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白玉非菩提(8)(2 / 2)

一鹿一豹對峙,雙方都在估摸著對方的實力,靈鹿勝在身軀龐大,而那雪豹卻勝在敏捷。

雪豹的牙齒呲了呲,胡須動了動,在靈鹿低頭時利爪伸出,抓入地麵直接起跳,一口就要咬上靈鹿的脖子,卻被它一個甩身險些甩出去。

可它即便咬住,巨大的鹿角頂了一下,也讓那雪豹掉了下去,落在了靈鹿的腹下,若不是翻身的快,險些被它的蹄子踩到。

靈鹿用角衝刺,雪豹卻繞到它的身後咬住了它的尾巴,可即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也被拖拽著往前,在地上留出了一道劃痕,一鹿一豹弄得此處草屑飛揚,身上幾乎都帶了彩,一時之間卻有些分不出勝負。

“疾,上它的背!”縱在場外喊道,雪豹聽到了命令跳了上去,縱的頭卻被誦拍了一下。

“哪裡有場外指揮的?”誦說道。

“這叫武功再高,也需指引。”縱笑道,“你也可以指揮你的鹿嘛。”

“雪,彆讓它轉到你的背部。”誦開口道。

雪豹抓的極穩,但還是被甩了下去,靈鹿身上有些許毛發紛飛,這一次卻是毫不客氣的踩向了雪豹的腹部。

若真是踩中了,必是重傷,縱已然焦急的衝了上去。

“雪!”誦開口製止道,“停下來!”

靈鹿的蹄子停在了雪豹的腹部上方,退後了兩步,打了個響鼻。

“是誦師兄勝了!”

“漂亮!”

“靈鹿果然很強。”

誦輕輕鬆了一口氣,在雪豹翻身蹭到縱的身邊時走到了靈鹿的麵前摸了摸它的頭,然後被它叼著腰帶直接放在了背上。

“雪真厲害。”誦摸著它的頭稱讚道。

“縱師兄輸了。”有弟子笑道。

“輸就輸嘛,願賭服輸。”縱捏著雪豹搭上來撒嬌的爪子道,“疾還有得長呢,要是換成康師兄的那頭靈虎,一定能贏它!”

所有弟子紛紛朝康看了過去,明顯都有些意猶未儘:“康師兄,你的靈虎呢?”

“把靈虎叫出來給大家看看嘛。”

“好久沒見它了。”

“它若出來,誦師兄必然甘拜下風。”

“靈鹿剛戰過一場,若再跟它比,豈不是欺負人。”康擺手拒絕道,“勝之不武。”

“是,誦甘拜下風。”誦看著靈鹿身上細碎的傷痕道。

雖然靈獸恢複的極快,可他還是心疼。

“那跟容的那隻大青牛比怎麼樣?”有弟子提議道。

“你自己上去跟他比比怎麼樣?”康拎住了那名弟子的衣襟笑道。

誦笑了出來:“我看這個好。”

“我,我就算了。”那弟子求饒道,“我若上去,必被一腳給踢飛了。”

他們嬉笑打鬨,瀲月的目光卻落在了一旁樹蔭下轉身離開的身影上,唇角微勾時膝蓋被輕輕推了推。

他回眸看向了趴在廊邊看起來有些年幼的小弟子問道:“怎麼了?”

“國師,你可有靈寵?”小弟子仰頭問道。

嬉笑聲一時有些停下,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了過來。

他們即便居於穀中,亦有外出遊曆行醫之時,自然對外界的事並非全然不知。

巫地大王子獻靈鹿之事從瑤地便有耳聞,靈鹿一路牽至巫地王宮,本欲獻給國師,可國師卻被靈鹿所拒,轉贈於了誦。

而此事中相傳的原因頗多,有人說靈鹿為國師所不喜,亦有人說國師並非明主,真實原因並不為外界所知,但國師前往槁地祈雨,解救萬千生民之事天下皆知,他是明主,但靈鹿又確實拒絕了他。

若說靈鹿有眼無珠,可這鹿選擇的卻是他們的師兄弟,此事無論如何說來,都是尷尬。

“良,不能如此沒規矩。”康走了過去說道。

“自然有。”瀲月看著麵前的小弟子笑道。

康的步伐停下,其他弟子皆是露出了如良一樣期待好奇的目光。

“國師的靈寵必然十分厲害,能否給我看看?”良仰著小臉詢問道。

“它有些凶,怕嚇到你。”瀲月笑道,“就不拿出給你看了。”

“我不怕。”良十分期待道,“師兄們的靈寵我都不怕!薑師兄的蟒有這麼大,我都沒有害怕。”

“哦?真勇敢。”瀲月輕點了一下小弟子的鼻尖,虎口處卻驀然傳來了微疼的感覺。

“要不讓國師的靈寵給靈虎指點指點。”縱說道,“靈虎跟鹿比勝之不武,讓國師指點指點不算勝之不武吧?”

其他意猶未儘的弟子都有些躍躍欲試,誦試圖阻攔,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處阻攔。

那條蟒雖然已有臂粗,可靈虎素來能勝比它大上大多的對手,可想阻止,那不是承認國師不如穀中弟子,若傳出去,實在是給他添麻煩。

“師父,也快到膳時了。”誦說道。

“也好。”瀲月揉捏著袖中的小蛇,微微撩開袖口看著虎口處微微的紅痕笑道,“他從來未與其他靈寵比過,指點不敢,點到為止如何?”

“好!”其他弟子紛紛歡呼。

康亦有些興奮,拿起掛在腰上的骨哨吹了一聲,聲音似可達天際,遠處亦有虎嘯之聲回應,仿佛能引大地震顫。

眾弟子紛紛眺望,遠處略有煙塵,一隻吊睛白額的猛虎從遠方而來,待停在麵前時引眾人驚歎不已。

“康師兄的靈虎好像又大了一圈。”

“疾看起來真是嬌小可愛。”

那虎生的極大,行走時背部的肌肉隨之展現,說是大貓,那一個巴掌都似有一個人的腦袋大,若真是拍上一下,絕無人能受得了,這樣的體型將原本壯碩的雪豹都襯的嬌小了數分。

“疾還有得長呢。”縱嘴硬道。

可那靈虎過處,那雪豹卻是嗚咽了一聲恨不得跳進縱的懷裡,連靈鹿都有幾分躁動不安。

“好了,彆嚇唬它。”康摸了摸那靈虎的頭道。

靈虎喉中發出了輕微的呼嚕聲,似是回應。

其他人雖是看的豔羨,卻沒人敢上去摸上一把。

康摸了幾把老虎,看向了廊上靜坐之人。

瀲月揉捏著袖中的小蛇,伸出手放在廊上道:“去吧,彆弄傷了它。”

眾人有些詫異的看向了他的手,連誦也有些錯愕,但見那白皙的袖管處一條玄黑的蛇從那處蜿蜒而出,它通體無一絲雜色,如墨玉一般,眼睛更是漆黑透亮,很是漂亮,看起來無一絲蛇類的奸詐,可難掩它隻有一指粗細,看起來十分的嬌小,若是藏在屋粱的陰影中,無一人能注意到它。

“這是國師的靈寵?”有弟子吞咽了一下口水道。

這麼小,看起來都不夠靈虎一掌拍下來的。

“它好小啊。”良看著從廊邊蜿蜒下去的小蛇,跟上了它的身影道。

童言無忌,其他弟子卻皆是麵色僵硬,雖然國師的靈寵很小,可是說出來就尷尬了。

“要不還是不比了?”有弟子說道。

靈虎跟靈鹿比那是勝之不武,跟這條小蛇比,那純粹就是欺負人。

“無事,點到為止就是。”瀲月笑道。

良一路跟隨,試圖去抓那小蛇,卻在將要抓到的一瞬抓空了,自己也被一位師兄拎了起來:“不要胡鬨。”

“好吧。”康一時有些騎虎難下,他摸了摸靈虎的腦袋小聲道,“彆攻擊弄傷了它。”

“呼……”靈虎呼了一口氣,朝那小小的爬行物走了過去,低頭努力看清,卻見那小蛇抬起上身,朝它吐了吐蛇信,做出了挑釁的姿態來。

“吼!!”靈虎伸出了爪墊,眼看就要拍下,眾弟子皆驚,那要是一下子拍下去,國師的靈獸就沒了。

可就在有人不忍看的時候,巨大的陰影拔地而起,在很多人瞪大的眼睛中將那撲開的猛虎直接卷進了身體裡,骨骼嘎吱作響的聲音傳來,一聲痛呼從那虎的口中發出:“吼……”

巨大的身體在緩緩收緊,無論那虎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

眾人皆是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著那如桶一般粗細的蛇,有的甚至渾身都在顫抖。

“玄,點到為止,彆傷到它。”瀲月開口。

那巨大的身影將幾乎要暈厥過去的猛虎放在了地上,朝著瀲月的方向遊了過來。

所行道路上所有弟子紛紛避讓,有的甚至直接摔倒在地,誦安撫渾身顫抖的靈鹿,看著那低頭到國師麵前被他輕輕摸著的蟒,那一瞬間竟覺得這一幕詭異又絕美。

康跑到了靈虎的麵前查看這情況,瀲月說道:“放心,隻是有些閉氣,未傷到身體。”

“多謝國師。”康發現靈虎並無異樣,輕輕鬆了口氣,看著麵前若是想,能將整個屋子盤起來的靈寵有些失神。

能隨意幻化大小,頭上一角,已不是蚺能形容,這是蛟。

是他們輕敵,未曾想過國師為何會讓那樣一條小蛇出來與靈虎比。

“此靈寵是蛟。”大巫看著麵前巨物的形態驚歎沉氣道,“國師能收服此等靈物為靈寵,果然不愧為天下眾巫之首。”

“隻是運氣碰上了。”瀲月摸著麵前巨蛟的頭道,“好了,勿嚇到旁人。”

他家的小龍就是聰明,知道化為蛟是最好的辦法。

蚺則太凶,蛟卻為上等靈物,世所難求。

宗闕看著他滿意的神色緩緩縮小著身行,落在了他的掌心之中,纏繞在了腕上。

嚇都嚇完了,自然不必再嚇。

他的身影消失,剛才腿軟的弟子們皆是大鬆了一口氣回神,可即便如此,還有人一時從地上爬不起來。

“它與國師很是親近。”大巫看著那極聽話的蛟說道。

“它在蛋中時便跟隨在我的身側,從小養大,很是聽話。”瀲月笑著看向那些失了活潑的弟子們道,“不會傷人的。”

“那就是蛟,當真是神武。”終於有弟子反應了過來。

“正是,那可是傳說中的神物,沒想到我竟有緣一見。”

“那蛟也太大了些,我方才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我觀它似乎還處幼年。”大巫說道。

旁邊驚歎的弟子再度驚詫出聲:“幼年?!”

幼年都這麼大了,若是長成那得多大?一口吞下一座房子?

“是,身體正值幼年。”瀲月說道,“但蛟天生靈智,隻是內中力量不足。”

他投喂的東西想要養出一條蛟綽綽有餘,但想要養小龍卻是不足。

上古有傳說,龍居於海,可掌水,更有五龍齊飛盛景,雖是傳說,可如今連蛟都是罕見的神物,可見靈氣已有衰退,才會讓他久久停留在幼年期。

雖然他並不介意就是了,小家夥就是軟乎乎的樣子比較可愛。

“老朽處有一些經年積攢的靈物,倒可讓它再生長一些。”大巫摸著胡須道。

“此事怎敢勞煩?”瀲月說道。

“無妨,老朽也是平生第一次見這般神物,此生足矣。”大巫說道,“況且那些不過是外物,若能促成也是好事。”

“那月便卻之不恭了。”瀲月行禮道。

“康。”大巫喚了弟子名字,“帶些人隨我去庫房。”

“是。”康行禮道。

大巫起身,看著院中弟子道:“都彆胡鬨了,好好回去休整一番。”

“是。”其他弟子紛紛行禮。

……

黃昏將近,瀲月的屋內放了數個箱子,前來送東西的弟子告辭,他打開一個箱子,從其中捧出了一枚堪稱巨大的靈珠,看向了同樣探頭看著箱裡的小蛇笑道:“你有口福了。”

“他倒是舍得。”乾不必近前,隻看那枚靈珠,就知道裡麵皆是好東西。

“破財免災。”瀲月將那枚靈珠放回了箱中,看著支起身體的小蛇道,“玄,你若能把整個箱子吞下,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宗闕看著他滿臉的躍躍欲試,縮回了他的袖中道:“不要。”

他就是想看他吞箱子而已。

區區木箱自然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阻礙,但……

【宿主,樂樂把你當成貪吃蛇了。】1314說道。

宗闕:【……】

“為何?”瀲月問道。

“臟。”袖中的小蛇給出了一個十分清晰的拒絕理由。

瀲月沉吟,看向了那些箱子笑道:“的確如此,罷了,我們換另外一種吃法,我來丟,你來接,接到的就是你的怎麼樣?”

袖中的小蛇並無動靜,就在瀲月以為小家夥要將沉默進行到底時,他從袖中蜿蜒出來,落在了地上,遊到了屋中的一側看向了他。

瀲月唇角勾起,莫名有一種被小龍寵愛的感覺,他打開了箱子,從其中取出一枚靈珠道:“不先變大嗎?”

“嗯。”小蛇應道。

“唔。”瀲月眉眼彎起,將手中靈珠拋了過去,靈珠劃過半空,直擊小蛇所在的地方,卻在下落的一瞬被他瞬間變到合適的大小吞下,又變成了小蛇模樣。

這倒不像是他逗小蛇玩,而是對方陪他玩。

瀲月從箱中又取兩枚大小不一的拋了過去,小蛇變化極快,一一入口。

跪坐在箱邊的人沉吟了一下,瞬間那寶物被拋的如流水一樣,在夕陽之下一一劃過。

乾坐在外麵,看著那一道道影子和忽大忽小的蛇,以及裡麵傳出的愉悅笑聲,覺得自己跟這裡格格不入。

早知道帶坤出來了,這樣也不至於顯得他大驚小怪。

……

夜色漸起,月色漫天,在整個穀中染上了一層霜色,配著起飛的螢火,看起來格外的美好。

一道身影邁過草叢,停留在了樹蔭之下,看著背對而立的人沉了一口氣走了過去:“你找我何事?”

背對之人轉過身,正是巫厥,誦停住步伐,站在他的對麵,聽到了他意料之外的問詢:“你與康是何關係?”

誦的神色沉了下來,一時竟難以說清楚自己心中的滋味,他知道對方在吃醋,可此刻心中不是愛意,而是疲憊中透著些許厭惡。

沒錯,就是厭惡。

“或許我不該來。”誦轉身說道。

他本以為是最後一次告彆,日後再不相見才來,誰知竟是這樣的問題。

可他轉身欲行,卻被身後人驀然拉住了手臂,不等他掙脫,已被壓到了身後的草叢中,那人的吻隨之落下。

“你做什麼?!”誦驚訝的推拒,用膝蓋踢打著他,卻被輕而易舉的製住了所有的動作,“放開我!放開……”

暗夜中響起了裂帛的聲音,這個曾經深愛人的聲音卻讓人如墜冰窖:“你就這麼厭惡我?這麼不想讓我碰你?你隻能是我的,不管你跑到哪裡,都是我的。”

誦瞪大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潸然落下,他不是難過,他隻是心好像突然死了……

“王子,王子!”遠處傳來了奔跑尋找的聲音,“王子!”

“什麼事?”巫厥起身,有些不耐的抬頭問道。

護衛近前,看著此處的情景倉促轉身:“王子,巫地急報,大王病重!”

“什麼?!”巫厥起身,撿起了腰帶急行幾步,卻又停下了步伐看著默默從地上起來的人道,“你想留在此處也可,但不要到處亂跑,我從前對你寬容太過,日後若尋不到你,你應該不會想知道後果。”

誦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僵硬的拉好了自己的衣襟,驀然扶著旁邊的樹吐了出來。

一隊人馬急行出穀,瀲月坐在屋外廊上,看著隨著靈氣彙聚而不斷紛飛的螢火蟲,伸手接住了一隻落在指尖上的光芒。

“主人,大王子已經出發離穀了。”乾說道。

“時機到了。”瀲月笑道。

指尖的螢火蟲倉促飛離,隨著他的起身,那漫天的螢火蟲似乎紛紛淩亂的朝著月色而去,美的有些夢幻。

“可惜了。”瀲月收回目光走到了廊下,出了院門,“你不必跟著。”

“是。”乾在他的身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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