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一聲勁風從屋外襲來, 那冷漠的聲音已至近前。
“未發生變故,不過是那枚卵碎了。”那雙眸的主人起身,也將宗闕拎到了半空中。
“這是蚺。”那冷漠之人一眼判斷出了宗闕的物種。
蛇五百年成蟒, 蟒五百年成蚺, 屬於靈寵一類。
但成年的蚺算是有些威力,剛剛孵出的蚺還不知道要養多少歲月, 吞食多少天材地寶才能有成蚺的威力。
“是蚺,而且還未發育完全,此時破殼,天生體弱。”宗闕被他拎到了麵前打量著, 那雙眸中彌漫出淡淡的嫌棄, “而且看起來不太聰明。”
1314十分震驚, 哢嚓哢嚓的拍, 並記筆記,雖然這是老婆, 但是按照宿主的小心眼,此仇不報非君子。
01看著這統子瘋狂記錄的樣子道:【你在乾什麼?】
【幫宿主記小賬本。】1314說道, 【以後好教訓回去。】
01打量著蛇身道:【的確不太好看, 這是事實。】
發育未全,力量不足,且滿身粘液, 連鱗片顏色都不正。
但這是什麼, 這是在質疑1314的審美:【怎麼可能不好看,你看那滑溜的身形,你看那黑黑的眼睛,就跟玉做的一樣,哪裡不好看?就算它不好看, 宿主待裡麵也好看!】
這個統看起來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毛炸的很氣,但嚷嚷的時候都是色厲內荏的。
01:【要正視事實。】
1314沉默看他,半天憋出了一句話:【你這麼說宿主的壞話,不怕被宿主返廠重造嗎?】
它們宿主可是組長,想把統兒返廠重造就能返廠重造的。
01說道:【凡事都有規章製度,宿主不會做那種事。】
1314:【……】
這個統真的不太了解宿主。
“既是無用,主人想怎麼處理?”那冷漠之人態度很是恭敬。
“雖是無用,也算是靈寵,多少有些靈氣,直接拿去喂仙鶴……”瀲月本想將那看起來有些呆的小蛇拋出,驀然指上劃過冰冷粘膩,指間捏住的小蛇呲溜一下滑進了他的衣袖,纏上了手腕。
“主人!”那冷漠之人幾欲上前。
瀲月伸手製止,翻起了一截衣袖,看著纏繞在腕上吐著蛇信的小蛇,捏住它的七寸拎了起來:“看起來倒是有些靈智。”
“主人,不論是否是靈寵,都會視破殼第一眼見到的為……母親。”那冷漠之人遲疑了一下說道,抬頭的時候麵前人的手指已經塞進了小蛇的嘴裡。
“視我為母?”瀲月唇角輕勾,捏開了小蛇的嘴巴看著那尖牙道,“它倒是真的不咬人,還算有趣。”
宗闕小心收著自己的尖牙,隻覺得麵前饒有興味的人好似找了個玩具。
【為什麼選了這麼一個身體?】宗闕問道。
1314停下了記賬本的動作,非常坦誠且認真的回答:【長的好,離得近,宿主你想樂樂接受這枚卵肯定是想要收個靈寵的,您肯定也不想讓彆的蛇纏在樂樂手腕上吧。】
宗闕:【……做得好。】
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靈寵大多不可化人,甚至有許多未開智,但他的確不想。
1314振奮,做靈寵多好,現在就可以摸摸爪,拿捏!
01:【……】
“主人要留著嗎?”那冷漠之人問道。
“嗯,先留著吧。”瀲月將手指收回,轉身將小蛇放在了桌邊的一角,然後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宗闕沉默了一下,朝著那裡蜿蜒了過去,爬上了那修長玉白的手,下一刻就被握在手裡盤了盤。
“那還需要為您留意彆的靈寵嗎?”冷漠之人問道。
“自然,若是尋覓到不錯的,這條長蟲養肥了也好喂了吃。”他的話音落,指尖卻微微一痛,瀲月微微垂眸,本以為破皮見了血,卻不過一道紅印,下口極有分寸,而那小蛇蜿蜒的滑進他的袖口,纏上了他的手腕。
瀲月掀開袖口,那小蛇又往裡爬了爬,它雖渾身濕漉漉的,卻通體漆黑,質地如玉,模樣雖是稚嫩嬌俏,但那雙眼睛生的漆黑,倒可窺見些許成蚺後的威武模樣。
宗闕待好,告訴自己他們這是初識,有些事情可以日後再算,下一刻卻被捏住七寸扯了出來,那清冷之聲中帶著些許嫌棄:“你當真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臟,乾,讓人去準備熱水來,弄得我一身粘膩。”
“是。”被稱之為乾的人轉身離開。
宗闕也被麵前的人捏在手裡從頭到尾的打量:“你倒真是無一絲雜色,可惜太小了,若是能長大些,夏日用來枕著睡也是舒適,啊,還是條雄蛇。”
宗闕僵了一下,卻聽他繼續說道:“養大了剖了蛇膽用來泡酒也是不錯。”
1314刷刷記賬本,宿主剛出生就被挖掘了無數用處,簡直是物儘其用。
宗闕雖是研究了個透徹,但目前他是安全的,索性放安穩了讓他盤。
“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不會要死了吧?”麵前的人說道。
宗闕吐了一下蛇信。
“你倒似能聽懂我的話一樣。”瀲月捏住了他的口道,“再吐一次給我瞧瞧。”
再吐一次他保準要捏舌頭,雖是初識,但這性情相當惡劣,宗闕放好頭全當沒聽到。
“再吐一次,否則我把把你扔進酒缸裡泡酒。”瀲月戳了戳看起來有些犯懶的小蛇道。
宗闕還是沒理他,隻蜿蜒到了他的手腕處纏住,聽著那平靜有力的心跳。
這一世的身體素質倒是不錯,相當能折騰。
“你是蛇,又不是縮頭烏龜,藏在這裡豈能躲過去?”瀲月掀開衣袖,卻驀然聽到了屋外傳來的腳步聲。
步調急促,非有功夫之人。
宗闕也聽到了聲音探頭,卻被那垂入袖中的手捏住,攏到了袖袋之中,那步調急促之人已進了門。
“國師大人,淨水已準備好了。”來人呼吸略帶著些急促,卻是極為恭敬虔誠。
“勞煩你跑一趟。”那清冷的聲音聽起來極是溫柔持重。
“為國師效力是小人的福氣。”來人語氣愈發虔誠。
“走罷。”瀲月說道。
他袖口微攏,步態沉穩而顯得極輕,宗闕待在袖中震蕩並不大,隻是看不見外麵,隻能聽到連綿不絕問安的聲音,以及門開門關,直到環境變得有些濕潤時那道聲音再度傳來。
“你們都先退下吧。”
“是。”侍從齊齊應聲,步伐紛紛離開。
門被關上,衣帶拉扯的聲音傳來,宗闕所處的環境驀然震蕩,隨著落下的衣物落在了一旁,他從袖袋之中爬出,立於旁邊之人發冠已解,墨發披散,水汽之中仿佛墜上了點點星辰,有幾縷蜿蜒到了白皙的肩頭,又如水流一般不堪停留,瞬息滑下。
宗闕彆開了視線,卻被從衣服堆中拿了起來,他看向了麵前的人,但麵前之人不過隨意瞟了一眼,下一刻直接進入了那水池之中。
水流上湧,宗闕幾乎全身都浸在了其中,所謂淨水,水中卻並無力量,隻是對他而言溫度適宜。
束縛的力道鬆開,宗闕隨著浮力浮到了水麵,卻未見嫋嫋蒸汽,這水很涼,但置身其中的人卻未有絲毫瑟縮,反而待的極穩,讓蜿蜒的墨發浸在了其中。
“會遊泳,倒是不錯。”瀲月看著浮在水麵上的小蛇,手指伸過去輕輕繞了繞,“不知泡在酒中可能浮起?”
宗闕看著置身水中的人,在那手指離開後轉了方向,想要遊走,卻被捏住了尾巴。
“跑什麼?你這麼小現在泡進去也無甚用。”瀲月笑道。
宗闕沒有回頭,水中之人極美,但此刻趁他未知未覺偷看不好。
“倒是膽小。”瀲月鬆開了他的尾巴,手指卻在池中澆動。
輕輕一攪,可成漩渦,宗闕不過初生,且卵中不足,能遊泳已經很了不起了,漩渦一起,直接被繞在其中,暈頭轉向。
那攪弄水花之人卻毫不客氣的笑了起來,將那暈乎乎的小蛇從水中撈起,放在掌心之中笑道:“好好待在母親身邊,外麵的世界可是危險的很。”
1314雖然看不到畫麵,但是瞅著外麵也能聽見聲音,並狠狠的在正字後麵又加了一筆,再附帶那麼一點點憂心忡忡。
宿主他在長成之前,不知道會不會被折騰死,外麵的世界不知道危不危險,但樂樂的身邊絕對很危險。
宗闕趴在他濕漉漉的手上,讓身體隨之冷靜下來,這樣的速度倒不至於對思維造成什麼阻礙,但這副身體素質實在太不足。
他的身體恢複鎮定,纏繞在了對方的手腕上。
樂徽笑了一下,撩起那冰冷的淨水灑在了身上。
池中水流是活水,無論如何洗都是冰冷的,池中之人沐浴乾淨,待到再無那卵中的粘膩和腥味時從其中起身,在一片水花之中上岸擦拭,裹上了擺放在一旁的衣袍。
宗闕隨著他的手腕撩動發絲而爬上了他的肩頭,那擦拭著長發的人也不甚理他,隻有些百無聊賴的動作著。
他坐在榻上,宗闕則在打量著這座宮殿,此處材質非木,而是用石頭整砌而成,白色的石頭一塊塊鋪的平整,建的寬宏,卻如他淨水池一樣冰冷聖潔,毫無溫度。
這個世界沒有具體的國度,各地分割卻又不甚明晰,領土之上自有領主王族,但這裡又不安全被領主統治,因為靈氣和傳說中天神的存在,各地都有彙聚天地靈氣而出生的孩童,經培養後可識藥材,治百病,祈禱祭祀,稱之為巫,巫者苦修不輟,若能鎮守妖異,為一方瞻仰供奉,可稱為大巫。
瀲月自然也是大巫,但他能被巫地奉上國師之位,卻是因為能力超群,可溝通天地,祈來甘霖潤澤萬物。
發絲反複擦乾,待到還有些濕潤時,那坐在榻上的人將帕子放在了一旁,懶懶散散的靠在了一旁。
然而他的衣袍太滑,隨著傾身,宗闕也從他的肩頭滑落了下去,落在了榻上,那擦了許久的人垂眸,似是才想起還有個他,打了個哈欠戳了戳,又捏著身體盤成了個蚊香。
“你看起來屬實沒什麼精神。”瀲月伸著手指百無聊賴的逗弄著。
他剛尋著這麼一個還算好玩的東西,一時半會還沒有打算養死。
宗闕張口,輕輕咬了咬他的手指,不是他沒精神,而是被折騰了很久,他還沒有進食。
說是靈寵,但真正能呼風喚雨的不過是傳說,在原世界線中瀲月此人的本事也是存疑的,因為他說是能溝通天地,卻在死時毫無自救能力。
“國師大人,您的飯食奉來了。”外麵傳來了侍從恭敬的聲音,“可要現在用?”
榻上本在逗弄的人起身,宗闕也再次被他攏入了袖中,隻聽那聲音揚起,溫柔至極:“送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響起,有步履匆匆而來,放下了容器:“今日廚房送來了羊肉和時蔬,這是挑選了最嫩的一塊,請您品嘗。”
“勞煩,下去吧。”瀲月溫柔說道。
“國師大人可要束發?”侍從畢恭畢敬的問道。
“不必,飲食過後會入塔頂溝通天地,若有飾物,反倒無法靜心。”瀲月說道。
“是。”侍從匆匆退下。
門被帶上時,宗闕被放在了桌上,也看到了那擺放在桌上的食物。
一個大的餐盤,其上的食物卻並未經過太多的烹調,隻限於做熟,能很明顯的分清那整塊的肉和菜。
宗闕遊到了盤邊,瀲月看著抬起頭看著盤子的小蛇笑道:“原是餓了。”
他執起了放在一旁的刀,將那肉塊分離成幾塊,其中一塊被放在了宗闕的麵前:“你倒是乖覺,若是剛才爬上來,我便連你一塊吃了。”
宗闕沒理他的話,而是張開口評估著麵前的這塊肉,看能不能吞下去。
測量了可以,他挑選著角度打算吞,卻見那本打算吃飯的人饒有興味的盯著他。
宗闕沉默了一下,那人戳了戳他的腦袋道:“吃啊。”
他現在需要的是補充能量,如果身體不養好,根本承載不住任何力量,宗闕張開了口,將那塊肉一點兒一點兒的往肚子裡吞。
蛇本身能吞下比自己大很多的獵物,宗闕吞下這塊肉自然也是輕輕鬆鬆,身體肌肉運轉,那塊肉不斷被送到了腹中,瞬間饑餓感全消。
隻是他剛剛吃完,腹部就被戳了一下,那圍觀了全程的人笑道:“你這剛出生倒是懷上了。”
宗闕:“……”
“你若是個雌蛇多好,日後下個卵,孵出的小蛇還能繼續玩。”瀲月將他翻了個身,宗闕挪動著身體離他遠一些,“真像個蹣跚的老娘親。”
【宿主,這是老婆,不要衝動。】1314說道,它的正字都快寫滿翻頁了,照這個進度下去,在宿主長成之前它得記一本,樂樂他真的能還完嗎?
而且要是換了彆的小蛇,樂樂這種行徑可能已經被咬死了。
宗闕停在了對方夠不到的桌邊歇著,瀲月抓不到倒也不惱,隻是笑了一下,然後開始吃自己的東西:“你能把盤子吞進去嗎?”
宗闕盤著身體閉目養神。
瀲月撐著頰笑道:“你可要快點兒長大,日後我若是看誰不順眼,也能直接讓你吞下去。”
宗闕對他的話視若無睹。
“果真是當成了母親,吃飽了就跑。”瀲月說道。
宗闕沉下了心神休憩著,也在修煉著,這個世界並不安全,他不能一直是這樣需要人照顧保護的狀態。
他的思緒漸沉,在某個節點時被那溫熱的手拿了起來,垂落的發絲從身體上掃過,宗闕下意識纏上他的手腕,被他帶著轉身上了樓。
層層蜿蜒,越往上樓梯越是狹小,但行走在其上的人卻逶迤如風,毫無顛簸和氣喘的登上了最頂端的高台。
此處高台雖不似下方寬敞,但布置極奢,四周是雕琢的壁畫,星辰似用珍珠雲貝點綴而成,紋路以銀描繪,地上是軟毯,榻上是絲綢,穹頂是星羅棋布,而此處連接外麵,陣法是金玉皆有。
瀲月上了樓,卻未前往高台,而是在宗闕隱約的視野中走到了榻邊坐下,倚在了上麵繼續打哈欠。
宗闕從他的手腕上遊下,那微微閉目養神的人睜開眼睛,從旁邊隨手拿過了一個軟枕,將宗闕放了上去道:“你就在此處休憩,不要亂跑,若是被人發現了,我就把你吊在外麵的高台風乾,喂烏鴉吃。”
宗闕盤在上麵沒了動靜,那說要上來溝通天地之人卻閉上了眼睛,隨手拉過了薄被昏昏沉沉的小憩,全然沒把天地放在眼裡。
宗闕繼續修煉,一點兒一點兒消化著體內的食物,此處雖能隱約聽見外麵的風聲,但無人打擾,著實安靜。
榻上之人小憩了片刻醒來,也未束冠,也未下樓,就那麼拿過了放在一旁的書翻看著,看起來著實有些悠閒。
他自顧自做自己的事,也不來攪擾,宗闕隻在他每每有動靜時看他兩眼,其他時間同樣在休憩。
直到那掛在樓邊的鈴聲輕響,一道聲音從樓下一層傳來:“主人,巫彌前來詢問此行凶吉。”
“有驚無險。”瀲月倚靠在那裡直接開口道。
“是。”乾的聲音消失。
巫為溝通天神,巫為極盛,此處領土也以巫為地名,以巫為王姓。
巫彌是二王子,大王子巫厥則是原世界線的主角攻。
……
在塔中的日子是有些悠閒的,瀲月除了一開始喜歡將宗闕放在手中盤玩,大部分的時間都不怎麼理他,而知道了他隻需要七天進一次食就可以後,更是變得懶怠,隻是似乎也因為這樣的省心,宗闕從始至終都能待在高塔之上。
“你似乎比之前大了一圈。”玉白的手捏起了盤在軟枕之上的小蛇,毫無顧忌的盤了兩下。
而那鱗片日豐,黑的幾乎有些發亮的小蛇直接纏在了他的手上,任他隨意盤玩。
“摸著肉都比之前多了許多。”瀲月話語出口,卻不見小蛇動靜,“此時若吃了倒是肉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