,小心的拉上了窗簾, 帶上了窗, 插銷吧嗒扣上,一切陷於漆黑無聲,宗闕知道他今晚應該是不會再過來了。
【宿主, 他剛才好像想親你。】1314說道。
浪漫的愛情這不就來了嘛。
宗闕雖然沒有看清對方的動作,但在這樣的夜晚到來,絕對不會是為了親人:【嗯, 晚安。】
宗闕閉上眼睛進入了睡眠,第二日仆從匆匆出行, 帶回了工匠, 不少人吊著繩子, 叮叮當當的在各個窗口上工作著。
“這是在做什麼?”約爾看著人類上下忙碌,遞著東西的舉動問道。
“據說莊園裡昨晚進了賊,主人說要給窗戶上安防盜窗, 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一頭棕發的漢妮捧著新洗的床單晾曬在了繩子上,“不過應該會更安全。”
約爾看著那些間隔極大的像柵欄一樣的窗戶, 轉身拿起了一件濕漉漉的床單道:“我來幫你疊。”
“不用了, 這是我的工作。”漢妮不好意思道。
“沒關係,我看其它人都在忙,這樣晾出來的床單還需要你拉很久。”約爾擰著上麵的水笑道,“就讓我幫你做些事情吧。”
“好,謝謝你。”漢妮拉過了床單的一角笑道。
拉的平整的床單晾曬, 一件件清洗後的衣服也整排晾在了繩子上, 肥皂的味道溢散在空氣中, 摻著陽光的味道, 很是清新。
叮叮當當的聲音不斷響起,約爾晾曬過衣服後走近了一些,蹲身看著成堆的封窗,握住一段輕輕捏了一下,鐵器的一段直接癟了下去,他抬頭看著被封起來的主臥,唇角輕輕勾了起來。
防賊?做夢!
防盜的窗子安裝了幾天,整齊的鐵窗在陽光下看著很是整齊漂亮,雖然從窗戶處欣賞風景不能再像之前那樣探出很多,但適應以後也能輕易的將防盜窗子視若無物了,女傭們偶爾在上麵晾曬手帕也比之前方便很多。
從安上防盜窗之後,許多人的睡眠都踏實了許多,宗闕這裡再也沒有夜晚被人闖入的痕跡。
1314:【……】
浪漫的愛情被宿主裝了防盜窗,還焊死了,想進來,做夢!
……
“珊迪,有你的信。”清悅的少年音從窗外傳來,在午後有些曬的陽光中似乎帶著樹蔭下溪水的清涼。
“謝謝你,約爾。”珊迪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帶回了好多東西,我幫你提。”漢妮的聲音有獨屬於她的年齡的溫柔。
“這是漢妮你的東西,我剛好碰到了你的媽媽,順便幫你拿回來了。”少年的話語中也帶著溫柔。
“謝謝你,約爾,是家裡的果子,我去洗一些一起吃吧。”女孩兒笑道。
“稍等,我去把主人的信送上去。”少年笑道,身影匆匆離開了那裡。
宗闕坐在書房裡靜等了片刻,門被從外麵敲響了,三聲之後他開口道:“進來。”
門被從外麵推開,一身清爽的少年似乎裹挾著外麵的光芒,湛藍的眸中帶著靦腆的笑意道:“主人,有您的信。”
拓著火漆的信被放在了宗闕的麵前,其上的文字以金色描繪,十分的貴重。
宗闕打量著麵前仍然安靜乖巧,但已經少了剛來時的畏懼膽怯的少年,知道他的劇本又有了進度:“謝謝,出去吧。”
“是。”約爾恭敬行禮,輕輕帶上了門,加快了一些腳步。
他已經有些習慣這個人公事公辦的態度了,雖然很多事情他都猜錯了,但是工作狂這一點兒卻沒有猜錯。
他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類這麼喜歡工作的,那些他看不懂的東西,那些密密麻麻不具有故事性的書,讓人看著就眼暈,可這個男人卻能夠看上好幾個小時,並且在其中記錄上自己的想法。
想讓這樣的人失控,隻靠以前的方法當然不行,這樣的人喜歡規劃一切,討厭規劃之外的意外,如果強勢闖入或者爬床,或許會適得其反。
對於這樣的人,就是要用溫柔和無害一點兒一點兒的瓦解他的心房,然後毫不猶豫的住進去,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到時候再揭露真實目的,他一定會給出讓他非常滿意的反應!
陽光落在身上,約爾抬起手臂遮擋著這炙熱又討厭的陽光,聽到了不遠處樹下傳來的呼喚聲,唇角勾起了靦腆的笑意。
“約爾,我準備了三明治。”樹下坐著的珊迪說道。
“還有莊園發放的酸梅粉,我在裡麵加了冰,你一定喜歡。”一頭金發的朱蒂端著茶壺,遞給了約爾一個杯子,將冰涼的酸梅水注入了其中。
冰涼的觸感緩解了陽光帶來的不適,約爾坐在樹蔭下捧著冒著冷水的酸梅水仰頭笑道,“謝謝朱蒂。”
“還有果子。”漢妮端著洗好的果子走了過來,坐在了草地上笑道,“約爾你嘗嘗。”
約爾看著少女期待的神色,眉眼輕彎拿過了一個沾著水的果子送進了口中,溫柔稱讚道:“很好吃。”
漢妮的臉微紅,捧著果籃坐在了旁邊道:“那你就多吃一點兒。”
“哼?約爾偏心,你還沒有喝我給你倒的水。”朱蒂左右打量著說道。
約爾喝了一口笑道:“很好喝,朱蒂的手藝很好。”
少女瞟了一眼那極溫柔的笑,彆開的臉頰微微紅了:“好吧,我勉強原諒你了,你快喝,不夠這裡還有。”
“好。”約爾捧著冰涼的杯子,輕晃著其中的液體笑道。
“約爾真的很像天使呢。”漢妮看著少年臉頰上樹蔭光影的晃動灑落說道。
他的笑容會讓人不自覺的溫柔下來。
“漢妮好會說話。”朱蒂看著旁邊的少年輕聲問道,“聽說約爾以前是貴族,為什麼會跟主人回來這裡呢?”
珊迪有些詫異想要阻攔,卻見少年眸中帶了些詫異落寞,輕輕一笑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生活在這裡也很好。”
樹蔭下的少年笑的很是溫柔,卻帶著讓人憐惜的脆弱,從雲端跌落還能保持這樣的溫柔快樂,沒有人忍心去讓他為難。
宗闕站在窗邊看著樹蔭下正在休息的幾個人,他雖然聽不清那裡在說什麼,但這隻血族來到這裡不久,卻已經可以讓很多人對他產生好感,完美的融入這裡了。
“主人確實對你很好,悄悄告訴你們,我以前還幻想過成為主人的夫人。”朱蒂端著杯子說道,“但看到那麼漂亮的卡翠被毫不猶豫的趕出莊園以後,就徹底失去了信心。”
女孩兒說著自己的小心思,卻沒有注意到約爾眸中笑意的略微消失,湛藍的眸底帶了樹蔭下的微涼。
“誰沒有幻想過嫁給貴族呢。”漢妮帶著笑意輕歎道,“我也是進了莊園之後才知道,貴族是會與貴族聯姻的,而且貴族家教養的女孩兒會學習很多我們不懂的東西,也長的非常的漂亮,對吧,約爾。”
約爾在所有人看過來時眸光微轉笑道:“大部分會如此,但也不一定,卡翠是誰?”
“以前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傭,她的身材非常好,手指也養護的很細膩。”朱蒂摸著自己的頭發道,“頭發還是很漂亮的金色,比很多貴族的小姐要漂亮的多,連我都被她迷住了,很多人都覺得她會受到主人的喜歡,至少會成為情婦,可是她擅自進入主人的房間,躺在他的床上被發現後就被送了出去,主人在那以後換了床上的所有東西。”
“她沒有哀求嗎?”約爾覺得這個故事不錯,那個男人果然做出了他預想中的舉動。
“聽說她很虔誠的跪在地上請求主人讓她改過自新,她隻是對主人不自覺的動了心,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可是主人並沒有留情。”朱蒂輕歎道,“感覺是一場很苦的單戀。”
“她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珊迪很久沒有開口,卻在此時說道,“那樣隻會苦了自己,還給主人造成了困擾。”
“聽起來很可憐。”約爾的話出口,察覺了樓上的那道目光時看了過去,對上男人平靜的視線時眉眼微彎,輕輕笑了一下。
宗闕看著少年的神色從饒有興味轉為乖巧,視線錯開,離開了窗邊。
這隻血族的社交能力比他強很多。
“約爾,你在看什麼?”朱蒂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卻沒有找到任何蹤影。
“主人可能找我有事。”約爾將手中的杯子放下,起身笑道,“你們先聊。”
他的背影離開,漢妮捧著三明治看向了書房的方向道:“主人剛才是在看我們嗎?我都沒有發現。”
“漢妮,安心一些,這個時候是休息時間,不過我們吃完確實該去忙了。”珊迪說道。
“感覺主人對約爾是不同的,他可以隨意進出主人的臥室和書房。”朱蒂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道。
“因為他識字,而且以前是貴族的話,也可以跟主人說很多我們不明白的話題吧。”漢妮說道。
“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約爾比卡翠還要好看呢。”朱蒂托著腮道。
……
宗闕坐回原來的位置端起杯子時,門被從外麵敲響了,他停下思緒抬頭道:“請進。”
“打擾您了。”少年端著茶壺打開了門,笑意中帶著幾分剛才樹下沒有的拘謹,“我想著您的水應該放涼了。”
宗闕看了一眼空了的杯子道:“下次進書房不用敲門。”
“是,謝謝您。”約爾走到了桌旁,在杯子裡調好了溫水放了回去,“您請用。”
宗闕端起杯子,摩挲著略溫的杯壁,看著擦拭著旁邊的少年道:“閒暇時都會做些什麼?”
“會幫其他人做一些事情。”約爾端起茶壺笑道。
“閒暇時那一側的書可以隨便看。”宗闕示意桌子對麵的書架道。
約爾看向了對麵牆上滿滿當當的書,那一瞬間覺得很窒息,這個人不僅自己看書,還喜歡拉著彆人一起看,他有點兒懷疑是他們剛才的歡笑聲太大,以至於這個人融入不了就破壞。
“真的可以嗎?非常感謝您。”約爾即使後槽牙都要磨碎,麵上也露出了十足的感激,記得自己立的人設是一個家道中落但十分有教養的貴族少爺。
貴族是不能不愛看書的。
“嗯。”宗闕應道。
約爾心裡的天平在直接吃和繼續玩中間搖擺了一下,將托盤放在了一旁,走到了對麵比他高出很多的書架旁看著上麵的書名,他活了這麼久,看過的書都沒有一麵牆。
他隨手拿下了一本看起來色彩鮮豔的,坐在了一旁柔軟的沙發上翻開,覺得難熬的日子才剛剛到來。
報紙上的故事很有趣,但是很短,不用花多長時間就能看完,但這麼厚的書想要看完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約爾一頁兩頁的翻著書,看似看的很認真,其實什麼也沒有讀進去。
陽光西側,他的身後拉上了窗簾,側落進來的光線落在了書上,帶著刺眼的感覺,約爾的目光試探著輕抬,落在了那個比夜色還要深沉寂靜的男人身上,對方的眸隨著閱讀輕動,似乎永遠都不會疲倦。
陽光氤氳著灑了一點兒在男人的手上,勾勒著血管的痕跡,空氣中的那絲血氣帶著暖意好像也愈發濃鬱了起來。
約爾的目光停留,劃到了男人有略微起伏跳動的頸側,覺得牙齒有點兒癢。
雖然有點兒無聊,但這樣應該也算得上是順理成章的登堂入室了。
那樣打量的目光越來越猶如實質,宗闕抬眸,對上了少年隻來得及變得乖巧的神色道:“有什麼疑問?”
“我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您嗎?”約爾不喜歡讀書,但待在這裡的感覺還不錯,即使暫時喝不到,這個人也是他守著的寶藏,早晚都屬於他。
宗闕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書上,沉默了一下應道:“嗯。”
“非常感謝您。”約爾有些疑惑他的沉默,卻更興奮自己的計劃又前進了一步,他的目光落在了書上。
勤學好問,那他不懂的可就多了。
少年的眸垂下,宗闕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藏身在窗簾陰影中的少年並未沾染其中一絲一毫的陰暗,他的樣貌的確像世人所稱頌的天使,但卻擁有很多麵,膽怯,乖巧,謹慎,溫柔還有暴戾和隨心所欲,真實的性情則掩蓋在了假麵之下。
長久的扮演,不會覺得累嗎?
宗闕收回了目光,約爾讀著自己麵前的書,發現這好像是一本話劇集,各種各樣的話劇是很有趣,但絕對不存在看不懂的情況。
所以當時他的沉默……
約爾看著手頭的這本書,思索著明知故問被當成笨蛋和換一本的可能性,發現哪個都達不成自己的目的。
約爾手頭的事很少,即使話劇還比較有趣,他陪著看書的耐心也隻持續到了晚餐的時候。
夜晚宗闕處理工作的時候,看似捧著書的少年跟屁股下麵長了刺一樣,怎麼都坐不安穩。
宗闕的筆停下,看著驀然停止動作,看著乖巧安靜實則手指已經開始收緊的少年道:“哪裡不明白?”
“沒有。”約爾哪裡都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可以在這個房間裡看書寫字待這麼久,他已經快要廢了,他想出去,但他是一個安靜溫柔的人。
約爾已經開始思索將人直接擄走的可能性時,宗闕放下筆起身道:“出去走走吧。”
“嗯?”約爾有些疑惑。
“你不是覺得悶?”宗闕問道。
“有一點。”這次約爾不嘴硬了,再這麼待下去,他都要長出蘑菇了。
“走吧。”宗闕拿上了外套,穿上後打開了房門。
約爾放下書匆匆跟上。
莊園內燭火明亮,外麵月色卻更勝一籌,樹林茂密,曠野上吹來涼爽的風,一下子就吹散了心中的鬱悶。
宗闕行走在前方,約爾跟在其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星空下壓,形成了一個極為漂亮的穹頂,仿佛一伸手就能夠摘到頭頂的星辰。
宗闕腳步不停,兩個人的身影也離莊園越來越遠,約爾回頭看著熹微的燭光,預感他們再走遠一些,他很有可能控製不住將這個人擄回自己的城堡裡時輕聲問道:“主人,我們要去哪裡?”
孤男寡男最容易控製不住自己,萬一他吭哧一口咬上去,可就功虧一簣了。
宗闕停下步伐回眸道:“附近有一條河,風景不錯。”
“哦……”約爾腳步一頓,險些撞上他時垂下眸不好意思道,“對不起。”
宗闕看了他一眼道:“沒關係,放輕鬆。”
他轉身繼續往前,約爾眨了一下眼睛跟上,放輕鬆?他覺得自己還沒有看到這個人的結局,不是被累死就是被悶死。
腳步聲一聲聲響在田園間,潺潺的水流聲在某一刻響在了兩個人的耳旁,打斷了約爾的思緒,讓他往前方眺望了過去。
步履靠近,不遠處的河流映著月光,漆黑又明亮。
清涼的水汽撲麵而來,掃去了白日最後一絲悶熱。
宗闕的步伐停下,身後跟著的少年已經蹲在了河流邊,用手捧起了冰涼的河水笑道:“我來這裡這麼久,竟然不知道這裡還有一條河。”
“太過於專注一些事情,就會忽略身旁的風景。”宗闕看著水麵落下的水花道。
少年蹲在那裡撩著水,一滴滴晶瑩的水光從他的指縫中滑落,那雙眸底映著月輝,雖然看起來有些冷意,卻是真實的開心著。
然而因為他這一句話,轉眸看過來的少年又蒙上了一層謹慎虛幻的假麵:“什麼?”
宗闕回看著他,那樣直白的目光讓約爾有種被看到心底的感覺,然而此時彆過視線總覺得是自己輸了一樣,他的目光回視,卻看到那雙一向平靜的眸微斂,心裡咯噔了一下,覺得這個人好像看穿了什麼。
難道是他什麼地方露餡了?
“你的性格應該不是這麼乖順的。”宗闕看著手指在水麵中輕撓的少年道。
約爾輕輕眨了下眼睛,繃住的肩膀輕輕鬆了下來,腦中飛速思索著輕聲道:“失去了生存憑依的人是沒有任性的資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