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比起溫柔的,他更喜歡身世淒苦的?
“一直偽裝自己,壓抑自己,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有一天會失去自我。”宗闕看著他道。
不管他是演戲也好,找尋興趣也好,他希望這個人是開心的。
約爾的瞳孔輕輕收縮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真的被看穿了,不是身份,而是靈魂。
跟這個人演戲他並不覺得困難,讓他不喜歡的是他必須在所有人麵前維持人設,這偶爾會讓他十分的煩躁。
約爾站了起來,指尖的水珠下滑,他抬頭看著麵前的男人,覺得他可能不像他想的那麼的無動於衷,至少他不會去關心其他人的想法,卻在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您在關心我嗎?”
河流嘩嘩,蟲鳴聲卻顯得夜色愈發的寂靜,宗闕看著眸底映著月光的少年應道:“嗯。”
這個人即使換了生命和軀殼,在他這裡也是特彆的。
約爾的手指輕動,唇微微張開,在得到答案的時候心口是緊縮的,卻沒有絲毫想要去嘲諷和惡作劇的念頭。
這個人的神色還是很平靜,但也很認真,其中沒有摻雜一絲一毫的邪念,好像真的隻是想讓他開心,僅此而已。
為什麼?
“回去吧。”宗闕轉身說道。
“嗯?”約爾有一瞬間的錯愕,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伸出了手,卻驀然眸光一厲看向了遠方的叢林。
叢林之中風聲輕動,一道身影隱沒在了其中。
月色寂寞,原本沉穩的腳步聲停了下來,約爾看向前方側身等著自己的人,一邊心裡嘀咕著這個人會不會是傳說中的情場高手,一邊小跑了兩步跟了上去,行走在男人的身側輕聲道:“那我任性的話你會罵我嗎?”
“不會。”宗闕說道。
約爾輕輕負手,眸光微轉看著他的側臉道:“其實我以前在家裡很任性的,隻是家道中落,才知道身不由己的滋味,如果不是您拍下了我,我恐怕沒辦法安全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管是什麼樣的身份,保持自我。”宗闕聽著他的新劇本說道。
“聽珊迪他們說,您喜歡真實。”約爾輕聲問道。
他有預感,這個人離心甘情願獻出鮮血不遠了。
“嗯。”宗闕應道。
“每個人都會有偽裝的一麵的。”約爾說道。
如果他露出了真實的全部麵,這個人一定會對他敬而遠之,人類之中有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確實。”宗闕說道。
就像他在這個世界是以愛伯蘭子爵的身份存在一樣,他本身的來曆不能對這個世界的任何人說起,也因此他對約爾的樂趣並沒有置喙的地方。
約爾眸光輕動,將到嘴邊的問題咽了下去。
他隱藏了自己的身份,這個男人又隱藏了什麼?
他很期待揭開謎底的那一天。
他們回到莊園時客廳的燭火還點燃著,有仆從在守著夜,看他們一前一後的回來時問著好。
“早點休息。”宗闕打開自己的房門道。
“好,主人晚安。”少年負著手笑的有幾分調皮。
宗闕看了他一眼,意外於他的沒有糾纏,進去帶上了自己的房門。
……
夜涼如水,整個莊園都陷入了黑暗之中,約爾打開了自己的窗戶,像拉棉繩一樣拉開了防盜窗的欄杆,從其中鑽出,仰頭眺望著月色,身體疾射了出去,停在了叢林的一處樹梢之上。
林海如同潮湧,在月色下不斷翻滾著浪花,約爾輕動著鼻尖,在那裡尋覓到了吸血鬼殘留的氣息。
特級血液對於他這樣的血族而言都彌足珍貴,吸血鬼更是會垂涎欲滴。
如果是血族給了不少血液的吸血鬼,力量足以控製理智還好,那種隨意給了兩滴血製作出來的殘次品,一旦嗅到血液的味道就會發瘋,而且那家夥明顯已經發現了這裡。
林海之中尋覓不到蹤跡,約爾返回莊園落入自己的房中,將防盜窗重新掰回原來的位置,拍了拍手打開了房門,走到了隔壁房間驅動了裡麵的門鎖,輕輕的哢噠一聲後走了進去。
沒有月光照入,房間內一片漆黑,約爾走到了床邊坐下,看著放在床頭的水杯唇角輕勾,他上一次發生了失誤,這一次可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還特意隔了好多天等這裡的戒備放鬆,然後完美潛入。
床上的男人靜靜躺著,呼吸沒有任何的變化,約爾的手大膽的摸上了他的頸側,感受著那裡血液的流動,傾身趴在了他的胸膛上,看著男人乾淨的下頜笑道:“防盜窗釘的那麼緊,有沒有想過我會從門口進來?”
床上的人以綿長的呼吸回答,約爾輕輕點過他的下頜道:“都是你不好,就像是木頭一樣,還讓我陪你一起看書,還把我當賊一樣的防,一點兒都不好玩。”
室內一片安靜,約爾看著男人靜靜睡著的麵孔,那種心臟微緊的感覺又慢慢浮現了出來,他的眸光輕動,輕輕低頭湊近,察覺到了男人溫熱的鼻息,心臟竟愈發緊縮了起來,唇輕輕貼上,屬於人類的溫度從那裡傳遞了過來。
約爾的喉結輕輕吞咽,在那裡甚至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心跳,充斥著他喜歡的血氣,這是與血族完全不一樣的人類。
約爾輕輕起身,摸上了自己心口的位置,竟莫名的吐出了一口氣,有點兒回味剛才的感覺,他趴在男人的心口笑道:“慶幸吧,我今晚可不是過來吸你的血,而是來保護你的,你這個人還有你的血都屬於我。”
這可是這個人自己說的,即使他任性也不會生氣,沒有見識過他的真實身份就敢說這樣的話,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痛哭流涕。
“咱們就這麼說定了。”約爾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看著男人因為呼吸不暢緩緩張開的嘴笑了一下,拉開被子躺了進去,像抱個大型玩偶一樣,手和腿都搭了上去,鼻尖蹭到了男人血流最快的頸側,濃鬱的血氣直接竄到了鼻腔內,讓約爾的牙齒有些癢。
“咬一口你應該不會發現吧。”約爾的尖牙長了出來,在那裡輕蹭著,可牙尖蹭了半天也沒有咬進去。
他不是不想咬,而是怕一咬下去有可能控製不住,到時候萬一吸多了可就沒辦法收場了。
而且他這個說來保護的人吸一口,總覺得有些言而無信。
“血族本來就沒有信譽。”約爾握住了男人的手拉到了麵前,看著那清晰的指節,張開口朝著食指指節的位置咬了過去。
他就嘗嘗味,就像人類吃大餐之前總要來點兒開胃菜。
然而牙齒將要咬下,本身沉睡的男人驀然翻了個身,約爾牙齒一合,指節沒咬到,卻在被攏到懷裡時嘶了一聲,發現咬到了自己的下唇。
冰冷的血液微微滲出,約爾舌尖舔過,那裡血液被卷走,傷口也已經愈合了,隻是漆黑的環境中他卻被人類的體溫徹底包裹了。
心跳聲近在咫尺,砰砰砰的維持著這具身體的生命,約爾耳朵動了動,從其中掙紮著仰頭,看著男人沉睡的麵孔湊近打量著:“你該不會是在裝睡吧?”
沒有回答,男人連呼吸的頻率都沒變。
“我要吸乾你全身的血液。”約爾湊近,聲音中帶著陰森。
仍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那我可要把你初擁了,變成吸血鬼。”約爾再次威脅。
漆黑房間裡的呼吸很是綿長。
“你可真是個讓血族費解的人類。”約爾抱住了他的腰,臉埋進了他的胸膛,嗅著他身上溫暖的血氣道,“不過也是我最喜歡的人類了。”
這個人雖然性格很冰冷,但是很乾淨。
約爾細碎的說著話,精神很好,卻沒有注意到頭頂眼睛的緩緩睜開。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1314感慨道。
【嗯。】宗闕應了一聲,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可以模擬呼吸,但沒辦法模擬睡著時人的心跳,而懷裡的血族明顯對此不了解。
杯口抹的特殊的迷藥一般人可能就中招了,但他還是不夠謹慎。
血族抱起來有一些冰涼,但因為模擬了一些溫度,倒不覺得冷,隻是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不具有生命的特征,卻不像屍體一樣僵硬,而是像人類一樣的觸.感。
“到時候我要是長眠,一定把你帶進棺材裡。”約爾仰頭看著熟睡的男人,感覺抱著也很舒服,“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1314默默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竟不知道是誰比較狗。
一夜過去,宗闕醒來時身邊的人已經消失不見了,身上的被子拉的平整,隻是身旁的床單還是帶著躺過的痕跡。
他起身將一切收拾好,換上寬鬆的衣服出門時旁邊的門打開了。
少年發絲略有些淩亂,睡眼惺忪的看過來,聲音帶著點兒懶洋洋撒嬌的味道:“主人,您要出門嗎?”
“嗯,不著急收拾,我一個小時後回來。”宗闕下樓出了大門。
他的背影消失,約爾趴在二樓的圍欄處托著頰看著,湛藍的眸中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困意。
人類健康的體魄還真是需要這樣的人才能養的出來。
仆從們在下麵忙碌,漢妮在下麵看著閒適的少年喊道:“約爾,下來吃早點了。”
“就來。”約爾唇角勾起了笑容。
昨晚的事情讓他心情很愉悅,跟人類裝出友好的關係好像也沒有那麼令他煩躁了。
宗闕的一天一如既往,早餐之後會看一會兒報紙,約爾泡了紅茶放在了茶幾上,站在沙發後麵往報紙上探。
每天的報紙都是他去取的,但讓他自己看好像沒有多少興致,反而拿在這個人手上的時候,總讓他想要去看看上麵到底寫了什麼。
約爾的視線從文字上匆匆掃過,將要看到最後一段時男人卻有了要翻頁的舉動,他的眸光微動,按住了男人的手道:“我還沒有看完。”
幾乎所有停留客廳的仆從都有些詫異的看了過去,朱蒂的眼神甚至有些驚恐。
她們當時可是親眼看著卡翠對主人表達親密,主人冷漠的離開,然後卡翠被管家警告了的。
管家的行動就是主人的授意,而現在約爾的舉動比卡翠還要大膽。
宗闕抬眸看著站在沙發後麵的少年道:“過來看。”
約爾眸光輕動,輕聲問道:“真的嗎?”
“不是沒看完?”宗闕問道。
“是沒看完。”約爾轉過了沙發,坐在了男人的身邊,目光沒落在報紙上,而是瞟過了周圍人詫異至極的視線。
看來這個人對他真的很特殊,隻是這種特殊到底是因為什麼?
約爾的目光轉到了男人的臉上,卻正好對上了對方的視線,隻聽男人平靜開口道:“我臉上沒字。”
約爾那一刻十分懊惱自己昨晚怎麼沒把他吸乾了了事,讓他的這張嘴也不能說出這麼讓他生氣的話來:“我走神了。”
“嗯。”宗闕應道,“看到哪兒了?”
“這裡。”約爾手指伸過去點在了報紙的一處道,“馬上看完了。”
他的手臂貼的極近,宗闕卻沒有製止,仆從們從一開始的詫異變成了麵麵相覷,隨後視若無睹的去忙自己手裡的活。
宗闕喝了半杯紅茶後上了樓,開始了早上的工作,約爾收攏好了茶杯,燒了熱水上了樓,安安靜靜的捧著自己的書坐在一旁,目光卻直勾勾的落在了認真工作的男人身上。
宗闕偶爾喝水時看向完全肆無忌憚的少年,卻得了一個燦若豔陽的笑容,其中好像不摻雜一絲一毫的陰霾。
宗闕的目光頓住,下一刻轉回了自己的工作上,約爾的手指輕輕撓著自己的書,覺得還是晚上安然睡著的男人更讓他開心一點兒,可以隨意讓他擺弄,而不會隻這樣專注於工作。
午餐之後宗闕沒有休息,而是直接進了書房,就在約爾覺得他又要看一下午書時,男人拿起了那本一上午被他翻了五遍的話劇集道:“有不明白的地方嗎?”
“有。”約爾看著坐下的男人走了過去,坐在了沙發的扶手上翻著頁道,“這個人跟一頭牛結了婚還有了孩子。”
宗闕垂眸,看著摻雜著神話的話劇說道:“牛是神變的。”
“可他們生下的也是牛。”約爾滿臉疑惑道,“人類可以跟牛在一起,是不是也可以跟任何生物在一起?”
宗闕看著他眸中的興致勃勃應道:“嗯。”
約爾眨了眨眼睛驚訝道:“你竟然讚同?!”
“不管是什麼生物,自己認可即可。”宗闕說道。
約爾第一次聽到這麼新奇的見解,他輕聲問道:“那你有沒有聽過吸血鬼的傳說?”
“聽過。”宗闕看著麵前的血族道。
“如果遇到他們,你會害怕嗎?”約爾盯著他的眸詢問道。
“不會。”宗闕回答道。
“嗯?為什麼?”約爾問道,“人類不都很怕那種吸血的物種嗎?”
“害怕不會有任何助益,還會讓人失去冷靜思考的能力。”宗闕問道,“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隻是在想人類會不會跟吸血鬼在一起?”約爾笑道,“跨越種族的戀愛聽起來不是很浪漫嗎。”
“有可能,吸血鬼原本也是人類。”宗闕回答道。
約爾張了張口還是沒有把另外一個問題問出來,吸血鬼原本是人類,但血族不是。
血族綿延於傳說中的神,他們天生就不與人類的感情互通,隻不過一時興起垂涎於美.色倒是有可能的,而這個人類長的十分對他的胃口。
“還要看這本嗎?”宗闕問道。
約爾輕輕搖頭:“感覺沒有真實的故事有趣。”
宗闕起身,從書架上取出了另外一本,坐回了那裡道:“看這本,這是真實的事件記錄。”
“你陪我看?”約爾看著他翻開書頁的手詫異道。
“嗯。”宗闕看著身旁的座位道,“坐這裡。”
“唔。”約爾略微起身坐在了他的身側,書則被放在了他的麵前,身旁的人略微傾身靠近了些。
腿上的體溫相貼,約爾抬眸看著近在咫尺的人,那種莫名的感覺又開始翻湧,他不想吸血,卻想嘗試一下雙唇貼住的感覺。
宗闕的目光從書頁上落在了他的臉上,這一次沒看到臉紅的痕跡:“看書。”
約爾的視線倒是抽離了,但他現在不想看書,滿腦子都是今晚要怎麼登堂入室。
乾脆不偽裝直接把人擄回去好了!他一個堂堂的血族親王為什麼要忍?!
“序言還沒看完?”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約爾耳朵輕動,翻著書頁時腦子裡浮現了一個主意。
他這個主人的所有物已經得到了主人的寵愛,也該被洗乾淨送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